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老夫人一看到她就掉眼泪,吓的盛惟乔还以为怎么了,结果却还是为了盛惟娆的事情:“那小子听到边关急报,连夜就赶回北疆了,可见其他不说,这大义是没问题的。然而……娆儿要怎么办?”
    盛惟乔诧异道:“您已经答应他跟四妹妹的事情了吗?”
    茹茹进犯的消息是重五节当天晚上到的,既然臧晚舟当晚就朝北疆赶了,按说他跟盛惟娆的事情压根就来不及敲定吧?
    “老夫人本来打算缓一缓的,然而娆儿坚持说就看中那小子有血性,像盛老爷子当年,觉得嫁给他哪怕将来当真有什么变故也认了。”宣于冯氏在旁代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明老夫人解释,“盛老爷子听着喜欢,专门教人拿了娆儿做的一幅绣帕,叫人追那小子换信物去了。”
    明老夫人拗不过祖孙俩共同的意见,思及茹茹进犯,正是北疆军抛头颅洒热血的时候,谁知道那小子会不会一去不回?
    这眼接骨上定下盛惟娆同臧晚舟的婚事,不是坑自家孙女儿吗?
    在老夫人看来,臧晚舟要是索性战死在北疆,结果还好点,至少盛惟娆就算背负个克夫之类的名声,左右还可以继续找人家;万一他没死,却落了残疾什么的,盛惟娆怎么办?
    不嫁的话肯定要被议论,硬着头皮嫁过去,这日子又怎么过的好?
    所以这两日想到这事情就忍不住泪落纷纷,此刻宣于冯氏之所以会在她跟前,也是盛惟娆央求之下专门过来劝说的,不想还没开口,盛惟乔来了。
    宣于冯氏这会儿给外甥女解释了一句,跟着就说明老夫人:“儿孙自有儿孙福,娆儿那孩子是个稳重懂事的,哪里就需要您那么操心了?她既然认定了臧晚舟,显然有她的道理。再说盛老爷子说的也很对:正因为臧晚舟他此行前途莫测,盛家这会儿定下来他同娆儿的婚事,日后但凡他好好儿的回来,您说他能不念这情分,加倍的对娆儿好?自古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哪!臧晚舟幼丧父母,又曾被岳家骗婚,磕磕绊绊到今日,必然是饱经冷暖,这种紧要关头盛家表现出来的仗义,最能打动他不是?”
    明老夫人抹着眼泪说道:“我这会儿何尝不希望他好呢?只要他好好儿的回来娶娆儿,以后也对娆儿好,哪怕上天让我替他去死我也甘心呵……可是阵前刀剑无眼……”
    “老夫人您这真是关心则乱了。”宣于冯氏笑着说道,“您也不想想这臧晚舟是谁介绍给咱们娆儿的?是乔儿她夫家大嫂高密王世子妇做的媒!”
    “世子妇又是怎么知道臧晚舟的呢?因为臧晚舟是她娘家大哥的旧部!”
    “而世子妇的娘家大哥又是什么身份?”
    “是怀化将军手底下的左膀右臂之一!”
    “这么着,世子妇的娘家大哥为了世子妇同乔儿的妯娌关系,能不照顾着点臧晚舟?不然他们才介绍臧晚舟跟咱们娆儿呢,回头臧晚舟来个为国捐躯,这叫世子妇怎么跟乔儿交代?!”
    “虽然说阵前刀剑无眼吧,可是古往今来,打仗死的士卒千千万万,真正战死沙场的将军,能有士卒那么多吗?”
    “所以要没意外,这臧晚舟是绝对不会有事儿的!”
    “您啊,就放宽了心吧!”
    她说的有理有据,不止盛惟乔在旁点头,本来满心焦虑的明老夫人砸了会嘴,也犹犹豫豫的相信了,这才问盛惟乔:“你回来可是有事?”
    “没事就不能回来了吗?”盛惟乔笑道,“密贞这两日忙的很,我一个人在府里没意思,索性过来看看您几位呢!”
    明老夫人关切道:“你这才成亲,就算不跟公婆、妯娌一块儿住吧,怎么可以没意思呢?其他不说,你府里的事情都理清楚了?陪嫁的铺子庄子田产什么的,可都盘问过一遍、给他们立威不曾?就算这些有你爹娘派的管事帮忙盯着,你这得空也别老往娘家跑啊!”
    她语重心长道,“娘家都是你的血脉亲人,怠慢点没人会怪你。倒是你那公公婆婆跟前,得常去请安才是!还有你那大嫂跟前,也该多走动!去王府的时候,记得千万别跟在家里一样随意,哪怕他们这么跟你说,听听就算啦!婆家怎么好跟娘家比?务必装也要装的勤快谦逊又懂事孝顺,方能讨婆家上下欢心啊!”
    盛惟乔知道她一番好意思,但还是有点哭笑不得,提醒道:“祖母,您忘记啦?密贞他自己跟王府那边就不亲,我要是经常往王府跑,且不说有我那大嫂珠玉在前,就我这几下子讨好长辈的本事,能不能入得了婆婆的眼;就说密贞知道了不高兴怎么办?”
