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的皇后,虽然也有抱怨,却大抵只是蜻蜓点水,有时候盛惟乔为她伤心难过,她还会反过来宽慰盛惟乔。
    但今天皇后却俨然即将崩溃似的……
    盛惟乔心中既担忧又狐疑,暗忖:“按说青琅在那样的家里长大,才入主望春宫时,甚至因为觉得总算可以过自己想过的日子了,高兴的喜笑颜开……不该这么脆弱才是!莫非她近来在宫里受了其他委屈却不好说出来吗?”
    至于说这个委屈从何而来,不问可知八成跟舒氏姐妹有关系。
    “真不知道孟氏是怎么想的?”盛惟乔所以暗叹一声,心道,“舒氏姐妹这会儿就不把皇后放在眼里,随意的践踏中宫尊严。回头孟侧妃就算生下男嗣又顺利过继到青琅膝下,舒氏姐妹难道害不死那孩子么?”
    那姐妹俩当初可是连真正的皇子都弄死过的,何况只是广陵王跟孟侧妃的子嗣?
    “对了,我听说高密王打算让世子去负责招安,密贞只会派人从旁协助?”还好孟皇后到底理智尚存,失控了片刻之后,渐渐的就控制住了自己,一面接过盛惟乔递来的手帕擦脸,一面问,“不是我说挑拨离间的话,但你这公公真有点偏心了,密贞怎么说也是在外流落了这么多年才回来的,居然也不偏袒点,反倒是成天一副怕密贞觊觎世子之位的架势!”
    盛惟乔叹道:“世子毕竟是嫡长子,按照礼法,父王偏心他都是应该的。而且密贞自幼流落在外,也难跟世子是父王看着长大的比。这事儿我就算替密贞抱屈也不好说什么……不过说起来我那大嫂为人真不错,也会教孩子。”
    孟皇后“嗯”了一声,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道:“我说句多管闲事的话:密贞派去给世子帮忙的人,最好是对他忠心耿耿,面对形形色色的诱惑都不动心的那种……不然的话,照我对这些人的了解,高密王八成会趁机挖墙脚!”
    “那应该就是这两年一直跟着他的阿喜跟应敦了吧?”盛惟乔微微一怔,这种事情她兴趣不是很大,所以也没怎么盘问容睡鹤,至今了解的都是容睡鹤随口告诉的那点,还真不知道容睡鹤派给容清酌帮忙的都是些什么人,不过出于对丈夫能力的信任,她也不是很担心,随口道,“嗯,应该不会是应敦。密贞刚才还在跟我说,应敦不足以独当一面,打算继续带他在身边调教段时间呢!不过阿喜的话……”
    盛惟乔说到这里因为思索有片刻的停顿,孟皇后却已下意识的追问:“他怎么了?”
    “我觉得他忒年轻了点,这么大的事情也不知道做得来做不来?”盛惟乔这时候没有注意,如实说道,“而且密贞要是派给世子帮忙的人不止一个的话,他只怕未必压得住?”
    盛惟乔这么说是因为知道公孙喜其实跟容睡鹤一样出自玳瑁岛,而且之前很受许连山等人的排挤,就算随着容睡鹤地位权势的提高,公孙喜也跟着水涨船高,然而这人现在在容睡鹤嫡系中的地位如何,是否能够在脱离容睡鹤的情况下镇住那些悍匪,盛惟乔也吃不准。
    但在孟皇后听来,就是公孙喜毕竟只是容睡鹤的小厮出身,哪怕仆随主贵,在海上那些不服王化已久的杀才眼里,也是瞧不起的。
    如此推断的话,容睡鹤八成是不会派他去海上了?
    皇后抿了抿嘴,没再说这个话题,而是转到其他琐事上去了。
    这天盛惟乔一直到宴散之后,回到郡王府里,才猛然反应过来:“青琅……好像对阿喜态度有点不一样?”虽然说公孙喜曾经救过孟皇后,又在望春宫做过侍卫,皇后在容睡鹤的手下里头,对他格外关心些,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但盛惟乔仔细回忆方才两人的对话,总觉得皇后那句“他怎么了”,透着些异乎寻常的关心……?
    “青琅她今儿个整个就不太对劲,难道也与这事儿有关吗?”盛惟乔所以非常的忧虑,因为就算不提孟皇后跟公孙喜之间巨大的鸿沟,就说公孙喜对容睡鹤之外的人素来冷漠,及时曾经救过孟皇后,又在望春宫做过侍卫,却也未必会因此对皇后生出什么异样的情愫来。
    假如皇后当真对公孙喜有什么好感的话,这两人基本上是没可能的。
    而皇后虽然是孟氏亲女,还是嫡女,却一直被孟氏当棋子的,如果孟氏知道她对头号政敌之子的手下有什么想法,必然不会容许。
    就算出于再立个继后的艰难的考虑,不会因此铲除孟皇后,但敲打之类却是肯定的……
    这天晚上,盛惟乔因为搁着这事儿,一直有点心不在焉的,以至于沐浴之后,同容睡鹤一块儿进了帐子,后者轻车熟路的转过身来替她宽衣了,她都不耐烦的拍开:“别闹,我想事情呢!”
