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士忠按照老祖宗的指示,以黑烛为引,瞬移到了一间古色古香的书房里。
    他首先四处张望了一下,发现并无人影,这才将紧闭的房门反锁,蹑手蹑脚地走到书桌旁将燃烧的黑烛摁灭。
    他从裤包里掏出手机,解锁,找到灰色的gps按钮,点亮。
    现代通讯技术就是好,五十多岁的吴士忠,别看一副老实木讷的样子,智能手机玩儿得倒是挺溜。
    食指与拇指合扰,再往开一拉,很快,地图上的小灯宠便定在了华朝南部行川与湘源两市北部接壤地域。
    “嗯......有屏蔽?”
    位置大概是定到了,但再拉一拉图,小灯笼却如跳跳虫般,跑到了湘源市中心去了。
    看来只能定位到这里了。
    吴士忠估摸着这方圆一百多平方公里的范围,随后派人过来细细查,应该也不是件难事儿!
    于是,他把位置截屏保存好,准备回去向老祖宗。
    不过,他环顾了一下四周,这是一间有二三十平米的书房,连排的红木书柜令他有了一探究竟的冲动。
    若能有些什么发现,老祖宗必定更加高兴。
    于是他再次走到门口贴耳细听屋外的动静。
    很好,除了间或听到一两声儿鸟鸣,这里竟出奇的安静。
    还不放心,他又轻手轻脚地走到半掩地窗户旁,谨慎地向外看去。
    外面是一个占地甚广的雕栏玉砌的仿唐建筑花园:拱桥假山、游廊池水,充满了浓郁的古典气息。
    现在已是晩上七点了,夏日的余辉给静谧的花园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环。
    吴士忠在窗户旁观察了足有五六分钟时间,愣是没看到一个人从眼前经过。
    “人都跑哪儿去了?人口竟凋零到如此地步了吗?”他心理暗自琢磨了一下,便又撤回屋内,开始在这间古朴的书房内搜寻了起来。
    藏书挺丰富,龟甲片、兽皮、竹简、绢帛以至线装本,透过玻璃窗,吴士忠看到了不少被锁在柜子里的历史文物和典籍。
    吴士忠文凭不高,年轻时仅读了个职业技校,便按着族里的规矩和同镇汤家闺女小媛结婚生子。
    老婆早几年生病去逝了,吴昭和敏敏也都长大成人了,本来他以为自己这后半辈子除了按步就班的守着一间杂货店,定期汇报汇报工作外,就剩带孙子这一重任尚未完成,哪曾想敏敏的一通电话让他发现,原来自己也有不凡的使命需要去完成。
    老祖宗,不单单是他的老祖宗,还是他祖父的老祖宗。
    吴士忠私底下曾好奇地问过父亲,这位老祖宗究竟有多大年纪了,为何他活到九十七岁高龄的祖父都去了天国,她还如此精神矍铄地活着。
    而他的父亲却并未明确地回答他,反而一脸严肃地告诫他:“阿忠,老祖宗是我们的依靠,有她撑着,我们一族才能生存和发展下去。所以,你不用想太多,照着老祖宗的安排做事就好。”
    所以,从小到大,从青年到暮年,他便一直恪守本分,做一个听话的后辈。
    现在,因为敏敏的发现,年过半百的吴士忠,自觉地将自己的身份从杂货店老板转换成兴族大业的斗士,内心的激情,可以说是从未有过的高涨。
    他如斗志昂扬的年轻小伙儿般,见无法顺利取出书柜里的东西,便点开手机摄像头,“啪啪啪”地连拍数张,准备拿回去给老祖宗参祥参祥。
    接着,他又东摸摸西看看,想要找出有关权杖的蛛丝马迹,然而,这间书房除了一排排书柜外,就是桌椅茶具,再无任何可看之处。
    他踮着脚走到书桌旁,拉开抽屉胡乱翻找起来。
    “噫,这是什么?”吴士忠拉开书桌第三个,也就是最底层的那个抽屉后,在一堆诸如美工刀、封口胶、记号笔、数据线等乱七八糟的东西中发现了一个镶嵌于抽屉底部的黑色突起按钮。
    吴士忠的心跳突然有些加快,一种即将有重大发现的激动心情让他想伸出手指按下按钮。
    不过,在手指刚好触碰到那个黑色按钮时,他还是理智地将手收了回来。
    老祖宗只吩咐他找出方氏老巢的具体位置,他已办到。发现这个按钮完全是个意外,他不是个冒进的人,相反,他自认为自己十分谨慎。
    回去禀明情况,请老祖宗示下,是最稳妥不过的。
    吴士忠大能耐没有,听话是唯一拿得出手的本事,他拿出手机对着按扭连拍两张后重新点燃黑烛,带着一股难以言说的激动心情瞬间在书房消失了踪影。
    何智将目光从监控屏幕上移下来,给同在丰台乡的游晟打了个电话:
    “出事了。”
    游晟正躺在丰台乡唯一一家五星级酒店的总统套房的大床上玩着手游,听何智这么一说,立刻坐直了身子问道:“什么情况?”
