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笔墨纸砚。
    她不说话,亦未唤人。
    只一手挽着袖子,一手磨着墨。
    良久她才看向那素白一张宣纸,握笔蘸墨,却还是未动一字。
    赵妧的心中划过许多词,许多句…
    而后,她的眼滑过那素纸,而后重新蘸墨,依着那纸一句一句写来,“盖说夫妻之缘,伉俪情深,恩深义重。论谈共被之因,幽怀合卺之欢。凡为夫fu之因,前世三生结缘,始配今生之夫fu。夫妻相对,恰似鸳鸯,□□并膝,花颜共坐;两德之美,恩爱极重,二体一心。若结缘不合,比是冤家,故来相对。既以二心不同,难归一意,快会及诸亲,各还本道...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待写完,赵妧良久还未搁笔。
    她看着那一字一句,待至最后一句,轻轻念来,“既以二心不同,难归一意,快会及诸亲,各还本道...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赵妧搁笔、落章。
    而后,她的眼滑过那一株桂树与那无际蓝天,轻轻一笑。
    四惠上前,递了一块新的帕子,她的眼划过那纸上几句,声很轻,“主子当真放下了?”
    “放下?”
    赵妧接过帕子,仍带着笑,她的眼亦滑过那一纸一句,而后是一句,“前尘往事,岂是说放下就放得下的。”
    “那主子…”
    “我不过是终于肯放手了。”
    她的声很淡很轻,可传至旁人的耳里,却还是起了几许涟漪。
    而赵妧看着那个日头,面上带着几许少见的明媚,“这一段情,我与他各占一半错——我错在最先的不问,他错在后来的不说…才至得如今局面,不堪收拾。”
    “我恨他薄情寡义,不信于我。可在他的眼中,我本就是那皇权霸道,是坏了他一段姻缘的人…”
    这些往先她不愿想,不愿说的事,如今却一件一桩说出了口…
    她以为她会难受。
    可她的心里却只余一股怅然。
    怅然那花灯下的那一眼,原以为是一眼定终身…却不曾想,是一眼误情。
    误了他,误了她。
    也误了她。
    赵妧负手在身后,她的眼仍看着那碧海蓝天,潋滟晴日,声很平,“既已如此,我堂堂大宋长公主,又何必再与他纠缠不清。”
    二月的天,日短夜长…
    如今只近申时,日头却已落了大半,透出一片红黑来。
    赵妧负在身后的手,慢慢蜷了起来,而后…她看着那弯落日,良久才道,“备车,去…徐府。”
    四惠一怔,看着她的面色,忙应一声是,往外派人吩咐去了。
    ———
    徐府。
    赵妧由四惠扶着走下马车,她抬眼看着那门匾上的“徐府”两字…
    是久违不见后的怔然。
    “长,长公主?”
    门口小厮见她,是先一愣,又擦了擦眼睛,瞧见果真是人,便忙上前朝她行了礼,恭声一句,“您回来了。”
    赵妧垂眼,轻轻嗯了一声。
    她迈步往里走去,一路碰到的小侍、奴仆瞧见是她,俱是一愣。
    而后是一声又一声恭声问候,与一个又一个的大礼。
    赵妧未留步,也未出声。
    她的背挺得笔直,而她的步子在这二月春里,一步一步走的很稳…往东堂走去。
    东堂留着的几个奴仆早已侯在一处,见她进来忙福下身,而后是一句带着几许哽咽的话,“您回来了。”
    赵妧步子一停,她的眼滑过她们的眉眼,而后滑至这东堂里的一树一景。
    一别经年,这处摆设却未改变。
    她负手在身后,良久才滑至那扇紧闭门,那门里门外曾有过许多事。好的,坏的,高兴的,不高兴的…可如今,却尽数化为一声叹息。
    赵妧迈步,不曾让人跟来,只身推门而进。
    屋中摆设与往日一般无二。
    唯有美人瓶中chā着一枝旧日的梅花,如今已略显颓败。
    她往前走去,临窗的塌上摆着一只木箱,是她离于徐府前未拿走的那一只。箱子被擦拭的很干净,一丝灰尘都无,她的指腹滑过那箱子上头的纹路。
    而后,她伸手打开木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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