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布老虎就钻进被窝里,露出脑袋来看着头顶的泥人儿,央求裴钧:“舅舅,就让叔公跟咱们一起睡嘛。”
    “……”裴钧瞪眼看着那俯瞰着自己的笑脸白衣剑客,最终是良久都说不出个“不”字,只得长叹一声,无言侧身去,先哄着姜煊睡了。
    待姜煊睡熟后,他平躺看回床头的泥人儿,想起方才董叔说起的一句句,脑中一时是“暗地受苦”,一时是“将要造反”,一时又浮现出入暮来姜越的一言一语、一笑一叹,霎时只觉腔中像是被道道细线穿扎而过,一点点地抽疼着,还泛着丝酸。
    一些明知将来早晚生变的事情,蒙混在眼下掺了甜水般的平稳日子里,开始在他心中隐隐躁动。
    他抬指摸了摸头顶浅笑依旧的白衣泥人儿,思虑间,心里再度低声问它:
    ——姜越,你觉得我们算什么呢?
    第44章 其罪三十九 · 生乱(下)
    翌日天刚半亮,鸡打鸣了。董叔敲着梆子把裴钧叫醒,裴钧便把姜煊拎起来罩上衣服,也不管外甥是醒了没醒,只拖着他就去前院儿练拳。
    小孩儿迷瞪瞪地立在他身边儿, 学着他压矮了身子扎出马步,小小个头一晃,可怜巴巴打了个呵欠:“舅舅,饿,想吃馍馍。”
    裴钧却指了指他脚尖:“再分开点儿。练完再吃。”
    正这时,照壁后的大门被人咚咚拍响。六斤溜烟儿跑去一开门,竟是钱海清衣衫散乱地进来了。
    见裴钧、姜煊正一大一小双双开腿蹲在前院儿里,钱海清愣了一下,揉把脸才勉力清醒些,大着舌头向二人先后鞠躬:“请裴大人安,请世子爷安。”眼见是一夜里喝了不少酒。
    “哟,咱府里的准进士爷回了。” 裴钧气定神闲,领着姜煊抬手握拳放在左右腰间,“都还没入班呢,这就夜不归宿,眼看往后是要贵人事忙、飞黄腾达呀。”
    钱海清略局促地拉了把身上的衣裳,不大好意思道:“监、监中同窗拉着吃酒,避之不过,莫如……当作积攒人脉亦好,望裴大人见谅。”
    青云监本就集聚人中龙凤,考学之事相较于同窗之间,又更代表监生各自恩师在朝的脸面,则考中是该的,不仅要中,还要较量个名次,而若有不中者,往后的前途自然再难泰达,是故恩科之压,便直如泰山压顶般加诸各监生头上,此压越重,一旦瞬时得解,那松懈便也越猛。为此,京中百姓常将春闱后放浑玩乐的青云监生称为“疯驹子”,连走路都要避着些,直如避开横行的疯马,是生怕被这些苦抑惯的准官老爷惹上了麻烦。
    裴钧见钱海清虽面带醉意、神色困倦,可说话依旧条理清晰、有理有据,便心知这学生当算个懂得避酒逢迎的,不禁轻轻点了点头,抬手向他一招:“你过来站会儿,我有话问你。”
    他本意是让钱海清过来站着就是,岂知半醉的钱海清听言,却是走到他身边,蹲了身子也扎下马步。
    “……”裴钧莫名其妙地扭头看过去,竟见钱海清还极为自然地学着他两拳收腰,像模像样摆好了身势。
    另边姜煊被逗得噗嗤一笑。裴钧扭头瞪他一眼,这也懒得管这些细碎了,只问钱海清道:“唐家那事儿怎样了?”
    钱海清懵然打了个嗝,和姜煊一道随裴钧张手举过头顶,想了想才道:“回大人话,岭南道梧州知府李存志,近日应是快要入京了。”
    裴钧动作一顿,挑眉看向他:“梧州知府李存志?……”旋即想起来,一边领姜煊放下手臂,一边问:“唐家要保的那杀人犯李偲,就是这李知州的儿子?”
    钱海清连忙点头:“不错,当初便是这李知州撞破了唐家族亲挪用赈灾库存之事。李知州原要告发唐家,可当时其子李偲却在屯田营忽生了杀人的案子,因证据确凿,即刻就捉拿归案了,又因这李偲是元光六年的武生,已编入军伍,其生杀之罪按制便还要过刑部再审,于是很快就押送京中。此事突然,李知州全无应对,唐家便借这机会许诺李知州,说会动用京中关系替他保下儿子xing命,而对换的条件,便是李知州要将唐家

章节目录


裴公罪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肉文阁只为原作者书归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书归并收藏裴公罪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