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您有什么事,直说吧,别绕弯子了。”潘磊觉得他娘什么都挺好的,就唯独这一点,让人受不了,先是不停地提起你的错处,等你觉得你罪该万死了,她再说她觉得可以恕罪的法子。无非就是想让人心甘情愿地听话罢了。
    潘磊自觉他还是挺孝顺的,就算没有那么多理由,他也是会听他娘的话的,毕竟他这个儿子陪在娘亲身边的时间真的不多。
    “就这个,你看看,满意哪一个,娘让人帮你去说合。”
    “儿子满意有用?她们敢应咱们家这门婚事吗?”
    “那不总得试试吗?”
    “那儿子要是都满意的话,您能都给儿子娶回家来?”
    “浑话!让你胡说八道。”
    任由他娘打了几下出气,潘磊道,“只要娘喜欢,儿子就满意。”
    “娘喜欢有什么用啊?你媳妇儿,是要和你过一辈子的。”
    潘磊和楚衍是拍拍屁股走人了,白府却因为他们的作为乱了好一阵子。
    “宛清,你没事吧?有没有吓着?肚子有没有不舒服?”
    杨柳摇了摇头,她倒确实是有些惊讶,但还不至于像安妈妈那么夸张,呼声震天,而且她以为,这青天白日的,那人只怕也不是坏人,也许,是在通过这种方式找什么人。要真是什么菜花贼,一来是不会采她这样怀有身孕的人,二来么,也该晚上来才不那么显眼。
    “娘,我没事。”
    白夫人看了看自家的院墙,他们这一片住着都是官家,觉得互相之间能有些照应,所以院墙都做得不大高。
    “宛清啊,你别担心,娘立马让人去找人,把咱们家的围墙修高了。”
    杨柳瞪大了眼睛,“娘,这就没必要了吧。”
    白夫人却没理会女儿的意见,只自顾自地说,“这么大一圈,只怕得修好一阵子,不然……先在府里头多添几个护院?”
    一旁的安妈妈突然插了话,“老奴有个法子,不知道妥当不妥当。”
    “你说。”
    “也不复杂,就是把墙头上的瓦片都给掀了,然后用泥巴糊上一些碎瓦。这样,除非他们能直接跳进院子里头来,不然不论手还是脚碰上了,都得伤着。”
    “碎瓦?”白夫人重复了一下,思索中。
    现在的院墙上头,和房顶一样,是铺了瓦片的,看着整齐、美观,还不怕下雨浸湿院墙,要是把瓦片都掀开,改成碎瓦,难看且不说,万一这长期风吹雨打的,墙只怕会倒吧?
    “娘,这样不妥。而且也没必要。刚才那人,女儿看了一眼,觉得不是坏人。”
    “姑娘,人不可貌相!这要是没事儿,哪个人会随便趴人家墙头上啊?就算真有事,不是应该在门口递帖子从门口进府商讨吗?直接上墙算是怎么回事儿啊?”
    “安妈妈说的对,这事不寻常。”白夫人觉得安妈妈说得有道理,这样的行为确实反常。“宛清啊,你要是怕砌墙的时候吵,不然……娘给你换个院子住?嗯……反正你几个弟弟一年到头也没几天着家的,你去他们院子里看看,看上谁的屋子了,就直接搬过去住。”
    “没几天着家,那不是也得回家的吗?不论是哪个弟弟,要是看到他的屋子被占了,还不得生我的气啊?”
    “我看他们谁敢!反了天了。”
    “主要吧,我在这儿也住的习惯了,这搬来搬去的,挺累人的。”
    “那不然,你搬去和娘一块儿住?反正你爹最近公务不少,大多数时候都是睡书房的。这样晚上的时候,娘也好照顾你。”
    “娘,我能说实话吗?”
    “怎么不能,我是你亲娘,有实话,你就该和我说。”
    “我呢,这肚子愈发大了,就我屋里那床,我都觉得越睡越窄,要是和您一起睡,那我晚上就没法睡了。”
    “床小?”白夫人想了想,当时买那床的时候,只是贪它雕工精致,木料也好,这大小……她想着反正是女儿闺阁之内的床榻,太大也是浪费。“那娘让人重新给你换一张?”
    “那倒也不用。”孩子迟早是要生下来的,只她一个人的话,那床还是很宽敞的。而且说实话,上头的雕花,她也是很喜欢的。
    “那你这……还有五个多月呢,这肚子还要大的,床那么小,你怎么能睡得舒坦,再说了,以后孩子生下来了,万一你想让他睡在你身边……还是换一张大一些的吧。”
    “孩子要和我一块儿睡的?难道不是睡摇篮的吗?”
    “摇篮……对,摇篮忘记准备了。我就说嘛,总觉得有什么事情忘记了。原来是摇篮。”
    安妈妈在一旁听着,越听越纳闷,他们刚才明明不是在说院墙的事情的吗?怎么这会儿又扯到床和摇篮了?
