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家伙洗了澡从盆子里出来之后立刻就活泼了起来,一开始披着棉布差点窜下去,被晓年一把捉回来。感觉到哥哥在自己身上蹭了,乖乖激动地扭动起来,拿小爪爪去摸晓年的脸。
    正在这个时候,煜亲王走进了净室,他朝晓年他们这边走过来,似乎是进来看他们为什么迟迟不出来。
    晓年赶紧连布带虎崽把它们抱出去,一边走还一边问刘煜发生了什么。
    听过对方的描述之后,晓年摇了摇头:“没想到苗家竟然这般大胆。”连铁都敢碰,这野心大得不要命了……
    想他们简家还在为一份药材生意而努力,兴安的世家豪族都可以考虑起兵造反了,真是让人感叹这明显的“贫富差距”。
    人的欲望是无限的,当给一个人过分的宠爱时,就会激发他更多的欲望。
    刘炫和苗氏现在的野心,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其实可以说是瑥亲王一手养出来的。
    想到这里,晓年决定等小虎崽长大了 ,恢复了人形,一定要对乖乖和崽崽严格一点,最起码要教给他们如何树立正确的理想,如何控制自己不切实际的愿望,还有,如何以正确的方式、通过努力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
    “嗷呜嗷呜~”正好这个时候乖乖把小脑袋靠在晓年胸口,昂头对他叫,眼睛亮亮的,好似琉璃。
    晓年用下巴蹭蹭它的头顶,笑道:“光会撒娇可不行。”
    坐在旁边眼睁睁看着小崽子占据晓年怀抱的煜亲王心中却不这么认为。
    ——会撒娇而且随时随地都对他的小大夫撒娇的小崽子,明明最好命了!
    “御医和天使来兴安的时候,我和堂兄就不去瑥亲王府了,免得陛下身边的内官是认识我的,看到我会回去说些什么。”
    晓年现在也知道冀州皇帝对煜亲王的真实态度了,对方过去做的种种、说的种种,随随便便就能让晓年和刘煜之间生出猜忌隔阂,让人防不胜防。
    若非他们早已经有了默契和信任,恐怕刘煜和他,就不是现在这般模样了。
    离开了天京,虽然得与祖父他们分隔,但离开那位笑得温和、心中却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帝王,对他们来说,都是件好事。
    当初晓年知道他们在北境这一系列的举动,并非刘煜一人所为,而是煜亲王府和帝王“联手”而为,心中其实是有些惊讶的。
    他没想到这对面和心不和的兄弟有朝一日还能心平气和的一起做件事。
    后来仔细想想,也许对于这天底下最尊贵的两兄弟来说,在北境潜伏并暗中制造动乱的人,确实是他们共同的敌人,此时联手其实也是顺理成章。
    简小大夫只是希望,冀州皇帝这会不要太快“翻脸无情”。
    ……
    两日后,在不少人的殷勤期盼中,从京城来的天使和御医终于抵达兴安城,得到了瑥亲王庶子刘炫热情地迎接。
    有资格见到朝廷的人的,自然只有煜亲王以及瑥亲王府的几位主子。
    冀州皇帝体恤瑥亲王去后大公子和刘炫合力震慑妖魔来维系北境安稳的劳苦功高,也顺便慰问一下被派来北境的煜亲王,于是先让使者带去了一些“礼物”。
    但刘炫迫切期待的,却不是这点无关痛痒的赏赐,事实上直到看到太医院的江姓御医,他的心才算真正安定下来。
    “陛下听闻大公子因瑥亲王逝世而伤怀不已,卧病有一阵子,表示非常挂念,遂令我等送江御医来兴安给大公子看脉……若这次能带得好消息回天京,想来陛下也能安心了。”
    当听到冀州皇帝身边的内官这般说到,所有在场的人心中皆有一句:终于来了!
    他们的目光不自觉地投向了明明卧病许久、现在却强撑着来领旨的大公子刘葵。
    只见这个刚及弱冠的皇族子弟向西北方向,也就是天京的方向跪而拜道:“谢主隆恩,吾皇万岁。”
    他略显苍白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勉力停止的脊背竟给人一种悲壮之感。
    从大公子的面上确实看不出来有什么不同之处,让人不禁疑惑为何他要藏在屋里、害怕见煜亲王。
    但既然刘葵一直卧病,面对“关心”和问询又总是遮遮掩掩、闪烁其词,必定是有什么严重的隐疾,见不得人,所以刘炫并不担心。
    他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侄子,心中快意。
    ——这一次,看被天子厌弃的你,还如何做这瑥亲王府的大公子!
