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行七日前抵达岐城, 在城中几经探查走访仍一无所获。直到第五日时偶遇同样在城中探访此事的阮矢, 才有所眉目。
    阮矢从一户独居在岐城近郊的人家口中得知,在城中百姓消失的前一夜, 他们曾隐约听见从近郊后山传出的箫声。不过那时夜已深,这户人家早早便睡下, 并未挂心此事,当第二日清晨发现家中之人失踪时,这才察觉到古怪,却为时已晚。
    原来那一夜是个雨夜,一夜的电闪雷鸣瓢泼大雨, 待在屋内的人除了能听见雷雨声之外, 旁的什么也听不清。可就是在这样一个雷雨嘈杂的夜晚,住在近郊的那户人家却偏偏从中听见了箫声,实在古怪。
    朗行与阮矢商议一阵,遂将探查地点从岐城内转移到岐城近郊的后山。二人在这后山搜寻大半日, 终于在一处觉出异样。
    那是一处坦阔之地,土地湿润, 但方圆数十里却无草木生长。朗行与阮矢二人皆是修士, 一眼便察觉此处不对,当即动手将那处地的泥土翻了起来, 这一翻后地下露出的景象让他二人具是心中发寒。
    常远道听出端倪,道:“那地下埋的可是岐城中失踪多日的百姓?”
    朗行面色有些难看, 闻言点头复又摇头, “那地下埋了许多尸骸不假, 但全是浑身灰紫没有头颅的尸身,我和阮矢也猜测这些尸首是城中失踪的百姓,但不能确定。而且后来这些尸首还生出了异变。”
    尸骸众多,他和阮矢二人一时尚不能分辨这些尸骸是否是岐城失踪百姓的尸骸,他便打算亲入洞中翻找这些尸骸的身份。阮矢在这时拦住他,“这些尸骸身上有毒,不要靠近。”
    尸体上呈现出来的颜色的确不是一个人正常死后该有的颜色。朗行听了劝不再犯险,正在这时,四下突然响起飘渺箫声,他二人立时拔剑戒备,朗行道:“何人在此故弄玄虚?”
    箫声骤然变得急促,被丢弃在洞中的尸骸忽然毫无征兆的动了起来,他们以一种极快的速度从洞中接连爬出,骨节咯吱作响,张牙舞爪的向着朗行和阮矢袭面而来。
    阮矢两眼快速扫过这些尸骸,陡然出剑,“阿行!不要被这些尸首抓到!”
    “好!”朗行应声,手中长剑翻转击起一阵疾风,剑风所过之处击退一群尸骸。
    箫声一直回荡在林间,尸骸攻势不断,时间一长二人便明白是有人用这箫声在控制这些尸骸刻意攻击他们。这些尸骸虽一时近不了他二人的身,但数量众多难以彻底消灭,一直缠斗下去对他们不利。朗行隔着尸群与阮矢对视一眼,二人便扫开身前尸群冲出包围,直奔箫声传出之地。
    擒贼先擒王,拿下那吹箫之人,眼前危机便可迎刃而解。
    朗行阮矢二人所想不差,那人靠吹箫御尸,被他们寻到踪迹后便收了萧,身后尸群追赶他们的动静也随之停下。而这人不出意外便是令岐城百姓失踪的元凶,朗行和阮矢便欲拿下这人问个究竟,但让他们没想到的是,这人的修为却远在他们之上。
    迟圩靠坐在桥上,嗤笑道:“自己修为不精技不如人,难怪被抛尸河中半死不活,真是活该!”
    朗行额上青筋跳动,“小魔头,此事最好和你无关。否则我定让你后悔出现在我面前!”他说罢又猛烈咳嗽起来,面色涨红,似是极难受。
    “好笑!空口无凭!朗行小狗子你可别想什么屎盆子都往你爷爷我身上扣!”迟圩呛声,“你爷爷我可没那闲功夫跟你耗……”
    “迟圩。”闻瑕迩截住迟圩的话,“有什么恩怨,之后再清算。”
    迟圩立马闭上嘴,点头过后老老实实地站在原地不再说话。常远道揶揄的瞥了迟圩一眼,道:“看来你这张嘴,的确招惹了不少人。”
    迟圩瞪着常远道,小声道:“要你管!”
    常远道摩挲手上玉扳指,“还是把你用锁链捆着,才能懂事乖巧些。”
    迟圩闻言后背一凉,强撑着道:“我恩师在,你欺负我他会抽你的。”
    “方才也不知是谁被人哄着主动进了我房间,而后又被我捆起来玩耍一遭。”常远道轻笑,“是谁啊……”
    迟圩身上咄咄逼人的气焰因着常远道吐出的字一点点瓦解,僵着身形往桥的另一边挪了挪又离常远道远了些,彻底陷入安静。
    闻瑕迩这边接着询问朗行,“御尸之人既然修为在你们之上,你们又是如何脱险?”