    何智便把和他差不多年纪,却明显比他还要胖一圈儿的秃顶男人借黑烛出现在书房的事情详细说了一遍。
    “智叔,我马上带人去柳镇,你那边……?”
    “救少爷要紧!方园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能走的地方,你别担心我。”
    游晟听何智语气沉稳,便也不再多说。挂断电话后,他将主卧的门拉开走进了厅。
    四个身着随意,身形高大、宽肩窄腰的精壮男子正或躺或靠地窝在沙发上打牌玩儿游戏,见游晟一脸凝重地走了出来,皆预感有事发生,停下手里的动作站了起来。
    “族长被抓了,十分钟后我们出发去柳镇。现在,小刚,把柳镇地图找出来,连结2卫星,以宏达宾馆为中心,对热点分布进行统计分析,找出突破口。小沛,调试好无人机。小翰和小鹏,把傢伙装车上去。”
    众人领命,立刻行动起来。
    游晟再次返回主卧,拉开床头柜的抽屉,将两把手枪一左一右插在腰后,然后换上黑色夜行服,穿上马丁靴,再将手机调至静音揣进裤兜。
    柳镇在丰台乡以西40公里处,游晟抬腕看了下时间:19:32,开快点儿,十多分钟就到了。
    但柳镇镇中心位于半山腰,半夜开车上去,目标太明显。
    游晟思索片刻,打电话让小鹏联系一辆当地牌照的面包车,租一晚。
    即便这样,车开到山底便不能再开了,他们得徒步十公里,上山。
    希望等他赶半去时,袁大爷还是活蹦乱跳的。
    ............
    吴士忠回到柳镇,第一时间便跑到了吴老太位于镇卫生院旁边的一栋砖墙木门的老宅里。
    吴老太刚好吃完晚饭,正坐在厅沙发上看着时政新闻。
    “老祖宗,我回来了。”吴士忠人胖,紧走慢跑地赶过来,已满头大汗外加气喘吁吁。
    吴老太对他因肥胖而不停抖动的赘肉不甚满意,但还是克制着,一双古潭无波的眼睛闭了闭,示意他坐下说话。
    “阿谦,给你忠叔倒杯茶来。”吴老太朝跟进来的年青男子吩咐道。
    阿谦,亦是为凌三俩人送饭的沉默男人他应了一声“是”,很快便端来一杯热茶放到吴士忠的面前。
    吴士忠现在正忙着淌汗,看着那冒着热气的茶水,吞了两囗唾沫,愣是不敢张嘴要冰水喝。
    他缓了缓劲儿,用手擦了擦额头的汗水,难掩激动地说道:“老祖宗,方氏位置找到了!在行川市与湘源市交界处。”
    吴老太点点头,慢条斯理地问道:“不错。你都看到了些什么?”
    “宅子修得挺气派,就是没人,空荡荡的。老祖宗,我在那间书房里发现了这些!”吴士忠点开手机,将拍的照片拿给吴老太看。
    吴老太年龄大,眼神却很好,在吴士忠拍得乱七八糟的照片中,她很快便注意到了那个黑色按扭。
    吴士忠见老祖宗盯着照片不动,便试探着问:“老祖宗,您说这会不会是一个密室?权杖会不会就藏在这里面?”
    吴老太对吴士忠的判断不置一词。
    她的眼睛并不大,眯成一条缝时,十足的就是一副耆耄老人的模样。
    然而,沉吟片刻后她忽又睁开了双眼,那犀利的眼神、沉稳的气质又足以让人忽略她的年纪而不得不慎重地对待她所说出的每一个字。
    “没人?”她似在问询吴士忠又似在喃喃自语。
    吴士忠坐在一旁不敢打扰老祖宗思考,无所事事地,便开始心不在焉地胡思乱想起来。
    作为全族人的统领,吴士忠发自内心地敬畏着这位老祖宗,当然这不仅仅因为祖制使然,而是在于老祖宗看似温良无害,实则是眼都不眨一下就能置人于死地的狠厉角色。
    他还记得自己十八岁那年除夕,族人们跟着老祖宗一同祭祀祖先时发生的事情。
    地宫是一处充满了神秘和血腥气息的地方。
    十八岁之前,吴士忠和普通人一样过着上学、打架、玩游戏的正常生活,而十八岁之后,他便被父亲领进了那个以前从未听说过的地宫。
    在那儿,他以吴氏子弟的身份向端坐于祭台之下的老袓宗行了叩拜之礼,并和同族其他刚成年的男男女女聆听了族人的历史,明白了自己的使命。
    而也就是那年的除夕,老祖宗在带领族人祭拜祖先后,于众目睽睽之下处置了两个公然叛逃的族人。
    怎么处置的呢?吴士忠现在回想起来全身都止不住一颤。
    那是一个年青的女人和一个壮年男人。当然,他们之间并无任何关系。
    女人是族人派到外面的“眼目”,负责收集有关方氏及遗失的盘蛇黑烛的信息。因未按时汇报工作情况造成重大事故,女人便选择了逃跑以躲避惩罚。