    想想自己那位生来高贵的嫡兄,刘炫觉得自己受了这么多年的委屈,总算可以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等那位江御医发现了刘葵的恶疾,朝廷放弃了刘葵而封他刘炫为郡王,他会让大公子尝一尝真正的缠绵病榻、痛苦难耐是什么滋味。
    如果什么时候不想再看到这个人,那就直接让刘葵去陪早死的世子,也好叫这“高贵”的血脉团圆相聚!
    继王妃苗氏此刻心中也颇为快意,她走到刘葵身边,作势扶他:“陛下如此关心葵儿,你当铭感于心,沿途舟车劳顿,让江御医休息几日,再为葵儿诊病吧。”
    内官说的是诊脉,她却说是诊病,一下子就把大公子的“病”给坐实了似的,引得刘葵看她。
    还没等苗氏继续说话,江御医就道:“陛下令卑职一到兴安就立刻给大公子诊脉,也好尽快传个消息回天京,还请大公子带卑职到室内一看。”
    刘炫听到苗王妃说要让江御医休息几日再给刘葵看诊,原本心生不愉,但他也知道这只是一番客套话,能让他们休息一夜,就已经足够尊重了。
    谁知道这位江御医竟然如此耿直,直言身负皇命,这样一来,也不怪他们不讲情面了。
    “这样也好,让我们也能早些安安心。”苗氏见江御医坚持、旁边的内官也没有反对,于是就不再继续说话。
    刘葵在母亲王氏的陪同下,带着江御医一行人去了自己的南苑。
    煜亲王之前不喜大公子,自然想知道他到底是真病还是无礼,而出于关心,继王妃和其叔叔刘炫也一同随行。
    而就在他们等待江御医给刘葵诊脉的时候,有些人并不知道,在春河、鹤木和松南等地,正悄无声息地发生着什么大事。
    ……
    当天夜里,煜亲王没有回都督府,晓年跟小虎崽一起吃完晚饭,就陪着它们在院子里爬树。
    因为哥哥在身边,小家伙爬得非常利索,很快就爬到了最下面的一根枝丫上,站在上面看晓年,似有什么期待。
    简小大夫果然没有让小家伙们失望,立刻表扬了一番,并且回过头跟陪在一旁的郑大人道:“武原大哥,你看我们乖乖和崽崽,多厉害啊!”
    无论是他的语气还是神态,都充满了骄傲感,好像爬上去的不是小虎崽,而是晓年他自己。
    郑荣面无表情地看着简小大夫炫耀孩子,竟然点了点头附和,若是蒋长史看到了,恐怕要吃味。
    谁叫郑大人跟煜亲王殿下一样,不轻易赞同或者附和他人,对于蒋长史来说,让郑武原点个头,简直比科举还难。
    晓年能够看到郑荣的魂魄,那只帅气英武的矛隼此刻正站在槐树枝头,就在小虎崽旁边守着。
    它看上去比平时要机警几分,锐利的目光不断在周围扫视,可见其主人此刻看似平静的表情后面藏着多么大的戒备。
    皇族可以藏匿自己的魂魄,普通人亦是可以,但郑荣在晓年面前却没有藏起那只矛隼。
    他并不知道晓年是先祖返魂,能够看到别人的魂魄,但晓年却知道,这位武原大哥,对他是真心信赖亲近,所以没有保留。
    晓年知道今日他们要举大事,看到郑荣的魂魄这样表现,不禁有些紧张起来。
    他小声问道:“不知道殿下那边,现在如何了?”也不知道太医有没有发现刘葵的伤口,虽然他们商量好了说辞,但却不知道刘葵的话能不能让太医信服。
    对于惯会观察人一举一动的郑荣来说,看出晓年的紧张,一点都不难。
    只是他没想到自己把戒备隐藏得这么好,还是被简小大夫发现了什么,为了安抚晓年,他只能回答道:“简大夫放心,殿下身边有完全准备,不会有危险。”
    晓年见郑荣说的笃定,也知道对方和刘煜不会欺骗自己,遂道:“那就好……我只是希望殿下能够早些回来。”这样他才能真正放心。
    “若瑥亲王府有任何情况,属下会立刻回报,殿下若是回转,我们也会马上得到消息。”
    “有劳武原大哥了……”晓年知道能让郑荣说这么多话不容易,也明白对方现在不仅在为刘煜担忧,也在为他的紧张而担忧,于是对他笑了笑,试图表现自己放松了心情。
    小虎崽在树梢上待了一会儿,发现哥哥夸着夸着就跟旁边的郑郑说起话来,顿时关注了起来。
    其实在这么多人中,它们对郑荣的感情最为复杂。
