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轻鸢不寒而栗。
    这时,归一大师已开始在殿中作法,依旧是絮絮叨叨的不知在念着些什么。
    想必是超度怨灵的经文了。
    苏轻鸢不懂这些,也不太信。她只是抱着死马当作活马医的心态,等待着奇迹的出现。
    这一等,就等到了日色西斜。
    殿中的气氛越来越肃穆,苏轻鸢也渐渐地被这样的肃穆所感染了,神情凝重起来。
    八柱龙床上,陆离静静地躺着,一动不动。
    苏轻鸢习惯性地将手放在小腹上,作出保护的姿态。
    她不知道咒术是多么可怕的东西,但……无论如何,她不能放弃的。
    外面殿中只有归一大师一人,宫女和太监都被拦在了门外。
    时间一点点流逝了。
    苏轻鸢听着“空空”的木鱼声,听着归一大师口中发出的那些奇怪的音节,心里莫名地紧张起来。
    她的掌心不住地冒汗,心脏莫名地开始抽痛,小腹的位置……也开始一阵一阵地躁动了起来。
    段然察觉到她的异样,下意识地攥住了她的手:“你没事吧?”
    苏轻鸢本能地甩开他,摇了摇头。
    她的脑海中翻涌着无数个念头。恐惧、忧虑、疑惑、愤怒……
    她猛地抬起头来,透过屏风的缝隙,死死地盯住外面的归一大师。
    段然吓了一跳:“喂,你醒醒!小鸢儿……还是你吗?”
    木鱼声忽然停了下来。
    归一大师身子一晃,手中的木棰掉到了地上。
    苏轻鸢“呼”地站起身来,冲了出去。
    梦中说梦 说:
    本月最后一天,(^o^)/~
    第75章 后面的事,贫僧无能为力了
    “大师小心!”段然大惊失色,慌忙追出屏外。
    归一大师抬起头来。
    苏轻鸢在他面前站定,哑声问:“怎么样?”
    段然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我说太后娘娘,你是要吓死我吗!我刚刚以为你被什么鬼怪附体了!”
    苏轻鸢自然是不会理他的。
    归一大师缓缓地站起身来,摇了摇头。
    段然大惊失色:“超度不了?什么亡灵那么厉害?那……那东西还在这里?”
    他惶恐地四下环视了一圈,吓得寒毛倒竖。
    归一大师摇头道:“没有亡灵。”
    段然糊涂了,苏轻鸢也糊涂了。
    佛法高深的归一大师,能一眼看出陆离中了咒术,却根本找不到牵引咒术的那个亡灵?
    这怎么可能!
    归一大师盯着苏轻鸢的肚子看了很久,又缓步走到陆离的床前,神色凝重地转了两圈,最后回过头来:“没有亡灵。那施咒之人本身怨气极重,恐怕不好对付。为今之计,只有尽快找到那件东西……”
    话未说完,小路子已从外面闯了进来。
    苏轻鸢立刻转过身:“搜到了没有?”
    小路子一脸为难,欲言又止。
    苏轻鸢急得脸都白了:“发现了什么只管说!哪怕东西是在我屋里搜出来的,到如今也不必避讳了!”
    小路子忙道:“不是芳华宫。是……奴才们在延禧宫淑妃娘娘的床下,发现了这个。”
    苏轻鸢伸手要接,归一大师立刻拦住了她:“那就是施咒之物,你的身子受不住。”
    段然忙走上前来,小路子却一脸为难地道:“段公子,您还是回避一下的好。”
    苏轻鸢闻言,干脆把段然和几个宫女太监都撵了出去,只留下落霞去接那个盒子。
    落霞伸手接过来,打开看了一眼,脸上的神色有些尴尬,随后又变成了愤怒。
    苏轻鸢往盒子里看了一眼,却拧紧了眉头。
    一个纸扎的小人,一块玉佩,下面似乎还有别的什么。她正要细看,落霞已经盖上了盒子。
    小路子垂首道:“奴才们看过了,那纸人上面写的是皇上的生辰八字,已经有许多针扎的痕迹;那玉佩是皇上自幼带在身上的;至于下面的东西……”
    落霞咬牙接道:“那是帝后大婚时才会用到的……奴婢不会看错。”
    “是什么?”苏轻鸢没听明白。
    落霞神色尴尬地低下头去,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这时,归一大师双手合十,躬身道:“既然找到了东西,咒术就不难解。请太后亲自上一炷香,将这盒子捧到炉中焚化就是了。”
    “我不是不能碰吗?”苏轻鸢不放心地问。
    归一大师淡淡道:“此刻已无妨了。”
    苏轻鸢不太懂。但既然有救,她也就顾不得理会旁的了。
    先前设下作法超度亡灵的佛坛还在,苏轻鸢立刻走过去跪下,恭恭敬敬地上了一炷香。
    归一大师盘膝坐下,木鱼声又一下一下地响了起来。
    苏轻鸢不敢起身,只得捧着那个盒子,在佛像下面跪着。
    她终于还是耐不住好奇,把那盒中之物取出来看了。
    她认出了那块玉佩。那确实是陆离曾经贴身带着的,记得他曾说过,那是家传之物,从太祖皇帝那一代就传下来了。
    至于下面的东西——苏轻鸢细看了很久,脸色渐渐由白转红,最后又由红转青,气得她险些厥倒。
    难怪小路子会建议段然回避,难怪连落霞都不知该如何开口!