    “乖囡囡,你这个不是要想事情,是想搞事情啊!”容睡鹤见状,哭笑不得道,“这种时候你跟我说你想事情……你说三更半夜,孤男寡女共处一室,除了咱们接下来要做的事情,还有什么值得想的?”
    盛惟乔白了他一眼,率先在榻沿坐了,因为是沐浴出来直接就要安置的,虽然丫鬟已经帮忙将满头乌发绞干了,这会儿却是未簪也未束,就那么乌鸦鸦的铺了大半张榻,如此越发显出她一张脸儿白生生的,羊脂玉一样,莹然生辉。
    容睡鹤看着,眸色越发深了几分,但郡王妃此刻心思完全不在敦伦之礼上,她抱胸端坐,冷哼:“我刚才忽然想起来,今儿个在宫里,我可能忽略的一件事情!”
    容睡鹤说道:“嗯,咱们经过那条花径时,两旁的枝叶茂密的很,旁边的人都看不清楚的。”
    他忽然说这个,盛惟乔不免莫名其妙,就没继续说下去,而是愣愣的看着他,想知道他到底要说什么。
    就听容睡鹤继续道:“那个时候你家睡哥哥应该亲亲你的……你是不是当时忘记提醒你家睡哥哥了?”
    “……”盛惟乔面无表情的抱起玉枕,“你再跟我胡扯试试!”
    容睡鹤笑眯眯:“乖囡囡,你真是太乖了!你家睡哥哥早就看这个玉枕不顺眼了,明明要是没有它的话,你就可以直接枕你睡哥哥的手臂了对不对?”
    盛惟乔愤怒的瞪了他一眼,才将自己陪嫁的青玉婴卧荷叶枕放下:“阿喜……”
    她本来想问下公孙喜对孟皇后是否有什么特殊的情愫的,不想才开口,外头骤然传来一阵沉重且急促的脚步声!
    跟着在守夜丫鬟惊诧的质问声里,许连山疲惫中透着惊怒交加的声音传进内室:“郡王,出大事了。”
    他似乎深吸了口气,才继续道,“茹茹大举进犯北疆,至报信之人离开北疆时,已下三城!”
    帐中原本轻松且旖旎的气氛,瞬间冻结。
    第六十五章 定亲
    茹茹的进犯非常的突然!
    以至于朝堂上下都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最要命的是,短短几日内,这个消息就传遍了大江南北,举国上下顿时一片哗然,矛头直指当权的高密王跟孟氏。
    说高密王是罪魁祸首的人这样认为:“若非这奸王野心勃勃,对天子不尊,对太后不孝,至今觊觎帝位,交朋结党,弄的朝堂上下乌烟瘴气,甚至将手伸进北疆军,把周大将军倾注半生心血的国朝精锐生生给折腾成警备松弛、被茹茹连下三城才有消息报至长安的废物!这等蕞尔异族,早在先帝之父穆宗皇帝陛下那会儿,就起过永绝后患的心思,何以拖到现在,非但未能斩草除根,反而教他们反过来侵袭国朝?!”
    觉得孟氏才是祸乱根源的人如此宣扬:“自古以来,外戚坐大,都非国祚之幸!孟氏本自寒微,承蒙皇室恩泽,才有今日,却不思为国尽忠尽孝,反而成天起着不该起的念头,实在是狼子野心、忘恩负义的小人!如今北疆遇袭,连失三城才有消息报抵长安,必是这小人眼看天子膝下无子,去年才送入宫闱的皇后至今未曾承宠,担心兄终弟及,高密贤王践祚之后,与他们清算罪行,意图引狼入室,火中取栗!”
    双方各执一词,从乡野到市井,争的不可开交,就是官场上,私下也常有探讨。
    没过多久,甚至在剑南、京畿各闹出一场民变来!
    虽然说因为规模不大,官府应变也及时,很快就将之平定,但已经盛世太平了多年的大穆朝,也分明显露出天子长年沉迷酒色不视事的弊端了:没大事的时候还好,一出大事,上上下下就免不了人心浮动、拉帮结派斗成一团。
    “这群误国贼子!!!”这种大事盛惟乔插不上话,而本来就算不得空闲的容睡鹤为此忙的不可开交,她一个人在郡王府待久了无聊,就回盛府去看望,正好听见盛老太爷跟徐老侯爷拍着桌子大骂,“都什么时候了还顾着内斗内斗内斗内斗!也不怕茹茹一路势如破竹的打来长安,将他们跟他们的妻小统统掳去为奴!!!”
    “不定谣言说的是真的呢?”徐老侯爷嘿然道,“茹茹之所以能够那么快的连下三城,就是因为国朝有他们的内应!毕竟高密王跟孟氏势均力敌这么多年,一直奈何不了对方,谁知道是不是他们中的哪个想找茹茹当帮手?”
    他冷笑连连,“就是不知道是孟氏丧心病狂,还是高密王贼喊捉贼?”
    盛老太爷冷然道:“这两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国难当头仍旧不忘勾心斗角,没准是不约而同了呢!?”
    盛惟乔看这气氛,就没上前打扰,而是直接去见明老夫人还有宣于冯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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