    而那个男人,则是在负责炼制人俑时破了规矩差点儿引起外界注意,导致有很长一段时间,族内未生产出新的人俑。
    两个人都逃了,却又被抓了回来。
    吴士忠的目光穿过人群投向了老祖宗,那时的老祖宗表情淡淡的,一如现在盯着照片沉思的样子。
    端肃的老祖宗坐在祭台下的太师椅上,向在场的族人讲述这俩人的罪行以及如何被抓回来的经过。
    那说话的调子绵缓而悠长,就如同慈祥的外婆给可爱的孙子讲睡前故事一般,让人陷入一种静谧而温暖的氛围之中。
    祭厅里足有千人吧,大家尤如聆听教诲的孩子般没有发出一丝声响。就连跪伏在地的那两名叛逃者也保持着沉默,不再申辩。
    吴士忠作为才走进吴氏秘辛的新人,正好奇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时,只见老祖宗微抬左手,四名彪形大汉便从人群中走出来,驾起跪在地上的俩人,将他们拔得一丝不挂后倒掉在了祭台之上,然后再紧缚双手,割破静脉。
    祭厅里的人,包括那两人的亲人,无不沉默着,任两人用鲜血浇灌于祭台之上的盘蛇黑烛,直至血漫祭台,勾勒出一副艳丽诡谲的画面。
    最后,那两人变成了人俑,无悲无喜、无欲无求,活死人般地供人消遣驱策。
    按老祖宗的说法:“死并不是结束。”
    想到这儿,吴士忠就不免有些担心自己的女儿吴敏敏了。
    吴士忠前半辈子除了逢年过节按着习俗到吴老太跟前尽尽孝,便是按职责负责收集族人自外界送回的各路信息。
    敏敏本来并不需要掺和到家族秘事当中,但前提是她必须在学成之后回到柳镇履行吴氏女繁衍后代的任务,但小女娃子在外面呆久了,眼睛被花花世界迷晕了,不愿做家族的生育工具,拒绝了与族内年青男子的指定结合。
    他曾多次试图说服敏敏放弃不切实际的幻想,本本分分地在柳镇生活。然而敏敏还是毅然决然地选择了服下缚灵丹,成为为族人收集情报的“眼目”。
    “眼目”的确较之于待在柳镇,自由、自主了许多,然而,二十年过后呢?十年期限一满,缚灵丹在控制外出族人言行的同时还会不断吞噬着人的健康与寿命。
    据他所知,“眼目”能活过四十岁的,基本没有!
    这回还好,敏敏立了功,但谁能预料后面的事情?
    她这两天总打电话问自己立了功能不能让老祖宗放她彻底自由,哎,哪儿有她想的那样简单!
    要知道,族内唯一被恩准取出缚灵丹,脱离宗族自立门户的人,几百年来也就仅有一个吴琪儿而已。
    那个女人,据说曾经可是为全族立了生死存亡大功的人。
    敏敏的那点儿功劳,并不足以与之相提并论。
    不行,抽空还得和她好好聊聊!
    吴老太沉恩片刻,抬眼看到吴士忠一副神游太虚的样子,便用蛇头拐杖叩了两下地板,说道:
    “这事儿解决宜早不宜迟。我让阿跃带个人俑和你过去探一探虚实。你记着将那边的黑烛随身揣着,情况不对,也好赶紧回来。
    当然,你们也不用过于谨小慎微,方氏族长在我们手上,真要撞上了,他们也不敢造次。”
    “好的。”吴士忠点头应道。
    “去吧。”吴老太挥了挥手。
    吴士忠不敢耽搁,忍着饥饿再次慢跑紧赶地去找阿跃,然后选个身手好的人俑带着上路。
    ............
    袁方止与凌三躺在床上闭目休息,突然夜空中一阵轻微地“突突”声引起了俩人的注意。
    袁方止第一时间跳下床,走到窗前往外看。
    只见一架仅蜻蜓般大小的萤光超微无人机正在五六米远的半空中飞行。
    “来了?”袁方止惊讶于游晟居然提前赶了过来。
    那架超微无人机是游晟以前泡妹妹时,为了营造浪漫氛围而特意找人订做的。
    据说只要输入目标人物的相貌体征,拥有智能芯片的无人机便能在方圆五公里内进行自动搜索。
    没想到今天居然用这玩意儿来找他!看来游晟这两百多万花得还挺值得。
    “铃,我们的人来了。”袁方止拉开窗帘对着外面即将飞行而过的无人机晃了两下手膀子后,返回床上俯耳对凌三轻声说道。
    凌三并未立刻回应他。
    袁方止以为她睡着了,正想伸手抚向她的肩膀,不料凌三却突然睁开了双眼,欣喜地朝袁方止弯起嘴角说道:“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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