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段然笑嘻嘻地替她答道:“这位是当朝太后娘娘!”
    归一大师的眉头拧得更紧了。
    “我的身份,跟皇帝的病情有关系吗?”苏轻鸢颤声问。
    归一大师摇摇头,又点了点头。
    苏轻鸢的脸色霎时变得苍白了。
    段然忙扶住她,向归一大师道:“您老还是直说吧,别一个救不好,又把另一个给吓出个什么三长两短来!”
    归一大师神色凝重地转着手上的佛珠,吐出了三个字:“是咒术。”
    “咒术?那不是要找个道士来?”段然立刻问道。
    归一大师缓缓摇头:“咒术虽是道家法术,但……除非找到施咒之人,否则纵然法力高深者,也未必能解。”
    段然跺脚道:“要能找到施咒之人,那还找道士做什么?直接拷打那罪魁祸首,逼他把咒术撤了就是了!”
    “阿弥陀佛,此言甚是。”归一大师双手合十。
    苏轻鸢皱了皱眉。
    都说是“出家人慈悲为怀”,看样子也不尽然,这位归一大师似乎对打人的事很热衷啊?
    她的眼珠刚转了一下,归一大师的目光便落到了她的身上:“这位……太后,您自己也中了咒术,您是否知晓?”
    “我?”苏轻鸢心头一跳,“你是说,我也会像皇帝一样,沉睡不起?”
    归一大师缓缓地摇了摇头:“咒术并非施于您本身,而是针对一个与您血脉相连的人。”
    苏轻鸢下意识地护住了肚子。
    归一大师注意到她的动作,叹了口气:“原来如此。”
    苏轻鸢跌坐在软榻上,许久才哑声追问:“有办法吗?”
    段然笑嘻嘻地道:“瞧你说的!你是信不过归一大师,还是信不过佛法无边啊?”
    苏轻鸢扯了扯嘴角:“我不敢不信,只是……我素来蒙昧无知,请大师勿怪。”
    归一大师缓缓地转着佛珠,沉声道:“凡施咒者,必定要借几分亡灵之怨。贫僧可在此设坛超度,只要亡灵得以超脱、怨气散尽,生者性命便无碍了。”
    苏轻鸢忙站起身来,合十躬身为谢。
    归一大师却叹道:“腹中胎儿魂魄未全,最是脆弱。若不能将咒术彻底解除,只怕……唉,昨日因、今日果,且看缘法吧。”
    “不会的……”苏轻鸢紧紧地攥着手中的帕子,牙关打颤。
    段然立时出去传人进来,要他们听从归一大师安排,设坛做法。
    苏轻鸢强撑着走了出去,吩咐小路子道:“立即召几个靠得住的人来,往芳华宫、延禧宫、昭阳宫、养居殿……还有昭阳宫后面的佛堂,各处住人的地方去细细搜一搜去!甭管主子奴才、正殿偏殿,每个犄角旮旯里都给我搜一遍!”
    事关重大,小路子连一丝儿迟疑也没有,答应了一声便风风火火地去了。
    段然笑嘻嘻地凑到了苏轻鸢的身旁:“喂,连你自己的地盘也要搜啊?”
    苏轻鸢红着眼睛瞪了他一眼,没有答话。
    养居殿很快就搜遍了,并没有发现什么。
    小路子带着人往芳华宫去了。苏轻鸢想跟着去看,却放心不下陆离,只能在这殿中坐着。
    眼看着太监和侍卫们忙忙碌碌地搭设佛坛,苏轻鸢的心里越来越慌。
    听归一大师言下之意,陆离的境遇还不算是极危险的。更危险的是她……腹中的孩子。
    映月池的事还没查明白呢,如今越发连咒术都出来了。
    那人就那么急吗?
    苏轻鸢不由得想起了昭阳宫后面的那座小佛堂。
    岩户观音,虔心供奉可保慈孝义全、祖业旺盛?
    可是为什么住在佛堂里的那个疯女人,却口口声声要杀一个未出世的孩子,还要杀陆离呢?
    苏轻鸢一向不信佛,此时却不得不把希望寄托在归一大师的身上。
    当然,若能抓到那施咒之人就最好了。
    苏轻鸢的心里,第一个怀疑的人当然是那位“念姑姑”。
    第二位,应当数延禧宫苏青鸾。
    再往后面想,这宫中的恩怨那么多,恐怕每个人都不能完全排除嫌疑。若是先前的那几处没有找出什么来,恐怕就要大动干戈,在这宫中挖地三尺了!
    趁着归一大师在忙碌的工夫,苏轻鸢走进内室,在陆离的身旁坐了下来。
    握着他的手,她的心里便觉得安定了几分。
    他应当会没事的,她想。
    她只是有些不明白,归一大师所说的“昨日因、今日果”到底是指什么事情而言。
    难道……这段孽缘非但不容于伦理,就连号称能“容天下难容之事”的佛法,也容不下吗?
