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才站好,虚掩的门就被推开,微蹙眉头的高密王妃独自走了进来,边跨过门槛边说:“别闹腾了,快点下去罢!不然过会儿建安就要回来,看到你们不听话,答应你们的好处一准儿什么都没有了……”
    王妃虽然不是见天的要孙辈们在跟前疼爱,然而对于孙儿孙女们的态度一贯都是和蔼的。
    这会儿尽管出于对莫太妃的厌恶,不想掺合她的后事,唤起两个孙女来也是轻声慢语。
    只是话到一半,猛然瞥见倒在地上的广昌郡君与云阳郡君,脸色一变,瞬间住了口,朝身后看去!
    而这时候,公孙喜已经神情平静的关上了房门。
    “……”两人目光交错,似有电光火石,气氛俨然凝固,屏风后的孟皇后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大气也不敢出,只死死绞住了衣角。
    短短片刻,又仿佛千年万年,高密王妃声音微微颤抖的开了口:“你是……你是鹤儿的人?我记得你!”
    “王妃娘娘,卑职需要您帮个忙。”公孙喜盯着她的眼眸,淡淡说道,“闻说您素来疼爱郡王,想必不至于看着外人将弑杀祖母的罪名栽赃给郡王?”
    高密王妃闻言就是一怔:“你说什么?有人想将这罪名栽赃给鹤儿?!”
    不待公孙喜回答,她已自言自语的分析,“是了,你是鹤儿的人,不管出现在宫闱里的缘故是什么,回头叫人知道了,少不得就要怀疑到鹤儿头上去!幕后之人……嘿嘿,真是该死!我还没死,就要用这样歹毒的法子,给鹤儿积攒恶名?!”
    “且不说鹤儿根本不屑那老妇的命,就算鹤儿当真要杀她,哪怕千刀万剐,也是应该的!”
    看着情绪有些激动的高密王妃,公孙喜微微皱眉,他对王妃其实是不太信任的,这主要就是之前谣言事件时,口口声声疼爱容睡鹤的这位,始终没有出面为容睡鹤澄清过。
    这会儿听着高密王妃偏袒容睡鹤的话,只是半信半疑,说道:“娘娘,卑职要带一个人离开宫城,最好直接前往城外,不知道娘娘可有什么指教?”
    高密王妃的思绪被打断,定了定神,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走过去检查了下广昌郡君跟云阳郡君,见两人只是昏迷,暗松口气,说道:“当然是有法子的……我这俩孙女儿素来淘气,给你添麻烦了吧?她们失去知觉的时候,可曾看到你?若是如此,得等她们醒来的时候,我叮嘱几句,免得她们不懂事宣扬出去。”
    “娘娘,还是趁这两位郡君昏迷之际,就将卑职两人送出宫城的好。”公孙喜淡淡说道,“两位郡君毕竟是世子之女,卑职出现在皇城里这样的事情,如何能不禀告世子夫妇?”
    “世子夫妇不是那种人。”高密王妃听了这话,心中难受,说道,“他们都是很愿意跟鹤儿还有康昭相亲相爱的。”
    她沉吟了下,问,“你要带出宫的人在哪里?要我派人去接过来么?”
    公孙喜轻咳一声。
    屏风后的孟皇后,深吸了口气,才满怀惴惴的走了出来。
    “……是你?”高密王妃转头看到是孟皇后,非常的愕然,下意识的脱口道,“孟氏投靠鹤儿了?不,不对。孟氏可不是会爱惜女孩儿的人家,若果投靠了鹤儿,要鹤儿帮忙救人,也绝对不会是来救皇后!”
    公孙喜淡淡说道:“卑职这些日子一直在郡王妃跟前,是奉郡王妃之命前来长安的。”
    高密王妃闻言就以为是盛惟乔为了同孟皇后的友谊,专门派公孙喜过来救人的,不禁紧紧皱起眉头,说道:“康昭简直就是胡闹!且不说她人如今在北疆,正是群狼环伺的处境,何等需要你这样的高手护卫左右!想必鹤儿也是出于这个考虑,才将素来跟着他的你派给她的,哪里能够这么轻描淡写的把你支开?!就说你是鹤儿打小一块长大的心腹,最可信任不过的,康昭即使看重与皇后的情谊,又怎能为了区区闺阁之交,叫你这样可为鹤儿左膀右臂的人才冒如此大险不说,更是有置鹤儿于不义之境的可能?!”
    她本来对盛惟乔就不大喜欢,这会儿越发觉得这儿媳妇不懂事,跟戚氏完全没的比,“我跟你说,如果救孟皇后只是为了顾全康昭的想法的话,还是不要理她了!鹤儿年轻,身边似你这样的人才,统共才几个?怎么可以大材小用的陪康昭任性!”
    王妃丝毫不在乎孟皇后就在场,冷冰冰的看着她,“康昭做了多年父母独女,深得盛家钟爱,又是鹤儿的心肝,所以素来天真!不过皇后你出身的郑侯府,那是想天真都天真不起来吧?我不管你是用什么法子哄的康昭这么死心塌地的护着你,然而平时你们亲亲热热的来往也还罢了,这会儿的眼接骨上,你休想坏了我的鹤儿的前途!”
