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策记得那根黄瓜很直,搭配上头捋着的螺纹套子,显得威武雄壮,像通天的巴别塔。
    他那里硬,嘴巴更硬,程策听了一半就不耐烦地打断张佑,他说自己没吃过猪肉,却看过猪喘,具体操作流程和运动原理他都懂,到时候她扑上来了,他一定不辱使命,奋战到底。
    怀着这样坚定不移的信念,程策费心费力地将身体刷干净了,之后,他依照张佑的嘱咐,换了一套朴素的格子衬衫和布裤,把用手帕包起来的传家宝揣进了裤兜。
    他严阵以待,预备用最纯洁老实的外表做掩护,跪在床上为她掏最刚最野的枪。
    离开房间之前,他扒着镜框,和穿衣镜里的男人做精神交流,来来回回三四遍也不嫌够,程策严肃地告诉对方,他准备好了,有献身的觉悟了。
    如果她对他笑,他也笑,如果她请他去房里小坐喝口茶,他就一屁股坐在床沿不挪窝,直坐到她心领神会,走过来对自己上下其手。
    他胆大包天,赤脚不怕穿鞋的,已经决意把珍藏多年的贞操,拍在这间鸡头山的会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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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策安心地锁好门,跟着走廊里的指示牌往西翼的后花园走。
    然而这一走,就是整整十分钟。
    他英勇献身的觉悟和澎湃的士气由高转低,由热转凉,最后直接疏通进了下水道。
    程策自认是个方向感很强的男人,但他竟被这神奇的牌牌给绕晕了。
    此地门多,岔道多,一扇连着一扇,一关接着一关,肃穆沉重的长廊深得好像这辈子也走不完。更操淡的是,那看似通畅的路口,竖有“闲人勿入,违者必究!”的告示牌,灯火通明的过道拉上了铁链,说是“施工重地,当心触电!”。
    惜命的他绕了一圈,又鬼打墙似的绕了回来。
    程策走得心发凉,于是他站定在无人区的中心,掏出手机,按下了赵慈的大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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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慈的裤袋嗡嗡地震,但他不在屋里,也没空接电话。他当时杵在后花园里,以一己之力单挑八个女妖精。
    理论上来讲,这是粗活,没人肯大晚上地折腾,不过今天在小院里站岗的每一位员工,都事先从赵二哥那里领取了加班费,因此当赵慈面露难色地说出诉求时,大家都表示愿意干,愿意听指挥。
    “真的吗?!你们愿意?”
    “傻话,姐姐一言九鼎,不就是把爱心调个头么,小事一桩。”
    她们忽闪着眼皮上的金粉,甩着水葱似的手指,说在开搞之前,是不是能先拍照留影,毕竟这寓意花好月圆的图样和蜡烛,是姐妹们呕心沥血摆出来的,弄乱了难免心痛。
    赵慈被前排领头的高妹瞪得直咽口水,他语无伦次地给她打手语。
    “朱姐,拍照片这事能不能免了,我们时间有限,万一搞到一半云云就闯进来了怎......   ”
    “不要怕,铁链子和告示牌都给堵上了,哪怕是一个屁也不能漏到这里来。”
    眼看朱姐爆裂的胸脯就要挤过来,赵慈边后退边点头,随后在十万火急的情况下,又蹲又起地给她们一一按妥了快门。
    “朱姐,现在可以搞了吗?我实在等不下去了。”
    “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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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下,赵慈撩起袖子推着木板,和八位姐姐干得热火朝天。楼上,尚云穿着浴袍,坐在客房的椅子上吹头发。
    和后花园一样,她住的高级雅间也是着意打点过的。
    床尾的落地窗外视野开阔,对着一大片黑黢黢的林子,闭眼深深吸一口气,就能尝到山村老尸的甘味。
    床头柜上置有三只金边相框镇邪,里头是会所各部的风景照片,分别为蔬菜大棚,禽蛋中心以及后山的一座小型仿古建筑。
    尚云抱着相框研究了一番,意识到时代在进步,道士也下山,德高望重的吴道长应该是会所的常客,他不在道观里移魂施法的时候,就会跑去那座建筑,和失足女青年搞双修。
    吹完头发,她换好衣服走到床边,捞起了被套上摆着的粉红色锦袋。尚云抖了抖,通过重量和声响猜出了里头放置的宝物。
    如她所料,拆开束口一倒,吧嗒掉出来两条精装巧克力,还有一枚画有金冠美人鱼的圆形徽章。
    她的竹马下笔如有神,也不知这简笔小黄图的神髓是跟哪个流氓学的,鱼的胸比头大,徽章的尺寸比他巴掌大。当胸针戴,像挂了个照妖镜,别在书包上,又显得太情色了。
    于是她当机立断,把徽章收进行李袋,打算将它钉在自家卧房的墙上,以示郑重。
    这次赵慈走实用主义路线,他没有抄诗,没写字条,只留下了简简单单的零嘴。
    她握着巧克力摩挲了一会儿,小心地揭开了包装纸。
