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文昭神态中带着几分浅浅欣赏,放过茶杯抬眼看魏奇:“其实不管她来威胁我,还是你来告诉我让我防备她,都不是她真正的目的。”
    魏文昭也是最近才一点点发现,褚青娘做事藏得挺深:“她真正的目的是要我知道,她很讨厌我,讨厌到要收买我身边的人对付我。”已此让自己心灰意冷,才是青娘目的。
    魏奇有点懵,他捋了捋事情经过,惊讶的发现,褚青娘目的已经达到了,自己这不是巴巴跑来告诉老爷了?
    让老爷知道褚娘子有多讨厌他?
    魏文昭极快的轻笑了一下:“你应该答应的,白得三千两银子。”
    “老爷!”魏奇不赞成。
    魏文昭不在意的笑笑:“怕什么,难道她还去能检举我不成?我和她的长女是超品王妃,我和她的长子是三品世子,只这两样她就不会轻举妄动。”
    魏奇顺着魏文昭的话一想,才把心安下,然后忍不住恳求:“老爷您就不能换一个女人喜欢吗?只要您开口,京城里愿意为您做妾的千金小姐,能从玄武门排到朱雀门,还有西院右夫人……”
    魏文昭不等魏奇说完,站起来拍拍魏奇肩膀:“府里那么多好女孩儿对你频送秋波,你为什么要娶兰娘?”
    魏奇哑然,因为兰娘有和他娘子一样的遭遇。
    魏文昭:“我也是人,有情有爱的人,不是畜生。要说千金小姐,文佩不好吗?除了性子文弱没有多少主见,也是娴雅温婉的,心地也不算坏,可我就是没法喜爱她。”
    魏奇说不出话,只能胸口闷闷闭上嘴。
    魏文昭绕过魏奇,去书架抽出八百银票递给魏奇,自嘲道“你家老爷没有褚老板手面大,这些钱拿去安家吧。”
    “老爷”魏奇双手接过银票,泪目,“您是魏奇的恩人,这大虞受您恩惠的,不知有多少,魏奇就是做牛做马,一文不要也心甘情愿。”
    魏文昭叹息:“去吧,把自己婚事办得漂亮些,你娘子地下有知,知道你一点不在乎她失贞的事,只会笑着在九泉之下等你;魏家有后,你爹娘也能瞑目了。”
    魏奇眼泪落得更凶。
    “去吧。”魏文昭叹息着安慰。
    魏奇走了,魏文昭在书房站了一会儿,转身去西院华年小筑。五月的庭院葳蕤生香,粉刷一新的华年小筑隐在花草间。
    吕文佩挽了一个家常发髻,穿着窄袖米色褙子,蟹壳青绫裙。因为大病一场,腰身有些纤细,但意外雅致干净。
    魏文昭去的时候,她正教魏思瑞写字,银杏和东珠在旁边伺候。
    吕文佩见他进来也没起身,只是轻轻拍了拍儿子稚嫩的肩膀,浅笑:“瑞儿,看谁来了。”
    魏思瑞抬头看见父亲,欢呼一声放下笔,从板凳跳下来:“爹爹。”
    吕文佩几个孩子都不像魏文昭,反而像吕家人,虽然不精致,但也是秀气模样。
    五岁的孩子站在魏文昭脚下,仰头孺慕的看着父亲。魏文昭看得眉眼含笑,说起来抱子不抱孙,他从没抱过思云、思瑞,只是为了补偿抱过思过、思成。
    弯腰将孩子稳稳抱起,小小孩子高兴得见牙不见眼,偏又紧张拘束得不敢乱动,怕这美梦一会儿碎了。
    魏文昭抱着孩子拍了拍,孩子立刻兴奋抱住父亲脖子,从高高的地方看屋里每一样家具。
    魏文昭笑着问吕文佩:“在这里住得还习惯?有什么要的,只管给吕颂说,别委屈了孩子和自个儿。”
    吕文佩淡笑:“还好,住在这里,我好像还能听到华儿、年儿,小时候的笑闹声。”
    “你不打算让瑞儿习武了?家里还有一个四品将军的蒙荫。”
    “不了,瑞儿不喜欢那些,就让他从文吧。”
    “嗯”魏文昭想了想点头,“也行,每五日你送他到书房一趟,我亲自为他启蒙。”
    吕文佩笑着点头。
    魏文昭从吕文佩院子出来,五月的阳光明媚而清澈,绿树芳草夹杂着蔷薇、月季、茉莉、蝴蝶兰……
    魏文昭负手深深呼吸,花木的香气充盈胸口,他从没有这样明晰过,他是这样喜爱褚青娘。
    怎么能不爱呢?犹记得他还是举人时,灯下苦读,青娘在旁边做针线相陪。读书累了,看一眼青娘,她低垂着头,腮边一缕发丝,眉眼间情意绵绵替他缝衣服。
    寒冷的冬夜,一碗裹着各种臊子的细面,总会在他休息的时候,推到他手边,汤上还飘着碧绿韭菜和嫩白豆腐。
    那是他贤惠体贴的青娘。
    青娘十四岁为了一口槐花,睫毛挂着泪珠,噘嘴拉着他的衣袖要哭不哭:“不管,我就要吃槐花,吃不到不许你走!”