    院墙和床的事,最终还是不了了之。因为白夫人身边的一个嬷嬷说,杨柳现在怀着身孕,她住着的院子里头是不能动土的,换院子不行,换床也不行,都对她不好。白夫人倒是头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但事关女儿,她还是信了。万一真有这么回事,那么到时候若是出了事,真是后悔莫及。
    那一次的花宴,杨柳对季如嫣的印象还是很好的。一则是觉得她为人坦荡、爽快,二则可能是那相似的容貌,让杨柳难免对她产生亲近感,虽然头一回见,但就是知道,这是亲人。
    季如嫣的想法也差不多,因为表姐妹的关系,也因为相似的容貌,让季如嫣有那么种……杨柳被人欺负了,就是她被欺负了的感觉。欺负她的人,从来都没好下场。
    在院子里头见到季如嫣的时候,杨柳多少有些惊讶。
    “你……”
    “宛清表姐,知道你身子不便,所以我就来看你来了。和你介绍一下,这是如冰,这是如茵,也都是你表妹。”
    从来没人告诉她,如冰和如茵是一对双胞姐妹,一样的发髻,一样的发钗,一样的耳珰,一样的眉眼,一样的妆容,一样的衣裳……这就像是镜内镜外的同一个人。
    见杨柳看傻了眼,如冰和如茵都嗤嗤嗤地笑了起来。
    见她们笑了,杨柳更傻了一些,因为她们……就连笑起来,都那么相似。
    “先和你们说好了啊,这是咱们表姐,嫡亲的表姐,和外人那是不一样的,你们可别故技重施。要是惊到了表姐,回去让娘收拾你们。”
    季如嫣的这话,杨柳有些不明白。季如嫣于是笑着解释,“她们啊,仗着模样十成十的像,最爱做一样的打扮,然后让人猜,哪个是哪个。娘和我,偶尔也会猜错。有时候不知道她们是两个人的,被吓到的也是有的,学堂里头的夫子,经常去咱们家和娘亲告状的。”
    “学堂?”
    “嗯,之所以隔了这么久才来看表姐你,就是因为咱们平日里都是要去学堂上学的,女学……唉,咱们女子也不能考功名,学那些做什么呢?这话,你可千万别让我娘知道我说过,在她看来,我们都是很爱去学堂的。”
    接下来的时间,大约是觉得杨柳有些感兴趣,所以季如嫣和她稍稍提了一下学堂里头的事,专挑有趣的说,听着杨柳也多少生了些向往。和男子一样,女子聚在一块儿读书?
    “我今天来呢,主要还要和你说件事。特别痛快的事。”说到这里,季如嫣得意一笑,“周莹,表姐你还记得吗?”
    “周莹?”听着似乎有些印象,但杨柳一时想不起来是谁。
    “哎呀,就是花宴那天,说你坏话的人啊。”
    “哦,是她啊。她怎么了?”
    “我收拾她了。”
    “她……又?”
    “不是,要不是她那天起了头,说你的事,你的事不会在外头闹得沸沸扬扬的,我越想越气,她又天天在我跟前晃,我这一时没忍住,就……”
    “我也有帮忙的。”一旁,季如冰和季如茵异口同声道。
    “对,她们也帮了忙。”
    杨柳还以为,她们姐妹三人,是仗着人多,一块儿打了周莹一顿。没想到,她们是玩儿的声东击西、调虎离山……不是把她的课业弄脏,就是弄没,让周莹因此,被先生责罚了很多次。先生说她不诚实,做错了事不承认也就罢了,还爱顶嘴,要不是周莹的娘再三恳求,先生就要让她退学了。
    “虽让她不在家里好好待着的,非要在我跟前晃来晃去的,要不是女学里头有规定,不能打架,我早就直接收拾她了。怎么样表姐,听了这个,你高兴些了吗?”
    “嗯,总这样,会不会影响你们的学业啊?”
    “不会……我们原来在家里也是读过书的,去女学,不过就是为了更好听些罢了。其实先生教的,也就那样吧。”
    周府之中,周莹也觉得很委屈,“娘,您也不信我?我是真的做了功课了,我每天都要做到好迟的,小翠能给我证明的。”
    “那你做的功课呢?怎么先生一次都没见着呢?”
    “我,我本来也是不知道的,本来都在桌上放得好好的,我就一个没瞧见的功夫,就都没有了,但我想,肯定是季如嫣。是她害我!”
    “你别什么事都往人家季如嫣身上扯。你爹还说了呢,待年底的时候,要带着你去季府和白府,向季如嫣和那位白家刚找回来的大姑娘致歉。你这样的态度要是不改改,你爹要是要执行家法,娘也拦不住他。”
    “什么?爹要给去那两家致歉?凭什么?外头的那些话,又不是我让他们传的。”
    “但坏就坏在,旁人说的时候,没人听到,你说的时候,被人季如嫣逮了个正着。”
    “娘,我不去。我就是不去。那个白家的,本来就是克夫嘛!旁人哪有那么年轻就守寡的呀?”
    “你还说!你这口无遮拦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
    “你要不乐意见我,那我走就是了。不碍着你和爹的眼,总行了吧?”
