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
    “那怎么突然要走。”
    久路叹气:“他都找来了,我们要是继续留下去,不是很奇怪吗?”
    驰见没吭声,觉得有道理,但理由又不那么充分。
    “丫头啊。”两人不近不远的靠着呢,姜怀生走进来。
    李久路迅速抽出手:“姜爷爷。”
    他步伐缓慢,“不多待几天?”
    “不了,放松过了,也该回去好好上课。”
    “也对,都是我这老东西耽误了你,还被外面那帮人错怪。”
    “您别这么说,跟您出来这一趟很开心。”久路欲言又止,还是决定把话说完:“跟您住一层的马奶奶,不知道您有没有印象,她是有家回不去,最后带着遗憾走了。您比她幸福太多,儿子儿媳都孝顺,这次还特意大老远跑来接您,所以……”
    “我知道。”姜怀生压了压手:“我答应你,会好好考虑你的建议。”
    久路抿唇微笑。
    姜怀生拍怕她的头,又看看驰见:“爷爷也有一句忠告。”
    “您说。”
    “臭小子虽然有心,但你们要注意分寸,早恋可不是个好现象。”他早就将两人关系看透。
    驰见就知道一准儿没好话,姜怀生还要说教,他不苟言笑的阻止:“她成年了。”
    久路:“……”
    她偷偷拉他衣角,脸颊泛红。
    姜怀生开怀大笑,“好好,成年好。”他想了想:“那就不要影响高考吧。”
    驰见神色一顿,这句话仿佛突然点醒了他,心中没来由发慌,侧头看向李久路。
    回城几人乘坐飞机,周克将登机牌交到他手中,下面放着一沓钱。
    驰见没接:“周院长,这什么意思?”
    “你大老远跑来找路路,我和她妈妈本应好好感谢,就以后再找机会。来时的机票钱先收下,对你来说数目不小,你和外婆用得到。”
    周克做事滴水不漏,这番说辞为彼此着想,并没半点不妥。
    但驰见听着别扭,他笑笑,光抽走机票:“都是同学,不用那么客气。”
    周克说:“一码归一码,这是出门前她妈妈交待的,我也不好为难。”
    驰见仍是没接,绷着唇线,脸色有些挂不住。以周克此时的身份极地位,两人没有可比性,更没有比较的必要。但驰见还是觉得比他矮了一截,他用阅历以及年纪所累积的各种财富,让他内心产生无奈的自卑感。
    僵持不下时,久路忽然抽走那沓钱:“之后我给他。”
    驰见和周克将目光投过去,前者不由松口气,周克也顺着说:“也好。”
    登机后找到座位,李久路和驰见坐在机身中间,周克独自走向后。选座位时,他有意这样要求,不想跟年轻人混在一起。
    驰见坐下就没再开口,久路看了他两次,没得到回应。
    没多久,当飞机在跑道滑行并快速升空时,超强的加速度带来一股失重感。久路看着窗外,回手精准地握住他的手。
    “第一次坐飞机,我有点儿怕。”
    驰见转头。
    久路说:“你能抓紧我一点儿吗?”
    驰见听出讨好的意味。她是懂他的。
    南令上空,海蓝得深邃,看不见浪涛,也不见风,海面广阔无垠,深处仿佛充满神秘的危险与未知。
    几座小岛分不清顺序,被这片海域所征服,情愿相伴,情愿困住自己。
    久路感觉到驰见的手攀上来,搂住她肩膀。她盯着窗外,握住他另一只手,轻轻捏了捏,他也回捏一下。两人不需要任何言语。
    几分钟后,驰见凑头过来:“美吗?”
    久路说:“美。”
    飞机越升越高,直到大片云朵挡住视野。
    她轻轻吁了口气。就在所有人以为她此行会放下心结的时候,只有她自己清楚,看过这片海,她的心就再也无法平静。
    这毕竟是离父亲最近的地方。
    飞机落地再由齐云市回到小泉镇,已经晚间十点。
    挂念着外婆,驰见也一同来到老人院。
    久路脚步停下,想起几个小时前还在阳光海浪白沙滩的小岛上,这会儿面对黑漆漆的大门,有种回到现实的失落感。
    周克回头:“走了,妈妈应该等你呢。”
    久路垂头丧气,想到接下来的难关,连跟驰见告别的力气都没了。
    驰见目送他们回了二层小楼,一转头,见江曼正从台阶上下来。
    他一愣,差点儿失礼:“江主任。”
    “回来了?”
