“对了,听说你前几日落水,是南禹民那小子将你救出来的?”苏祁佑想到什么,将沐潇湘左右看了看,“可有受凉?”
    沐潇湘无奈,“没有,我体质很好。人家可比你大呢,怎么能叫别人小子呢?”
    南禹民已经二十三四岁了,而苏祁佑也不过二十出头,沐潇湘虚岁二十。
    “不过,你消息挺灵通的。”沐潇湘似笑非笑,莫不是这家伙在监视自己不成?
    苏祁佑自然听得出沐潇湘话中有话,说:“这事儿似乎是有人刻意放出来的,也不过是这几日的事。”
    他已经和沐潇湘成亲,自然会给她自由和隐私,从前自己在塔周围加派人手是怕她受仇家的袭击,如今已经不同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已经被另一个左苓给吸走了,而现在站在自己面前的是“沐潇湘”。
    “不过,我也是有些吃醋。”苏祁佑话锋一转,接着说:“日后不要再接近南禹民那家伙了,他被你逃婚以后已近疯魔,如今还将一具尸体纳为王妃,这事儿你肯定也查到了。”
    沐潇湘点点头,这事她有让禾欢打探过,不过就是不知道那王妃的名字罢了。
    “鲜于子淳偷偷进入水泠城的事,你可知道?”沐潇湘问他。
    不过苏祁佑是山贼一枚,或许也不知道鲜于子淳是谁吧?沐潇湘怀着些许侥幸。
    不料听到鲜于子淳几字,苏祁佑的面色却阴沉了几分,“看来君长戚有事瞒着我了。”
    沐潇湘疑惑,“你和君长戚认识?”
    怎的,莫非苏祁佑不只是普通的山贼?
    看来对方的身份,也不是什么好的。
    瞧见沐潇湘眉间的忧色,苏祁佑很想告诉她真相,可是又忍住了。他抿了抿嘴,对上沐潇湘探究的眸子,眸光闪闪,叫人不忍欺骗,他说:“等你哪一天想起我,你就知道了。”
    他不明白,四个人一同出场,而她为了却只记住了一个君长戚?
    这么多年过去,南荣改朝换代,西凉太子也已经变成了一个不曾出现在那场会盟中的人,东蒙太子是女儿身,而他……
    沐潇湘猜到是这么个回答,便也不再追问了。“罢了,不说便不说吧。”
    总有一天,忘记的事儿自己总是会想起来的。记忆这种东西,它不能藏一辈子不是?
    苏祁佑听到她语气中的失落,连带着自己也有些难受,“我等着你将我记起来的那一天。”
    她若记不起来,自己也没有办法。
    沐潇湘点点头,意识到二人之间的气氛变得有些沉闷,她问:“你大半夜赶来,也不仅仅是为了见我这么简单吧?”
    “嗯,知道沐流光想进宁显塔,里面可有会有一些暴露你身份的东西,咱们先进去看一看,检查一下。”苏祁佑说出自己的目的,随后他又换上一张求夸奖的表情,“怎样,为夫细心不细心?”
    他的眼眸里就像是有星星在闪似的,薄唇勾起一个好看的幅度,俊美的脸也贴得很近,呼吸可闻,似乎在等待她的抚摸,沐潇湘不由得看愣一小会儿。
    瞧着沐潇湘这有些失神的模样,苏祁佑嘴角的幅度更大了,“怎么了,是对为夫动心了吗?”
    极轻的语气柔得很,沙哑的嗓音一直在撩拨沐潇湘,让她的心跳变得很不规律。
    “才,才没有呢,你这种花孔雀,肯定对其他女人也这样。”
    沐潇湘说着,袖子轻甩在苏祁佑脸上,兰香轻绕,苏祁佑的笑意越发深了。
    他拉过沐潇湘的小手,“咱们现在就去吧。”
    沐潇湘出门看了看天空,摇摇头,“血浆还没出来呢,太黑了。”
    “没事,我有法宝。”苏祁佑神秘一笑,他再次拉了拉沐潇湘的手,“走吧?”
    见他如此说,自己也没什么顾虑,便点头同意了。
    路过容羽的屋子时,里头的灯已经熄了,看来是睡了。
    苏祁佑牵着沐潇湘的手,就那样大摇大摆地走着,沐潇湘感觉到手心出了汗,想要抽开却被握得更紧。
    “别闹。”苏祁佑低声说,莫名的蛊惑人心。
    沐潇湘有些委屈,“我的手出汗了。”
    这么牵着感觉一点儿也不舒服,早知道出门前洗个手了。
    苏祁佑嘟嘴,“咱们也就今夜能见面,你就牵着吧,我不嫌你。”
    说着,他却拿出自己的帕子,给自己和沐潇湘擦了擦手,又十指相扣继续牵着。
    沐潇湘吐槽:“真像个小孩子。”
    “那也只对你。”苏祁佑接口,他指着前面说:“我的马在那儿。”
    沐潇湘远远的看去,就看到一匹枣红色的马悠闲地站在树旁吃草,它身边飞舞着无数的萤火虫,看起来莫名的柔和。
    “萤火虫?”沐潇湘有些惊喜。
    苏祁佑看着她不自觉露出的喜悦,心里不觉柔软几分,“以前你都是从塔里看这些萤火虫,现在在塔外,感觉如何?”