    周夫人本来以为,周莹这话只是随便说说的,没想到一个没注意的功夫,她就付诸实施了。
    周莹也不是傻的,自然知道,她若是随便自己跑出门去,运气好的话,能顺利到达她想要去的地方,若是运气不好,那么她这一辈子就毁了。拿一辈子去赌,她可没那么傻。
    周莹不缺银子,筹划了好一阵子,才出的门,她找的是当地的一个镖局。为了避免被镖局里头的人看低或者轻视,她一开口就自报了家门。
    一听是官家的姑娘,镖局人的态度顿时好了很多,只问她有什么镖要托,去哪儿,急不急。
    “是我,我要去青远城。我外祖母家在那儿。”
    “就您一个人?”
    “怎么?一个人不行吗?”
    “这,恐怕不大方便吧?”镖局的人有些为难,这男女授受不亲,从京城到青远城,这路途可不近。这朝夕相处的,他们是不怕什么,只怕这位姑娘到时候坏了名声,找他们麻烦。官家的人,他们是能不招惹,就不招惹。
    第61章 骨灰
    “周姑娘, 您既然是周郎中府上的, 那……出行至少也得带几个丫鬟、婆子随身伺候您吧。老实和您说, 咱们这趟镖若是真的成行, 那么咱们镖局里头都是一些粗人,肯定也是没办法照顾您的。你一个人, 就得自己照顾自己了。”看着周莹一副娇生惯养的模样, 那人直摇头, “要是签了镖单,定了线路, 商量好了镖利,您却半途反悔,那么预收的镖利可是不能退的, 您还得按规矩给我们镖局些补偿。”
    “我就一个人,不会反悔的,至于银子,这些够不够?不够的话你说, 还差多少?”
    女儿是要娇养的,周大人和周夫人都是一个想法,所以才把周莹养成了这副以她为尊性子。这些银子, 是周夫人贴补给周莹, 让她买首饰头面、胭脂水粉和衣裳之类的。
    那人看着周莹, 银子不少, 人却有些傻, 一时间也有些犹豫, 这送上门来的银子,要是不收,他不是也傻了吗?
    “所以,您是没法带您府上的丫鬟或者婆子跟着您一块儿?我们走这一趟镖,这人数只要不超过一定的数目,那都是一个价。”换句话说,周莹只一个人,其实是有些吃亏的了。
    周莹是和她爹娘怄气,想要离家让她爹娘着急一下,若是带着府里的丫鬟或者婆子,那她恐怕还没出家门呢,就被扣下来了,“你到底接不接,你要不接,我就去找别家镖局,这京城里头,可真不缺镖局,我之所以来你们这儿,无非是因为你们这儿离我家最近,我懒得走远路罢了。”
    见周莹转身想走,那人立刻就应了下来,“接,接!但您这情况特殊,容我想想法子。”凡事防患于未然,这样对双方都好。
    周莹最后还是成行了,有钱能使鬼推磨,如果事情办不成,那就是银子没有花到位。镖局的人想着,让他们为难的,无非是周莹只一介女流之辈,他们一群青壮年男子,这一路吃吃喝喝地同行,于她的名声不大妥。她既不能从周府带人走,那么也容易,他们给她配一些便是,反正羊毛出在羊身上,这银子还是周莹出。镖局的人从牙婆那里一口气买了四个丫鬟,两个婆子,伺候周莹的活,让丫鬟做,有些粗活儿丫鬟力气不够,就让婆子做。这样基本就妥当了,既不会惹人闲话,也能把周莹一路的生活照顾好了,不然万一上路了之后,周莹觉得路上的日子太苦,半途想要折回,那就有些麻烦了。
    不过多花一百两银子,就能多六个伺候她的人,周莹听了之后很高兴,殊不知,其实这里头镖局至少赚了五十两银子。周莹呢,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对人数,周莹还是满意的,但是对丫鬟的长相,周莹有些嫌弃,“这统共花了一百两银子,怎么就不能找几个好看点的丫鬟呢?”
    自然是因为丑的便宜啊!当然这话,只是镖师们的心里话,是不可能与周莹直说的。其中一个脑子还算灵活的镖师就道,“这……有句话不是说的吗?红花儿还需绿叶衬。这丫鬟太好看了,您看着可不就不显眼了吗?”
    被他这么一说,周莹再看那几个丫鬟,就觉得顺眼了很多。
    “嗯,既然买都买了,再去换也是麻烦,那就算了,就这几个吧,看着看着,应该也能习惯的。”再者说,反正这几个丫鬟婆子的也不会和她相处一辈子,待到了外祖母家,她就让人把她们都卖掉,还能把银子拿回来。
    按路程远近和人数,周莹和镖局商量好了‘镖利’,签了‘镖单’,镖单上头注明了走镖的大约起始时间,路线定了之后基本是不会变的,但时间上头,镖局基本都是稍稍打宽一些的,毕竟这一路上的事,谁都说不清,时间定得长一些,提早到了,那显得他们镖局有本事,时间要是定得短了,因为路上出现的意外到达目的地的时间超过了镖单上头所写,那么赔些银子倒是小事,损了镖局的名声才是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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