    那是他任性的青娘。
    这些都成为他记忆中喜爱的样子,
    他也爱她现在的样子,沉稳内敛仿佛一壶陈酿,沉淀出岁月的滋味。
    魏文昭负手悠然走进映霞苑,走进主屋,笑道:“青娘我来了。”
    我来了,用一生证明我爱你。
    挑花眼星光点点,魏文昭甚至有心情调侃:“听魏奇说,你想知道我私下那些事?不如你亲自问我,为夫为你一一作答。”
    第67章
    三年后
    魏文昭今日有些兴奋, 因为褚童出榜的日子到了, 十三岁半不到十四,如果中了,虽然不敢说是大虞最小的秀才,但也足够给他长脸。
    好吧,他很满意这个结果,十三岁半能走到院试, 已经很厉害了, 朝中羡慕他的、说酸话的,能让他天天好心情。更何况他儿子学业到底如何, 他心里清楚, 神童说不上, 但勤奋敏知加上好先生足够了。
    “青娘,我回来了。”竹帘哗啦, 魏文昭走进屋子。
    屋里不见褚青娘人影,倒是三岁多的魏思成听见声音,手里抓着一把当车玩的小算盘, 从里边‘咯咯’笑着跑出来迎接父亲。
    “爹爹!”
    这个孩子是魏文昭所有孩子中, 最受父亲疼爱的, 从小在父亲怀里长大。
    魏文昭弯腰将幼子抱起来, 笑着点他鼻头:“小心别让算盘磕着自己或者爹爹。”
    “不会!”魏思成得意的昂着小脑袋,手里小算盘摇了摇,哗啦啦响。
    这孩子是在母亲拨算盘算账的声音中长大,抓周的时候, 滴溜溜黑眼睛一下瞄准金算盘,刺溜、刺溜爬过去,一把抓住金算盘。一边挥舞一边笑的见牙不见眼。
    “你娘呢?”魏文昭明知故问,三年时间青娘待他态度都没有什么变化,只有通过孩子才能有夫妻的感觉。
    魏思成兴奋的往里指:“娘在里边。”
    魏文昭抱着孩子进去,褚青娘正坐在床边缝制一件青绿色暗花绸袍,低调却含着雍容大方,男式的。
    每年都有一件,还有一双鞋子,可惜不是给他的。
    魏文昭有些酸溜溜:“许松年也该成亲了,三十的人了。”
    褚青娘没有抬头,手上活也没停:“成不成亲是他自己的事,旁人管不着。”
    魏文昭就有些不舒服:“他不就是想守着你吗?”