    郑荣性格肖似“大家伙”,一天到晚板着个脸,看上去一点也不喜庆(雾),这让小虎崽有些不喜欢看,但他又是周围人中对他们最言听计从的一个。
    这种矛盾的心态让小虎崽们对郑荣做不到对蒋长史那般轻松自在,肆无忌惮。
    不过现在郑郑跟它们抢夺哥哥的注意力,这让虎无法接受,小家伙们立刻叫了起来。
    小虎崽的叫声引起了晓年的注意,他抬起头来看到小虎崽已经回到了枝丫和树干相连的地方,似乎打算回到地上。
    上树容易下树难,晓年再无法分心,全神贯注地看着小虎崽一点一点往下面挪动,生怕它们不小心松了爪子。
    等小家伙落了地,晓年就抱住它们问:“咱们还在不在外面玩?还是回屋里去。”
    对于晓年乃至整个北境,今天是个不太平的日子,他心里又牵挂刘煜,总是静不下心来,怕自己有疏忽,于是就想带乖乖和崽崽进屋子。
    小虎崽夺回了哥哥的注意力,觉得去哪里耍都是一样的,于是窝进晓年怀里,十分听话乖巧的模样,任他安排。
    于是晓年就抱着它们回卧房里去,进屋的时候,他扭头往瑥亲王府的方向看了看,隔着高墙,自然是什么都看不清楚的,只能看到郑荣的矛隼在空中盘旋了一阵。
    晓年收回目光,跨过门槛,等待刘煜回来。
    然而,直到第二天早上,晓年都没有等到煜亲王,而他也知道了昨日在瑥亲王府发生的事情。
    京城太医院来的江御医给刘葵诊过脉,并且借看诊之便检查了他身上凡是能看到的部位。
    只是出乎他们意料的是,御医检查得并不仔细,所以没有发现刘葵身上有被大夫动过的痕迹。
    后来晓年才知道,原来这招障眼法是彻头彻尾的“走流程”,这位江御医虽然是个难得的全科大夫,但却最是圆滑的一个人,在太医院左右逢源。
    这样一个聪明人,但凡见了陛下,听了刘炘说话,自然就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冀州皇帝根本不担心刘葵是否身患隐疾,他只要北境仍在自己的控制之中,就好了……
    于是,还没等刘炫和继王妃苗氏质疑江御医的判断,瑥亲王府就被朝廷的兵力给围了。
    这段时间过多地把注意力集中在刘葵的事情上,“误会”了冀州皇帝和煜亲王意思的刘炫根本没有意识到周围几不可查的变化,没有来得及做出任何抵抗之态,只能束手就擒。
    随后,无数的证据涌现,让还妄图狡辩的刘炫根本辩无可辩,他这才意识到这场冀州皇帝让他编织的美梦,实则是噩梦,如今梦醒,他落入万劫不复,再无活命的可能。
    而刘炫和几个北境世家豢养的私兵,还没来得及将武器拿起、穿起铠甲,就被北上的立阳军和同样被调往兴安的长白军一网打尽。
    连带他们守卫的冶铁之地和盐场,也被朝廷的人控制住。
    很快,瑥亲王府的庶子刘炫、继王妃苗氏以及相关人等就被押解进京,而煜亲王则继续留在北境负责捉拿他们余党。
    曾经不可一世、在北境呼风唤雨的苗氏一族,还有依附于刘炫和苗家一系的北境世家也因此轰然倒塌,为自己的野心和贪欲付出了倾族的代价。
    虽然朝廷对阴谋造反者的镇压进行得十分顺利,但北境还是因为这一系列的动作震荡不已。
    除了与那些世家有些联系的家族和势力害怕被株连而惴惴不安,还有与苗氏无甚关联的人在捶足顿胸,辗转反侧。
    “大公子竟然没有恶疾,”此刻在兴安郡的一座庭院中,一个中年男子听闻消息之后惊道:“苗氏误我!”
    第86章 婚约
    张致平在听完来人的禀报后, 坐回椅子上,久久不能平复。
    直到他的夫人张李氏经过了最初的震惊,心中生出无尽凉意而拿起帕子抹起眼泪, 张致平才意识到, 这个消息对于他们来说, 有多可怕。
    在怀安三郡的世家中, 兰河张氏是属于比较古老的家族, 比苗氏发迹还要早个几十年, 甚至在瑥亲王来北境之前就已经存在了几代人。
    相比于借瑥亲王府迅速壮大的苗氏来说, 张氏在刘瑥执掌封地之后依旧十分低调, 直到大公子要与张家女儿定亲, 这才突然在北境世家面前露了一次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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