    这种东西……
    这种东西怎么会落到外人的手上!
    想到此物曾被外人看见,苏轻鸢便觉得自己仿佛被人扒光了衣裳当众展览一般,羞愤欲死。
    她放下那盒子,双手扶着桌角勉力跪稳,强迫自己定下心神来。
    木鱼声不知何时已停下了,归一大师缓缓地睁开双眼,沉声道:“焚化了吧。”
    苏轻鸢忙捧起那个盒子,丢到了火盆里。
    归一大师重新闭上眼睛,又念起了经。
    苏轻鸢不敢乱动,只觉浑身无力,胸中恨意汹涌。
    落霞忙过来扶住她,却不敢开口相劝。
    不知跪了多久,归一大师终于起身,叹了一句:“可以了。”
    苏轻鸢叫人喊了段然来招待归一大师,自己在落霞的搀扶下,许久才勉强站起身来。
    “娘娘,您还有我们。”落霞擦泪道。
    苏轻鸢仰头看着房梁,涩然一笑:“八年了……她跟了我八年……”
    落霞越发不敢劝,只得笑道:“奴婢陪您去床边坐着吧。皇上醒了看到您一定高兴。”
    苏轻鸢转头看向归一大师。
    后者合十行了个礼:“咒术已解,皇上和……都平安无事。只是那施咒之人,还是尽早处置为好。太后体弱阳虚,今后切不可靠近邪祟之物,以免……那位魂魄未全的贵人受到损伤。”
    苏轻鸢的腹中,那个小家伙像是回应似的,微微地动了一下。
    “他……不会有事吧?”苏轻鸢不放心地问。
    归一大师缓缓地摇了摇头,一脸悲悯。
    苏轻鸢不敢多问。
    倒是段然一脸惊恐地拽着归一大师问:“那个施咒的人……会不会是个妖怪啊?没有亡灵还有那么大的怨气,那是什么东西?大师,要不您在宫里再住几天看看?”
    归一大师双手合十,沉沉地道:“怨在人心,善恶亦在人心。持身正则邪祟不侵,心有虑则灾厄难免——后面的事,贫僧无能为力了。”
    苏轻鸢怔怔地看着他:“持身正则邪祟不侵……难道大师也认为皇上持身不正吗?”
    “阿弥陀佛……正邪亦在人心。”归一大师合十躬身留下这一句,转身出门走了。
    苏轻鸢在殿中呆呆地站了许久。
    小路子过来躬身问道:“延禧宫上下人等都已锁了,娘娘可要现在提审?”
    苏轻鸢缓缓摇头:“等陆离醒了再说吧。”
    小路子闻言便退了下去。
    苏轻鸢缓步转过屏风,走到床边坐下,攥住了陆离的手。
    陆离依然没有给她任何回应。
    苏轻鸢撵走了所有的人,终于红了眼圈:“陆离,你再不醒,我就要打你了!”
    陆离没有醒。
    苏轻鸢当真重重地在他手背上拍了一把,咬牙切齿地道:“你这样不声不响地睡过去算是怎么回事?人人都说‘持身正则邪祟不侵’,你怎么就这么容易着了别人的道!这下子,全天下都知道你持身不正了!你给我说清楚,你是不是又做了什么鬼鬼祟祟的事,所以才落到这个地步?”
    “再没有了。我做的最鬼鬼祟祟的事,就是把你给睡了。”陆离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苦笑地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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