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情,一旦有人带了头便如决了堤的洪水一般,一发不可收拾。
    “就是,就是,有本事你就破案啊!把我们关在这里算什么事儿?!!”
    “站在这里啥事儿也不干,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凶手放我们回去啊?”
    ……
    人群之中一片哗然,怨怼不服的声音此起彼伏。
    站在人群对面的程文远冷然地看着对面激愤的人们,不发一言,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屏障给隔绝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激愤的人似乎将满腔的不平都给透支了,渐渐地声音小了下去,直到某一刻又变得寂静无声。
    他们原本还怒目直视恨不能将程文远戳几个窟窿的眼睛有些畏缩地垂了下去,时不时忐忑地瞄上一眼。
    愤怒使人丧失理智,当愤懑宣泄之后,头脑一热的人瞬间便清醒过来,他们刚刚究竟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再去回想的时候就会后怕。
    那不计后果放纵之后产生的后怕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流逝,相反会愈加浓烈,尤其是当被指责的人是他们不了解、得罪不起的时候。
    看着面前那群鸦雀无声的人,程文远依旧没有什么表情,经历过浴血杀戮的人是不会被这点小打小闹无关痛痒的言语刺激到的。
    “没有疑义的话现在就可以留下信息各自散了,需要的时候会再传唤大家的。不要试图逃跑,一经抓获,不论是何缘由,不排除被当成凶手的可能。”
    没有一个人敢走,他们都在观望,都在看大家作何选择。毕竟一个寻常人偶然间遇到了点热闹事,也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情滞留在此的,谁能想得到突然之间就会深陷其中被当做嫌疑犯,需要接受审查和盘问呢?
    这么微妙的时候,一个不经意之间不成熟的举动都有可能被怀疑。他们并不觉得这个看起来不是太靠谱的年轻官老爷能够明察秋毫的查明真凶,若是自己被赶鸭子上架做了替罪羊,那可就真的是得不偿失了。
    相较于这些平凡的世俗之人七拐八绕的小算计,身为无欲无求的方外之人就显得自然的多,背靠灵禅寺这棵大树,应该不会被随意猜忌冤屈。
    但尽管如此,小和尚们依旧不敢有所动作,因为他们寺里的方丈现在也在这里。
    他们可以不顾忌官府里的人,但是不得不顾忌自己的方丈,一个神祗一般存在的人。
    钟浠宁现在是有些恨程文远的,跟大家的想法有些不同,她并没有多抗拒暂时被关在这灵禅寺中,毕竟闭寺也不可能闭太久,并不需要过于忧心,而且她们本身今天也回不去,要等山路不再那么泥泞,马车行驶足够安全之后才会离开。
    真正令她恨的是这个家伙完全没有一点要认真办案子的样子,连尸体都不仔细检查一番,只随意的一扫,就是火眼金睛也扫不出个所以然来呀!这完全就是玩忽职守啊!
    占着茅坑不拉屎,霸占着尸体又不做该做的事情,还不如让她好好的检查一番,说不定就能有什么发现了呢!
    好气人哦,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要去完成隐藏任务了,竟然被这么个废材公子哥儿横插一脚,插了就算了,他还不用心的插!
    正躲在人群之中恨恨地在程文远身上凿窟窿的钟浠宁不经意间扫了一眼,就看见一个面貌稍有特色的老和尚走了出来。一身华丽丽的大红镶金丝线的袈裟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吸引了她的眼球。
    那和尚看起来有些黑,嗯…是很有点黑,五官较为立体,看起来除了比常人黑些其实也没有多大的区别,但就是给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别扭和不寻常。
    难道这就是那位从天竺远道而来的,将灵禅寺发扬光大的天竺法师?
    住持看了那女尸一眼,双手合十,眼中无限悲悯地喃喃念了些什么,腰身弯曲鞠了一躬,随后便走到一旁的登记处留下了自己的信息,走了。
    定力不够早就想要离开的小和尚们见状也都纷纷紧随其后,留下自己的信息之后也都三五成群地离开了。
    渐渐地,人群之中也有些人望风而动,一一离开,不多时看热闹的人都散尽了。除了程文远带来维持秩序的人外,没有一人停留驻足。
    “将军,我们不会真的要破案吧?”一个粗壮的汉子走到程文远面前,看了那女尸一眼,吞了一口唾沫,试探性地问道。
    “你觉得如何?”
    “将军,俺就是一个大老粗,这拿着大刀砍人还行,破案什么的不是狗拿耗子瞎胡闹嘛!”汉子有些难为情却又带着行军之人的粗犷与爽朗。
    程文远难得的笑了起来,“我也是这样觉得的。”
    “啊?”
    “啊什么啊?大家各尽其职,这不是咱们该管的事情,等衙门的人来了就交给他们吧。”交代完,程文远也走了。
    那些原本还一片阴雨的官兵们闻言都雨霁天晴,一扫之前的阴霾。
    倒不是他们不热心嫌麻烦,主要是破案这种事情对于他们而言确实有些烫手。一惯大碗喝酒大刀砍人的他们,如何能够做得了这般抽丝剥茧的细致活儿呢?
    正如钟浠宁疑惑的一样,派下山报官的人根本还没有回来。程文远他们只是因为昨日在山中搜查犯人,又遭遇大雨阻挠,不得已才大半夜里来这灵禅寺中暂住的。
    只是不凑巧的一大早就让他们碰上了这件事,出于保护现场的考虑,他才带着一众弟兄们前来维护的。
    至于其它的,他不会管也管不了,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各司其职”,这不是他分内该做的事情,不该逾矩。
    灵禅寺隶属于兴都府辖下的安临县,临近午时的时候,迟迟未到的安临知县终于来了。
    其实一般这样的事情并不需要他亲自出马,只是这灵禅寺现如今的地位非同一般,更是他们安临县的标志性建筑,所以这才备了马车急急地赶来了。
    不曾想山上路滑,马车难行,虽是金贵的官老爷,也只得提着官服一路泥泞着上山,这才耽搁了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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