    褚青娘还是继续缝制手上衣裳,一年一件,她作为朋友和姐姐,送给许松年的生辰礼物。说话语气一贯淡然:“他想守着什么,或者不想守什么,都是他自己决定的。”
    魏文昭气闷,不过人大约没什么不能适应的。想当初他明白许松年那点心思时,差点没气死,可惜有褚青娘护着他根本拿许松年没法子。
    时间久了,竟然也能忍受,忍受他妻子身边有个爱慕者。往好处想,许松年再怎么心生恋慕,也只能看着,毕竟和褚青娘住一屋的是自己。虽然没有夫妻之实。
    要是十年前,有人告诉魏文昭,他能忍受这种事,他大约嗤笑几声,觉得那人得失心疯了。
    可现实是他忍下了,只是每年四五月,看着褚青娘从裁剪开始到一针一线缝制,魏文昭日日不舒服罢了。
    魏文昭不再看那件绿袍子,转提另一个话题:“万岁有意立明王为太子。”
    “嗯”褚青娘不怎么感兴趣点头。
    原太子病好后,处处针对明王,一年前更是差点害得明王落马致残,再加上手下官吏爆出贪污受贿,惹得皇上大怒,终于以心胸狭隘德不配位被废。
    这个话题聊不下去,魏文昭又起了个话题:“后日岚儿周岁,生辰礼物准备的怎么样。”岚儿,全名景岚,宜王和魏思颖的长子。
    褚青娘终于停下手上活计抬头,只是还没说话,魏思成扭着屁股闹开了:“下去,成儿要下去!”
    魏文昭笑得无奈:“这孩子怎么说什么都是重音。”虽是无奈也还是弯腰,将孩子放了下去。
    褚青娘淡然:“你少惯他些就好了。”
    魏文昭笑眼看孩子跑出去,语气温和:“幼子长孙,为夫总算体会到其中滋味了。”
    褚青娘没说什么,只是喊人进来,让把宜王府生辰礼拿给魏文昭看。
    不一会儿珍儿进来,从柜子里端出一个红漆嵌金丝木盒。那金丝嵌的极其平整漂亮,打开云纹鼻,一道华光璀璨而出。
    是一串璎珞,用金玉宝石穿缀而成,到底有多昂贵,看它华彩闪耀就知道。
    魏文昭挑挑眉:“褚老板好大手面,这串璎珞没有千金,怕是弄不来。”
    千金,就是一万银子,对现在的褚青娘来说还真不算什么。
    自从夺下一路茶马生意,褚家在北境又多了一路掌事,现在正在酝酿北境第三路。而西域原峰已经回来一回,虽然没搞到退烧油的配方,但他们带了不少回来。
    当然不光他们带,其他五家也都带了不少。还有其它中原许久不见的,珠宝、香料、地衣、等等,个个赚的盆满钵满。
    不过唐百病没回来,他在西域医药界过得风生水起。
    这些不是重点,重点是褚青娘现在身价将近百万,真正一方巨贾。
    褚青娘起身:“别的还不要紧,我就担心满岁皇上会赐下贺礼。”
    到时候比皇上贺礼还贵重就不好了。
    魏文昭盖上盖子:“换一件,样式奇巧些的黄金锁就行,这件私下给。”
    褚青娘点点头。
    魏文昭心里微微暖一些,只有在这时候,他才有为人夫的感觉。
    “老爷!”竹帘哗啦一声,魏奇兴奋进来,“二公子中了,第二十七名,报子马上就到!”
    魏文昭胸口极速起伏几下,眼睛熠熠生辉。总共取四十名,第二十七不算太好,可这是人杰地灵的京城!
    是文臣大员集中的京城,多少子弟参加,他儿子却以十三岁稚龄夺得一席之地。
    如果把名籍转回秦安郡,后年秋闱中个小举人也是有可能的,魏家门楣能不能延续百年荣耀,就靠思过!
    魏文昭迅速吩咐:“门口结彩,准备鞭炮。”
    魏奇缓了缓劝阻:“老爷身居二品,是朝中重臣,这样会不会显得太过轻浮。”
    不过一个秀才而已,魏文昭自己二十三岁金殿点探花,才是真正年少有为。
    魏文昭笑:“如果过儿今年十六七,确实没必要,可他才十三,又是在京城考的,咱们如果太低调,反倒显得太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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