    驰见说:“李久路刚进去。”
    “我看见了。”她脸上表情得体,看他一眼:“驰见,这次辛苦你了,改天阿姨再好好谢你。先去看外婆吧。”
    “好。”
    他欠欠身,错身上楼。不知为何,刚才那一眼,驰见总觉得江曼满含深意。
    江曼比久路想象中要冷静,但这种表面的平静,更让她感到心慌。
    两人坐在餐桌两端,默不作声。
    周克也帮不了她,似乎有更心急的事情要去做,洗了个澡,急匆匆走出房间。
    久路手心出汗,张了张口:“妈……”
    再次无声。
    过几秒,江曼终于开口:“心回来了?”
    久路抿紧唇。
    “你爸已经不在了,希望这次之后,你能认清这个现实。”
    她双手绞在一起,“认清了。”
    “离高考还有四十几天,我答应你,只要你本本分分到出考场的前一秒,我就不再约束你,也算是对你爸有个交代。”
    “妈,我知道错了。”
    她摇了摇头,声音很淡:“你的做法我理解,都理解。”
    久路渐渐不安,有种糟糕又熟悉的预感萦绕心头。
    谁都没说话,空气里静得只剩呼吸,江曼穿一件贴身的黑色薄衫,抱着手臂,眼睑微垂。
    “对了。”她抬头:“你离开四天,我打去你们班主任那里请假,想帮驰见也请好……”
    久路脑袋炸裂开一般,惴惴地看着江曼。
    江曼声音仍旧没什么起伏:“你们班主任说,班级没有这个人。”
    她陈述完,并没追问她欺骗她的原因,又坐了会儿,起身道,“饿了吗?我去给你热饭。”
    江曼转身去厨房,拿着盘子放在冷水下冲洗,忽然间,被人从后抱住。
    她咬着牙,将她的手狠狠拽开。
    久路又抱住。
    江曼牙齿间发出细密的碰撞声,刻意伪装的冷静情绪,瞬间失控:“你放开!”
    “不放。”久路没动,左手紧紧扣住另一手的手腕。
    江曼甩不开,尖细的指甲刮在久路手背上,最后崩溃般砸掉盘子。
    瓷盘四分五裂,躺在池子里,水流如注,仍然不断洗刷着残破的瓷片。
    江曼发疯般扫掉案板上的盆碗器皿,带来惊天动地般的刺响。
    之后所有声音都停止了,江曼站着不动,肩膀颤抖,发出细弱的抽泣声。
    李久路贴着她的背,轻声道:“妈,我不会离开你。”
    一瞬间,江曼眼泪决堤,无力的垮下肩膀。
    “我只是贪玩想放松几天,现在回来了啊,我怎么会不管你呢。”
    她脸颊蹭了蹭她,垂眼看着地上的狼藉,声音轻缓:“妈你先冷静,不要激动,自己身体最重要。”
    平复好一会儿,江曼才止住瑟瑟发抖的身体,慢慢转身,将她抱在怀里:“你别乱跑了行吗?”
    “不会了。”
    “你……”她咬着嘴唇:“不要像……她一样。”
    “不会的。”久路轻轻拍她背。
    过好半天,母女俩终于能心平气和的说话了。
    久路静静的吃面条,江曼拄着下巴坐对面看她:“驰见是不是对你有想法?”
    她低着头,动作停滞几秒,接着将面条往嘴送。
    江曼说:“那你呢?”
    片刻后,她缓缓摇了摇头。
    江曼:“是我以前看错他,觉得他身世可怜,你们又是同学,所以才多加照顾。这次他去找你我就觉得奇怪,有谁会为了一个同学千里迢迢去那么远,而且还是高考前夕这么紧张的时刻。总之是我疏忽了。现在看来,他也不过是个社会闲散人士,一点儿文化跟前途都没有。”
    江曼对驰见的评价,久路内心是极反感的,但考虑到她的状态,抿了抿唇,终究忍下来没反驳。
    江曼道:“妈妈要你保证,以后跟他断绝来往,不准有任何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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