    朗行目光探究的在闻瑕迩身上扫视片刻后,才道:“我和阮矢,遇上了缈音清君。”
    他和阮矢在与御尸之人交手时节节退败,二人身上具负了伤,正在他们已无还手之力以为命丧黄泉之时,君灵沉突然出现,从御尸之人手下救了他们。
    君灵沉手负留阙,出剑快极准极,招招直攻御尸之人要害,攻的对方措手不及,形势陡然反转。那御尸之人被君灵沉攻势遏制的无法,便又再次拿出箫吹奏,将不远处的尸群引来,把君灵沉团团围住。
    君灵沉四下扫过尸群,眉心微蹙。阮矢见状,在后方提醒道:“这些尸骸身上皆具蛊毒,缈音清君且当心不要被这些东西抓伤!”
    君灵沉闻言,目光越过尸群淡淡瞥了阮矢一眼,阮矢笑了一笑,并不说话。
    剑光横扫,击飞挡在御尸之人身前的走尸。尸群阻挡不了君灵沉的攻势,御尸之人察觉到这一点后便不再停留,背身纵进树林间,仓皇逃离。箫声骤停,尸群失控又倒回了地面。
    阮矢见那御尸之人逃离,忙高声道:“那人极有可能便是令岐城百姓一夜消失的元凶,还请缈音清君不要让他逃离!”
    他说完这句竟是率先追上去,朗行待要追上,便听阮矢道:“阿行你就在此处等我!”
    朗行负伤,确是没了再追上去的力气,他便将目光放到不远处的君灵沉身上,正欲出声恳请对方助他们一把,君灵沉便已朝着御尸之人消失的地方追了上去。
    “所有经过我都已讲完。”朗行看向闻瑕迩,将几日的见闻终了。
    “我师弟同着你那朋友阮矢一起去追了那御尸之人是三日前的事,后来这三日你难道再没遇见过他们?”常远道问。
    朗行摇头,“我被御尸之人打伤了筋脉,缈音清君和阮矢走后我便在原地布了结界一直昏迷,其间再未看见过他们两人。”
    常远道思忖片刻,又问:“那你可知你被人丢进河中,险些丧命?”
    “我知晓。”朗行道:“今日我布下的结界被人破了,那人将我打晕,最后我还有的意识便是被那人抛进了后山的河里。”
    闻瑕迩突然发问:“那人是谁?”
    朗行沉声道:“就是御尸之人。”
    常远道双眼微眯,“那御尸之人是何模样?”
    朗行回忆道:“他脸上戴着鬼脸面具,看不清脸。身上还有一股很浓的……”
    “血腥味。”常远道替朗行说出。
    朗行闻言一愣,“若瑾君您是从何得知?”
    “在我们把你从河里捞上来之前,路遇了一个人。那人身上血腥味极重不似常人,我察觉不对便大胆一猜。”常远道漫不经心,“歪打正着。”
    迟圩愕然道:“是不是方才和我们擦肩而过打着伞的人?那我们方才岂不是与这桩怪事的幕后元凶撞了正面?”
    常远道笑声道:“此刻才察觉,傻里傻气。”
    迟圩不服气张嘴便要呛声,又猛然记起常远道这人秉性,到嘴边的话全部吞回腹中,冷哼一声后别过头不做理睬。
    “那元凶若还能出现在城中,阮矢和缈音清君的处境便很危险。”朗行拳抵口又咳几声,平息下来后接着道:“要赶快找到他们。”
    常远道随手拿出一瓶丹药递到朗行跟前,“你既说我师弟将元凶打的仓皇而逃,那他与我师弟来说便构不成威胁,你朋友同我师弟在一处,安全得很。”
    朗行道谢接过丹药服下,神情仍然凝重,“可若他们二人无恙,这元凶又何为能大摇大摆的出现在若瑾君你们眼前?难道他不应该已被擒下吗?”
    “是个好问题。”常远道侧目看向闻瑕迩,“小思君有何见解?”
    闻瑕迩面无波澜的睨了常远道一眼,道:“他既能毫发无伤的出现在我们眼前便表示他已从缈音清君手中逃脱,而此刻不见缈音清君和那位叫阮矢的踪影,或许是他们二人遇上了什么事脱不了身。”
    常远道颔首道:“见解不错,和我想到一起去了。”
    迟圩慢吞吞的往闻瑕迩身后靠了靠,“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是先去找缈音清君还是找那个元凶?”
    “先找君惘。”
    “先找元凶。”
    闻瑕迩和常远道的声音同时响起,两人随之对视一眼。
    常远道:“我去找元凶。”
    闻瑕迩:“我去找君惘。”
    “各司其职。”常远道掸了掸衣袖,负手道:“甚好。”
    迟圩目光在闻瑕迩和常远道二人身上转了一圈,毅然走向闻瑕迩身侧,“我和思君前辈一同去寻缈音清……”
    话未说完,后领便被人一把拽起提向虚空。常远道提着迟圩飞身离开,对迟圩的反抗视若无睹,“先行一步。”
    闻瑕迩忽视掉迟圩向他投射而来的求救目光,望向站在他面前有些茫然的朗行,本想让对方和常远道一道,但又思及对方和迟圩一言不合便要动手的架势,到嘴的话陡然一变,“你和我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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