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求之不得”, 让玄司北的心跳几乎骤停, 甚至有几分窃喜。
    她……迫不及待?
    “宋悦, 那我们……”这个时候, 是不是应该准备张罗婚礼之事, 讨论讨论宴请的宾?她没有娘家人给嫁妆,想要什么花样的喜服, 最好和他说, 他便早些派人去定做,免得让她尴尬。
    玄司北不知不觉已经想得十分长远,目光隐隐透着期待。
    “那还等什么?咱们明天就去, 让你入户!”宋悦也十分激动,直接打断了他的话,转过身,面对着他,眼睛亮晶晶的, “想不到, 你终于答应做我干儿子了……今后我会待你如己出的!”势不做后妈!
    “……”
    一阵长久的沉默。
    玄司北静静盯着她的脸许久, 最后在她逐渐僵硬的笑容中面无表情的扯过被子,冷冷翻过身去,给她一个不高兴的后背。
    “睡觉。”就连声音都冷硬的,似乎还有几分置气的意味。
    宋悦一脸懵逼, 有点摸不着头脑。想再和他搭句话, 问问他明天到底跟不跟自己去邻长那儿登记入户, 想想他刚才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的态度, 又有点不太敢。
    她刚才那句话,好像也没说什么特别的东西,惹到他了?
    “……”自知无趣的宋悦摸了摸鼻子,老老实实裹着被子滚到了自己的那一边,打消了乱七八糟的念头,闭上了眼睛。
    算了,这小子从小娇惯的,最擅长无缘无故给人冷脸。她心情好的时候会顺着他的毛捋,现在困了,懒得管他。
    真是奇了怪……明明都相处了一段时间,她好人的人设也没崩掉,也是实实在在救他命的,好感度应该够了吧?
    可玄司北为何迟迟不认她做干娘?
    这或许是她目前最大的疑惑,没有之一。
    ……
    夜里,当宋悦那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时,玄司北还未入眠。
    只有等她睡着之后,他才又翻回了身。想到白日里她被他以玄虚阁主的身份救下时,对他的那份主动,有些压抑不住自己的呼吸。
    她一直以来对他是真心的好……可她没把他当男人看待,只把他当个孩子,甚至还想让他做她干儿子。
    “无论宋悦提出什么样的条件,我都能答应,可唯有这条……恕我不能从命。”他轻轻垂下眼帘,对着安静的空气,自言自语般的轻声说道。
    有她在枕边,他不再失眠,可一旦鼻腔中充斥着她的气息,就不由自主浮想更多。
    他生怕自己做出什么异样的举动,惊扰了睡梦中的她,看着窗外仍然暗沉的天空,悄悄从床上爬起,走去了院中。
    他掩好门窗,在梨树下止步,冷风一吹,雪白的中衣挂了几颗晨露。
    四下悄寂无人。玄司北黑眸流淌着暗色,冷冷一掌拍向树干,在纷飞的树叶中练起了掌法,借武功心法抵消心中的杂念。
    四面八方纷乱的气流,让他的黑发凌乱飞舞,翩跹的雪白衣袂划破空气,传出一丝丝暗响。他认真时,冰冷的气势不再收敛,铺展而开,让空气都像是泛着令人颤栗的杀戾因子,令人感到森冷的恐惧。
    玄虚阁的绝世武功,也是让它能够屹立于江湖而不倒的原因。只是这功法太霸道,不出手则已,若是掌控不好力道,会伤人的。
    所以,在练成十三层以前,他不想在宋悦面前使用。今天,只为了宣泄心中掩藏的深沉情绪。
    他不敢对宋悦说……生怕连这样的关系都维持不下去。她不是平常的女人,不是一点点金银或是权势就能收买的,除了桂花糕以外,他甚至找不到任何讨好她的途径。
    因为她太奇怪了。
    除了对桂花糕有极大兴趣,她对一切都看得很淡。他刻意给她买的衣服首饰,她虽然表示喜欢并收下,但她从未表现过对这些东西的欲望,似乎不甚在意。钱江说哄女人最好用的几样小玩意,也根本不起作用。
    或许……因为她是女商人,又是个寡妇。
    见识的东西太多了,寻常物件,不能打动她。
    玄司北看着掌中被震成齑粉的枯枝,自嘲地勾起了嘴角。
    他曾经在楚国为皇子时,便幻想过。一个难以打动的人,自然不会被简单收买——若他有个这样公正而淡薄的父皇,或许一切都会不一样……
    没想到,世上还真有这样的人,还偏偏是她。
    可惜了,宋悦只是个普通的女人,与君王之道扯不上半点关系。
    ……
    当宋悦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听到外面有人练武。
    毕竟她身上已经有了一年内力,五感六识都长进了许多。
    “司北……这么早就起来了?”她眯着眸子,伸着懒腰推开门,院中却已经空无一人。四处找了找,也没看见玄司北的踪迹,“……躲着不见我?”
    这个逆子!
    空中分明有破碎的树叶打着旋儿飘下,可玄司北就像是刻意躲着她一样,不见踪影。最后,她只在桌上看见了一叠桂花糕,立马忘记了刚才的不快,揣着去往地道,一边吃一边走去皇宫。
    敢问宿主,你还记得你有个儿子吗?