    她不懂,却不敢问。
    段然顺着墙角蹭了进来,笑嘻嘻地道:“他快要醒了,你要不要趁着他还没醒,好好出出气?”
    “出什么气?”苏轻鸢诧异地看着他。
    段然眯起眼睛贼兮兮地笑着:“他先前怎么对你的,你忘了?”
    “忘了。”苏轻鸢淡淡道。
    “喂!不是吧?”段然大失所望。
    苏轻鸢叹了口气:“记着那么多做什么呢?一桩桩跟他算清楚么?”
    “可是你……唉,记吃不记打,你是傻子吗?”段然头一次这样严肃,可惜叹气叹得太夸张,看上去反倒更加不正经了。
    苏轻鸢闷闷地想了很久,苦笑道:“你是想劝我看开点,是吗?道理我都明白,可是……不管我有没有恨他怨他,这孩子……我都已经舍不得了。”
    段然扮了个鬼脸,好一会儿才叹道:“陆离这小子怎么就那么好命!当初他对你……不就是霸王硬上弓嘛?想当年类似的事情我也没少干,怎么就没有一个女人肯心甘情愿地替我生个孩子!”
    “你?!”苏轻鸢愕然地看着他。
    段然昂起了头,风骚地捋了一下头发。
    苏轻鸢立时冷下脸来:“原来陆离是你教坏的!我就知道你不是个好东西!以后不许你再接近他,我也不再跟你说话了!”
    “喂,没这个道理吧……”段然一脸委屈。
    苏轻鸢愤恨地瞪了他一眼:“你出去!”
    “喂,没有你这么做人的吧?昨日你说去请归一大师,我马不停蹄地跑到镇国寺去,又是下跪磕头又是打躬作揖的,赔了多少好话,不眠不休地帮你把差事办好了——过河拆桥也没有你这么快的吧?”段然喋喋不休地唠叨着,说什么也不肯往外走。
    苏轻鸢再也没有好脸色给他。
    段然只好慢吞吞地退到了窗前。
    苏轻鸢以为他果真要走了,便低下了头。
    谁知才一转眼,段然又笑嘻嘻地溜了回来:“喂,映月池的那件事有眉目了,你要不要听?”
    苏轻鸢很想赌气说“不要”,但这件事是她数日来心心念念想着的,却不能不听。
    别扭了好一会儿,她只得冷着脸道:“若是真有了眉目,你自然应当说给我听。”
    段然闻言,笑眯眯地往她身边蹭了蹭。
    苏轻鸢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段然只得缩了缩肩膀作乖巧的叭儿狗状,赔笑问道:“你还记得那个疯婆子吧?”
    “果然是她?”苏轻鸢皱眉。
    段然“嘻嘻”笑道:“你能猜到是她,倒比陆离聪明一些——陆离是说什么也不肯信的。”
    “你细说说。”苏轻鸢正色道。
    段然得意地扭了扭脖子,却发现苏轻鸢完全没有将目光放到他的身上。
    失落之下,他只得无奈地叹道:“段然不信那疯婆子是主使,我只好去查了那几日附近几座宫殿之中闲着的太监们,拷问之下果然查到了那疯婆子的头上……”
    “可以结案了?念姑姑肯开口吗?”苏轻鸢追问。
    段然无奈地摊了摊手:“一个疯婆子,怎么审?”
    “她是装疯。”苏轻鸢淡淡道。
    段然给了她一个白眼:“我当然知道她是装疯!你当初也是装疯来着!你当初装疯的灵感还是我给你提供的呢!那又有什么用?你在我的面前不还是一样疯疯癫癫的?好几次你差点坑死我,陆离还不是照样由着你胡来!”
    苏轻鸢一时无言以对。
    段然气呼呼地道:“那疯婆子简直跟你一样可恶!我知道她是装疯,她也知道我知道她是装疯,可她偏偏还要接着装下去!陆离又不许要她的命,如今我是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
    “所以,你什么都没有审出来?”苏轻鸢平静地替他作了总结。
    段然有些心虚,好一会儿才道:“也不能说是什么都审不出来,至少我知道她跟你先前的丫头疏星姑娘关系密切,或许她是受疏星姑娘指使也说不准……”
    “疏星?”苏轻鸢愣了一下。
    这个答案其实不算意外。她诧异的是段然的推断。
    她本来以为,就算这两个人之间有联系,那也应该是疏星受念姑姑指使才对。
    如果段然的推断是正确的,那么疏星又是谁的人?
    或者说,疏星是什么人?
    苏轻鸢想了许久,摇头道:“疏星跟了我八年……她只是个丫头而已。你说念姑姑是受疏星指使,倒不如说是受青鸾或者我父亲指使来得准确些——再没有旁的可能了。”
    话说到此处,她自己忽然一愣。
    父亲?苏翊?
    陆离所中的咒术,会不会与父亲有关?
    如果是他,事情似乎完全说得通!
    上次的风波才过去了不到一个月,他又要兴风作浪了吗?
    事情若是扯到朝中去,麻烦可就更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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