    “这……”明老夫人意识到自己之前做媳妇时的经验,盛惟乔这孙女未必用得上,就是皱眉,不过想了想,又说,“密贞这样也不行啊,他不是正宠着你吗?要不这样,你给他还有王府那边劝劝和,说起来王妃也是够命苦的。那么出色的一个孩子流落在外十五年,真是想想就替她揪心……”
    话没说完就被宣于冯氏打断:“千万不要!”
    她正色告诉盛惟乔,“密贞跟王府那边的关系,你绝对不要插手!他跟那边疏远,你就少去王府;他跟那边亲热了,你再勤快点!毕竟流落在外的人是他不是你,他那个人又城府深沉,不肯轻易表露真实的心思!”
    “所以他对王府那边的心结有多深刻,咱们也吃不准!”
    “别到时候,好人没做成,反而坏了你跟他之间的情分。”
    “再者……”
    宣于冯氏微微冷笑,“他这会儿单是忙公事就分身乏术了,这还是他跟王府关系不好,没事儿根本不去生身父母还有兄嫂跟前走动!尚且叫乔儿你觉得无聊,跑回来找我们呢!如果他跟王府要好起来,成天到王爷、王妃跟前嘘寒问暖,得空还要跟世子夫妇栽培感情,甚至亲自指点侄子功课什么的……那还剩多少时间精力给乔儿你?!”
    说着转向明老夫人,不是很高兴的样子,但大概是给冯氏母女面子,说话的语气还是温和的,“老夫人,我知道您对乔儿是真心疼爱,才会提点她那些话。不过王府毕竟是高门大户,跟咱们这种郡中人家不一样,是以给他们做儿媳妇的方式,也不能跟在寻常人家做儿媳妇的比,是不是?”
    明老夫人自以为是为盛惟乔好,哪知被宣于冯氏这么一分析,自己竟是出了馊主意,就很尴尬,连声道:“乔儿还是听你姨母的,听你姨母的!”
    盛惟乔其实是照着宣于冯氏的叮嘱做的,对高密王府的态度,视容睡鹤的态度而决定,这点早在出阁前,盛兰辞夫妇就再三耳提面命,要她绝对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事情,不过此刻还是给明老夫人圆场道:“其实祖母说的也有道理,毕竟谁都知道我那婆婆素来宠爱密贞,这会儿密贞不常去看望她,还能说政务繁忙,抽不出空。我成天闲在家里却不代密贞去王府尽孝,众人肯定私下里要议论我的。是以不管怎么样,这场面功夫总归还是要做做。”
    不过即使如此,明老夫人也觉得很是没趣,勉强再跟她们姨甥说了两句话,也就暗示自己乏了,让她们另找地方。
    宣于冯氏带着盛惟乔出了门,边朝自己住的院子走去,边跟盛惟乔说明老夫人:“你这祖母心倒是不坏,不过就她那脑子,想坏也坏不到哪里去。”
    这话是有点奚落的,盛惟乔正要委婉提醒她明老夫人怎么说都是自己祖母,且也比宣于冯氏高一辈,但宣于冯氏又有些感慨,“然而大概是傻人有傻福吧,她命倒是不错,你那祖父尽管对她不如对你嫡亲祖母尊重,却也没生过二心。且你爹娘也不是刻薄之人,所以她笨点也是件好事,不然太精明了,反而未必能跟你祖父还有爹娘处得来。”
    “倒是你嫡亲祖母真正命苦,一天福都没享过,就这么去了。”
    盛惟乔觉得姨母说这一番话,未必全是惋惜艾老夫人,八成也有自伤身世的缘故。
    她仔细想了下,确实自己那姨父的忌日就快到了,宣于冯氏对这丈夫恨之入骨,这一天要是在南风郡中的话,一定要叫厨子做上一大桌子菜,还穿红着绿的庆贺。
    这情况看似无情,其实正是难以与往事一刀两断的挣扎。
    “姨母,您说北疆出了那么大的事情,我们接下来还要不要去西疆了?”盛惟乔心里唏嘘着,也不好说什么,就岔开话题,“这两天密贞太忙了,我都没空问他。”
    宣于冯氏闻言,皱了皱眉,也为难:“后宅跟生意上的事情,你问我也还罢了。这朝堂大事,我一介妇道人家,之前又向来不在长安的,却哪里知道?”
    盛惟乔正要说话,这时候不远处忽然踢踢踏踏的跑过一个小丫鬟来,瞥见她们,就停了停脚步:“冯老夫人、县主:门上来了个受伤的人,说是县主的表哥呢!”
    第六十六章 内奸
    “我表哥?”盛惟乔惊奇道,“我表哥他们什么时候来的长安?”
    她这时候以为丫鬟说的表哥是冯家人,只道自己外祖父外祖母那边又有什么考虑,打发了子弟来长安。
    不止她,宣于冯氏也是这么想的,就是凛然:“那孩子伤的要紧么?”
    小丫鬟还没回答,她却已经扯着盛惟乔朝正堂走了,“咱们快点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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