    说着一拂袖子,跟公孙喜说,“这样,我送你一个人离开宫城,且将这件事情瞒下去!至于皇后,就交给我吧!你一个人孤身上路既方便,也迅捷!回头康昭若是要责问,你只管把事情都推给我,叫她来问我!”
    孟皇后脸色一阵苍白一阵羞红,虽然她也一直认为自己是公孙喜的累赘,三番两次要公孙喜放弃自己,但这会儿被高密王妃劈头盖脸的一顿,尤其是质疑她与盛惟乔的来往密切乃是存心不良这点,还是使她感到前所未有的难堪。
    下意识的想要反驳,可是话到嘴边,皇后目光触及公孙喜,生生的咽下了即将冲口而出的委屈:万一触怒了高密王妃,连公孙喜怎么出宫都不管了,岂不是害了公孙喜?
    “郡王吩咐卑职跟着郡王妃的时候,就叮嘱过,一切听从郡王妃的指示。”公孙喜没有看皇后,只凝视着高密王妃,平静道,“所以请恕卑职不能照您说的做。毕竟,郡王妃即将临盆,此时此刻,倘若郡王人在郡王妃左右,肯定也不会为了这么点事使郡王妃不喜的,对吧,娘娘?”
    高密王妃脸色非常难看,瞥了眼孟皇后:“你带着她这么个累赘,就算离开这里,到了外面,又将何去何从?带她去北疆么?康昭快临盆了,正是需要你在左右保护的时候,你带着她,赶得上?”
    “再者孟氏这会儿虽然死伤惨重,北疆的孟伯勤一家子,却还好好儿的。”
    “你千里迢迢将孟皇后送过去,到了地方,她同同父异母的嫡兄接上头,你也好,康昭也罢,没有利用价值了,她不卖了你们就不错了!”
    “王妃请慎言,我什么时候做过忘恩负义的事情?!”孟皇后闻言,有点忍无可忍的开口,“何况我与三哥压根没见过,他肯不肯接纳我都是个问题!”
    高密王妃冷笑着说道:“你不忘恩负义?那你这会儿还眼巴巴的指望人家带你离开做什么?你不忘恩负义,早在知道康昭千里迢迢派人过来救你的时候,就该自己一头碰死在望春宫里,免得拖累了人家,心领了康昭这一份好意也就是了!”
    “而且你既然说出孟伯勤未必肯接纳你的这个话,显然是考虑过投靠他的不是吗?!”
    转向公孙喜,“你都听清楚了?确定还要带着她?!”
    公孙喜没什么表情的说道:“娘娘,卑职只知领命做事。请娘娘不要为难卑职!”
    高密王妃怒视着他,良久,才咬着牙道:“那我也只能送一个人离开宫城!两个人目标太大,容易被看出破绽!”
    “娘娘,您方才不知道卑职要带的人是谁的时候,可没有这样为难!”公孙喜不为所动,淡淡说道,“您愿意帮助卑职,无非是因为您疼爱郡王。既然如此,为何不能帮人帮到底?他日郡王问起来,也知道您对他的爱护之心何等浓烈,是吧?”
    “……”高密王妃沉默了好一会儿,狠狠剜了眼孟皇后,才冷哼道,“那你们在这里等着!”
    低头看了眼地上的两个孙女,“虽然这里是楼上,但我孙女儿年纪小,还是扶到榻上去比较好。”
    她没说要带走广昌郡君跟云阳郡君,是知道公孙喜绝对不会同意,在没有人质的情况下,放她出去安排掩护他们离开皇宫的事宜。
    高密王妃气咻咻的走下小楼时,千里之外的北疆,冀州城,孟府。
    冀州城因为孟伯勤的缘故有很多座孟府。
    虽然这些府邸的主人,各自的官职未必相同,但出于对孟氏表忠心的考虑,不约而同的挂起了“孟府”的牌匾。
    此刻孟家源所在的这座孟府,正是孟林的住处。
    第三百二十一章 一如摆在面前的前途,陌生
    “孟将军,你可真是难找。”五瓣葵口甜白釉绘鸳鸯碧桃的茶碗里,碧森森的茶汤犹如流动的翡翠,散发出缕缕清香的同时,说不出的赏心悦目,孟家源却只略扫一眼,就放下,连沾唇也不肯,淡淡说道,“我这两日,前后登门五次,总算遇见你了!”
    底下的孟林听出他语气中的不满,连忙解释:“骠骑大将军之前要老奴去城外数点战马等物资,老奴是故没在府里,绝非故意怠慢大公子啊!”
    孟家源有点诧异:“我昨日去小祠堂里见爹爹,他似乎还在犹豫,怎么会就叫你去数点战马了?可是有什么打算?”
    就微微皱眉,心说自己是孟伯勤的嫡长子,也是早就内定的继承人,亲爹的打算,孟林都知道了,为什么自己去纠缠了那么久,依然只字不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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