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弯银月高悬,夜空并不沉重。
    将军府内,一阵幽远的笛声响起,曲调凄清,情致妩媚。
    银珠正躺在榻上扇扇子,翻个身向翠珠道:“我的娘,我敢打赌,这一准又是咱们大人带回来的那一位娇小姐,也不知是哪一世的冤孽——大半夜的吵得人不得睡觉。”翠珠正坐在床头做女红,手上的鸳鸯戏莲图绣了一半,听见她这样说,默然了一会儿,道:“我听大人说,她家里人都不在了,又是边疆人,跟着大人千里迢迢来中土。离家久了的人,感伤一些也是有的。”银珠一听,翻身坐起来,从身后攀着她的脖子,笑嘻嘻地:“你这个坏东西,看把你能的,就你会体贴人!显得我小气!”
    谢仪自然也听见了乐声。今夜她的心情几经起伏,也十分复杂。尉迟眠回来就去了她房间,一句话也没说。她虽来了书房,手中的书却形同虚设,此时侧耳细细听了一阵,便放下那一卷书,从书房出来,一径踏着破碎的星与月,步到中庭的石亭,背手而立,看那月光银纱似的笼了尉迟眠一身。
    她坐在青石槛上,葱白的十指捧着一支朱色的短笛,低眉徐徐吹着,觉察她的到来,就停住了,抬起那双晶光璀璨的美目来,定定地望着她。
    谢仪欠身问:“公主还不睡?”
    尉迟眠不答,谢仪便过去她身边,挨她坐下,淡道:“公主不是要报仇么。今天那样好的机会,为何不动手?”她心里有一个猜想,也许她是为了她的缘故,这个猜测已经够她心里dàng漾上许久,但她还是不满足,她想从她那里得到应证。
    那日,翠珠说:“尉迟小姐当初执意要照顾大人你,说她自己也染过这个病,只有她是不怕的。可不是奴婢们躲懒。”可是谢仪深知,那种症候是江南水乡才有,终年干燥的西北大漠,哪里会有这个病,尉迟眠不过是扯谎。
    尉迟眠把玩着那支短笛,垂着头没做声。半晌谢仪款款地对着风说:“以往出征,光yin倏忽而过,三五七月也只不过转眼,总想不到一年半载竟那样短暂,待到班师回来,还总觉着事情没有完全妥帖,恨不能再善后修补一番。”
    尉迟眠静静听着,垂眸将那支短笛别在腰间。谢仪的声音带着点温润的笑意:“这次也不知怎么的,每一天过得太慢,才离家一月,我已觉过了半生,身上的差使也感到负担,只想赶紧忙完,好去赴另一个约会,倒像有人在某个地方等着我似的。公主,有人在等我么?”
    尉迟眠却仿佛有点生气了,蹙眉道:“左一个公主,右一个公主,你明知道我现在什么都不是。”
    谢仪静了一瞬,喊了一声:“小眠?”
    尉迟眠没应声,但是也没有起身离开。
    谢仪看着她的眼睛说:“小眠,我喜爱你,像爱这清风,爱这明月,我想与你一生一世在一起。”尉迟眠仿佛给她震住了,人有点呆呆的。
    谢仪抬手搂过她的肩,脸徐徐地靠过去,忽然间寒光一闪,脖颈间熟悉的寒意又来了。她不由苦笑了下。
    “他说是你杀的,谢仪。他们都降了,他们只想活着,为什么不肯放过他们?为什么……为什么不肯放他们一条生路?”她的声音带着几分颤抖,月光下她的眼睛湿漉漉的。
    谢仪反问:“你信别人,还是信我?”
    尉迟眠不则声,浑身有点儿抖。谢仪便迎着刀锋靠过去,快要触到那淡色的双唇时,只觉得身子又被往后推了两推,尉迟眠握刀的手在中间格挡着,她瑟瑟地说:“谢仪,你是我的仇人。”
    谢仪还是义无反顾地吻了过去,随即便感到肩上一阵锥心的疼痛。她顿了一顿,斜睨一眼那剧痛的所在。月光下,那闪着寒光的刀尖没入了她的肌骨,血染在玄色的衣料上,成为一种禁忌的墨黑。她也只瞥了这一眼,便又继续那个未完成的缠绵的吻。她怀里的那个绷紧的身子终于慢慢软下来,整个人失却了力气,也许为了支撑她自己,她柔软的手臂绕上了她的脖颈。
    刀也不知是被哪只手拔|出来,哐啷一声扔在了地上。
    隔了两日,谢府有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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