    那纹路齐整的黑色方格很规矩,和送礼的主人完全不一样,尚云闻一闻,然后将它凑到嘴边咬了一口,她咀嚼着,在吞咽的时候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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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恒久不变的老配方,来自不离不弃的老相识。
    苦苦的,辛辣的,回味也不会是甜的。这味道她很熟悉,它令人怀念,仿佛昙花一现的魔法之羽,把她带回了那些细碎温情的旧时光里。
    她了解他,这人送不出新意,他始终爱送她同一款的。
    从前,她坐在阳台上握着它迎风流泪,模糊的眼角余光晃一晃,就能看到隔壁院里的男孩扒着墙沿,露出半只脑袋对她眨巴眼。
    他的眼睛很漂亮,会说话,眉来眼去之间,她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了。
    赵家的巧克力是贼难吃。
    但她忍痛对着那个脑袋点了一下头,表示味道很好,她很钟意,下回再接再厉。
    再稍微长大些以后,他不再扒墙头,而是在花园里强行教她学骑自行车。
    待到呼来喝去地教会了,他便带着她去小区外头转悠,去街心公园里转圈,他们一次比一次跑得远,也会在临近初夏时待在湖边看漫画书。
    他摆下备好的午餐盒,她掏出昨夜冰好的甜茶。
    他们脱了鞋子,光着脚在草地上踩,正午时分的湖水不那么凉,他和她坐下来,四条细腿浸在里头晃来晃去。
    而他好端端坐着,突然间就一惊一乍地开始叫唤,说有鱼在咬他的脚趾,她闻言大惊失色,紧张地在旁边拾了个小棍棍,插在水里拼命划拉。
    她怕他受伤,也对他这张口就来的习性没什么好感。
    可是,只要在教室里发现有人往赵慈课桌上画脏东西,她都会板着脸拿个橡皮擦给他抹干净,省得他看了心里膈应。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他们说他爹不是好鸟,亦说她爹不是好鸟,所以他们在桌板上画的鸟都很大,粗粗的一根,有蛋有筋有阴影,立体感十足。尚云当时不屑一顾,觉得这玩意未免太夸张,毕竟它跟美术馆和画册里看到的都不一样。
    她也是后来才知道,其实隔壁的阿慈是伟大的魔法师,他能屈能伸,彻底伸出来时能吓破她的胆。
    原来他不计成本地给她免费送叉烧,送巧克力,送瓜送温暖,那每一次看似赤胆忠心的馈赠,都是要在床上讨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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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往事不堪回首,她这样默默想着他曾经埋的雷,下的套子,扯的淡,咔擦咔擦吃完了一条巧克力。就在她准备手贱拆第二条时,却不幸迎来了横眉冷对的二嫂香香。
    对方严厉批评了她,火速把零嘴收缴了,香香说夜宵在桌上摆着,此时下楼正合适,否则那两个死活不肯先动筷子的傻蛋,就快要坐出蘑菇来了。
    尚云暗吃一惊。
    她赶紧抓起梳子梳头,在穿衣镜前转了半圈,然后一路小跑地赶往了那座据说是重中之重的后花园。
    园子本身不是开放式的,得解锁一道隐蔽的木门,走过幽暗的通道,才能见到庐山真面目。
    她踏着石子路向前进,终于在尽头和良辰美景照上了面。
    那是一个令人永生难忘的场景,很像某种邪恶召唤术的施法现场。园中央燃有齐齐整整的蜡烛,伴有红粉相间的玫瑰花团,中间徒手掏出一块空档,竖着个小牌牌,用黑色记号笔写着“热烈祝贺尚云演出圆满成功”字样。
    它们簇拥着组合成一只敦实的大桃子,或许是怕造型落了俗套,人更在桃子的屁股缝里插了一支棍。她眯着眼仔细琢磨了一下,发现它周身之所以散发诡异的酷感,是因为它和扑克牌里的黑桃标记是一家亲。
    她想,这一定是赵二哥的主意,身为赵氏桥牌俱乐部首脑的他,玩一行爱一行。如此宏大的排场除了他,再也没有别人能设计出来。
    尚云僵硬地别过头,见到了石桌左边坐着摇扇子的赵慈。
    他之前刚窜上楼花了五分钟洗澡,现在里外都在蒸腾,整个人热得像刚出笼的花卷。
    他必须感谢程策,因为如果不是误闯花园的少爷出手相救,他根本来不及把棍儿和牌牌支好。
    该救星脑子转得比闪电快,临场反应一流,他没有问为什么和怎么做,马上就提出了解决难题的方案,他见赵慈目瞪口呆地站在那里,便打发惨兮兮的长工赶快回去洗澡,这里有他顶班就行。
    赵慈震惊地问他是不是真的行,程策一听这话,火气就窜上来了。他最讨厌别人质疑他的能力,他行不行,能不能搞,难道他自己心里没数。
    和火热的赵慈相比,深藏功名的程策坐在石桌右边,他平静如凉开水,在看到尚云出现后,只轻轻抖了一下手里的男装杂志,佯装潜心阅读来自佛罗伦萨和罗马的头型特辑。
    赵慈摇着扇对姑娘笑,一脸大功告成的喜样。
    “你可算是来了,坐吧,牛师傅马上就把鸡斩好了。”
    “......   阿慈。”
    “哎!”
    “花。”
    尚云指着院子。
    “花好像烧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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