    宋悦:儿子?什么儿子?谁的?
    ……还真是个不记仇的,一袋桂花糕就收买了,配做皇帝吗?!
    宋悦:你倒是问问我想不想做!赶紧让管理局重新派个人来,我肯定举双手赞成。
    她真心觉得,自己会待在这个鬼地方,完全是被同事坑的。想到姬无朝五千点的罪恶值,她就头大。
    到了皇宫,时间已经不早了。不过她是皇帝,推迟些时间去早朝,也没人敢反对。
    达成成就:懒政的帝王。罪恶值加2,目前罪恶值5002。
    宋悦:?!!
    宋悦:你认真的?
    听声音就知道,刚才的机械音是系统自动通知,我也没办法。
    宋悦打开窗口查看了一下数值,发现那赤红的数值果然变成了5002,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宋悦:我是不是完成任务了就能回去?除此之外,罪恶值和功德值应该就没什么用了吧?
    完成任务了当然就会被自动传送回管理局,你又不是第一次出任务。系统发了一个嘲讽的表情,对了,罪恶值和功德值是根据你对世界做的贡献来评价的,罪恶值越高,就越是大恶之人,会遭天谴,也就是说,什么倒霉事儿都会摊上,知道不啦?
    宋悦瑟瑟发抖:那……功德值?
    当你抵消完罪恶值,拥有功德值的时候,就自然相反,人生会顺风顺水,就算遇到艰难也能化险为夷。附带,功德值上了一千的人,最后都走上了人生巅峰,无一例外哟~
    这句话总算让宋悦找回了点儿希望。
    早朝时,她头一次没吊儿郎当的歪倒在龙椅上,而是大大方方的正襟危坐,坐得四平八稳,神情肃然,完全没了先前的随意劲儿,一门心思想着政绩。脑袋稍稍转了转,想到了个事儿:“工部都水清吏司何在?”
    皇上第一次主动点名,点的还是个不怎么惹眼的官职,让朝中大臣都有些疑惑。
    玄司北眸中心事沉沉,有些心不在焉;莫清秋一直关注着她这边,对她关注朝政的表现十分赞赏;司空彦不管都水司,也是下意识听听,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目光总是时不时往她领口瞟过来。
    李德顺微讶,这些官职的名号,他以为皇上压根记不得的。
    “这次说的是修河堤的事儿,奏折朕亲自看了,觉得可行,待会儿你留下来和朕说说这道工程的具体方案。”宋悦说完,又转向司空彦,“大司徒也麻烦留下来。”
    姬无朝把修河堤的事儿放到了一边,觉得完全没必要,结果后来真的闹了水灾。她还记得这一茬儿,趁机累累政绩,为人民做贡献。
    玄司北轻轻低头。
    这是被他压下去的一件事。当时燕国国库空虚,他想暂且压下,日后再提,而且没把奏折送到姬无朝手里,唯恐他直接给驳了回去。不想,今日皇上主动提起,似乎对此事异常上心。
    皇上的行事,愈发出乎他的意料了……
    司空彦眸中含笑,向她点了点头。皇上的努力,他看在眼里,这段时间,必定尽心尽力辅佐皇上。
    宋悦又交代了几件事下去,脑中的备忘录终于拖到了最后一条。她扫了一眼众位大臣:“洪大将军今日没来上朝?”
    之所以把洪全宝的事儿拉到最后说,因为这才是她的主要目的,是今天的重头戏。
    他在燕都养兵,就是在她眼皮子底下和她过不去,要不是莫清秋那可怜兮兮的几千禁军,恐怕她连睡觉都睡不安稳,如鲠在喉。
    站在身边的李德顺有些意外,洪全宝那老头子,如今战功赫赫,又仗着有些兵,已经不把皇上放在眼里,燕都中却没人有动他的能力。他就是悬在皇上头顶的一把刀,皇上以前虽然布满,但胆儿小,知道对方的厉害,只把话藏在肚子里,今天是怎么了,公然找洪大将军的不是……
    他怕皇上吃亏。
    四下一片安静,谁都不敢大声呼吸。
    只有玄司北,淡淡上前一步,扬起头看她的瞬间,一身冷傲无意识的突显出来:“微臣或许知道洪大将军未来上朝的缘由。”
    司空彦瞥了他一眼,知道他一旦露出这副神情,目的绝不单纯,明眼人能看出来,相国大人此时站出来说事,显然是与大将军不对盘。他们之间的事,只要不牵扯到姬无朝,不涉及燕国,他便不掺和。
    “哦?那你说说,他是为什么不来上朝?”宋悦非常配合。
    “不知皇上听没听说昨日在燕都发生的一则事……”玄司北精致的面容不带任何感情,只是垂眸淡淡陈述着,“洪府二公子强抢民女,洪大将军还为其提供护卫和人手,微臣觉得不妥,便苦口相劝,他却破口大骂,与微臣起了争执……或许是因为那晚的争执,才气病了身子,这才告了病假,没能上朝。”
    朝堂上一片安静,无人敢吱声。多数人不想掺和到这件事来,没人支持。
    玄司北冷笑,目光忽然放在了司空彦身上,意有所指的加了一句:“那个女人名叫宋悦,是西街的一个貌美寡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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