    说着,他就不由联想到她一脸冷漠却又对外头向往的喜悦和期待,每当萤火虫活跃的季节,她都会坐到窗子上,透过围栏看着那些萤火虫。
    萤火虫会绕着宁显塔飞舞,一圈圈柔色的光带,是沐潇湘眼里唯一闪耀的东西了。
    想到这里,他就鼻子一酸。
    沐潇湘被苏祁佑拉上马,二人同乘坐一匹马,那些萤火虫似乎有感应似的,用一条柔色的光带指出一条朦胧又神秘嗯路。
    “这些萤火虫,真有灵性。”沐潇湘也不知该怎么说,这是她能想到的唯一的形容。
    苏祁佑低低地笑了一声,他抱紧怀里的人儿,瘦弱的身子让他不由得皱了皱眉,“时辰尚早,咱们慢慢走着去。将军府是不待见你吗,怎么瘦了?”
    沐潇湘摸了摸腰上新长的膘,说:“哪有?最近府里策划着把我送给南禹安当妃子,天天好吃好喝的供着呢。”
    今天鲍鱼明天燕窝,反正是只要能把沐潇湘养的圆润的,沐老夫人都要让小厨房做出来送到沐潇湘嘴里。
    不想苏祁佑却眸色一沉,“这群老东西,竟敢打我娘子的主意。你为何还不动手?”
    “等沐流光嫁出去了再说吧。”虽然感觉到腰环着自己的手臂又贪得无厌的收紧了几分,可她却并不讨厌。“你要是再不来,我就要再嫁了哦。”
    “好好好,等今晚回去我就把事情都解决好,过两日就来水泠陪你。”苏祁佑听得出沐潇湘有些责怪地意味,心情不觉大好。
    从前沐潇湘就是一个不会亲近人的,看人都带着几分贵死和傲气,如今能这般和自己说话,苏祁佑倒是意外几分。
    不管她是出于什么目的,苏祁佑都欢喜。
    沐潇湘却听出了他的乐意,辩解说:“我只是不想背个红杏出墙的名头,你若不来,绿帽子带你头上也是你自己作的。”
    “好好的,我知道了。”苏祁佑哄着她,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
    感觉到额头传来的温热感,沐潇湘有些无措地看了眼那笑容狡黠的男人。
    “谁,谁叫你亲的?”沐潇湘小声的嘟囔,全没了平日的疏离气儿。
    这种少有的小女人表情很是珍贵,苏祁佑想再多看几眼,却被沐潇湘掐了腰,疼得他龇牙咧嘴的。
    还是适度的好。他提醒自己。
    绕着山坡走了两圈,就看到了曾经关押沐潇湘的宁显塔。
    宁显塔和沐潇湘走的时候没什么区别,不过是周边的杂草高了些,如今已经到了她的腰部。
    破败阴冷的宁显塔,还是记忆中的模样。
    这便是,关了自己五年多的宁显塔啊。
    沐潇湘有些感慨,想到自己刚来这里的时候,傲气不减,有人想让她弯了膝盖,被她徒手捏断脖颈,她举着那颗头颅,原本还想嘲讽她的士兵脸上都没有了血色。
    她对那颗仍有些知觉地头颅说,“我乃堂堂东蒙国皇太女,想要在我头上动土,你不配。”
    她又抬起头看向那群想动又不敢动的鼠辈,嘴角轻蔑,“你们,也没有资格。”
    说完,她像丢掉一个垃圾一般,将那颗头颅丢开。
    那头颅滚了两圈,正好滚到守塔人脚边,守塔人面目表情地念了句阿弥陀佛,让人把她押到塔里。
    远处传来一阵干呕声,她看到来山上采野菜的赵老嬷。
    从那以后,她就一直一直都在宁显塔里。
    这么些年,这塔和守塔人也磨了她不少锐气。如今她能如此,也少不了这塔的一份功劳。
    旁边忽然传来杂草相互碰撞的声音,沐潇湘和苏祁佑寻着声看去,正好看到从杂草里站起身的守塔人。
    那人不似寻常观念里的守塔人一般,是个老者。定睛一看,是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前面,一身干净的白衣裳,手上拿着一串圆滑的佛珠,光溜的脑袋在月光下很敞亮。
    五年前,他是这二十一二岁的模样;五年后,他还是这幅模样。
    “五年了,你还是没变,莫不是已经成佛了?”沐潇湘出言调侃,嘴边尽是不屑。
    守塔人无所谓地笑了笑,在月光下的确如佛人一般,平和娴静。
    “这么些日子了,难得公主殿下有心回来。”他看了看那塔,眼里平静,“你不在之后,那些萤火虫就再也没绕着塔飞过。”
    今日萤火虫似乎是感应到什么,也不知都是从哪儿钻出来的,开始和从前一样,绕着宁显塔和人飞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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