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还在讨论国家大事,皇帝突然就让大臣都退下。
    祁佑以为皇帝留下自己,是为了私下说说辰王的事。
    可不想皇帝一开口,竟然是问沈清婉好不好。
    “多谢父皇关心,”祁佑拱了拱手,回答道,“太子妃有孕不到两月,每日都难受得紧,这次若不是儿臣二人都不知情,也不会这样随意出去。虽然太子妃没有大恙,但这一路奔波辛苦,确实是憔悴了不少。”
    “那便让太医院好好养着,”皇帝叮嘱道,“毕竟是你的第一个孩子,往后的路还长着呢。”
    祁佑明白皇帝的言下之意,便应道“多谢父皇关心,儿臣会好好照顾太子妃的。”
    皇帝点头后便沉默不语,祁佑也不催促,只安安静静等着他开口。
    祁佑觉得,皇帝突然留下自己,绝不是问问沈清婉这么简单。
    “之前你去过北境,可曾见到辰王了?”
    果然,皇帝开了口,不过听不出语气。
    祁佑稍微思索片刻,便如实答道“回父皇的话,儿臣当年前去出征北章,确实在营州见到了辰王殿下,那时因为辰王殿下觉得由渊州调兵不妥,故而亲自去了营州,探察军情,同时与儿臣和沈将军讨论对策。”
    皇帝想起来了这件事,当时他一气之下要求祁佑和沈言珏打下北章,没有听任何人的建议,故而也的确没有考虑到,当时营州的驻兵,已经被颜家父子遣了个干净。
    只是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皇帝只能想办法补缺。
    而除了渊州辰王手里的兵,也没有哪里的兵能很快搬到营州,去攻打北章了。
    皇帝当时一时冲动,以至于骑虎难下。
    辰王又不给面子,公然抗旨不遵。
    不过也得亏辰王没有听从皇帝的旨意,要不然,不仅如今北章打没打下来不知道,北境大概已经大乱了。
    可今日提起此事,皇帝却没有丝毫庆幸或是后怕。
    他想起来的,只有辰王如何抗旨不遵,公然挑衅皇权,私自处事。
    “辰王胆大包天,”皇帝的面色出现了一丝裂痕,声音也不悦起来,“这也不是他第一次视朕的旨意于儿戏一般,不尊君上,公然抗旨。”
    祁佑一愣,话确实是这么说的,辰王从来不对皇帝的话言听计从,而是纯粹按照自己的判断行事。
    有的时候,辰王甚至丝毫不顾及皇帝的颜面,该怎么呵斥就怎么呵斥。
    只不过是在外人面前,会给皇帝留些面子罢了。
    但是辰王多数时候会这么做,还不是因为他觉得皇帝胡来,没有将大宣的安危摆在第一位吗?
    祁佑心里当然知道,辰王不尊皇帝,不仅是因为他有自己的判断,更是因为说到底,辰王本就是兄长,既是兄长,斥责弟弟又何须顾忌。
    祁佑会这么想,是因为往事的来龙去脉,祁归恒已经完完整整告诉他了。
    但皇帝并不知道,祁佑已经知晓了兄弟二人的秘密,他还是以君王,更是兄长的姿态,呵斥辰王的放肆。
    故而这会儿皇帝在自己的儿子面前,这般指责辰王,落在祁佑的眼中,却有一种诡异的感觉。
    “父皇,”祁佑想了想,还是开口问道,“有一事,儿臣心中一直有所疑问,还想请父皇解答。”
    皇帝脸色没什么改善,沉声道“你问吧。”
    祁佑拱了拱手,抿唇沉吟了片刻,这才斟酌着开口道“儿臣记得,从小到大,无论是太后,还是父皇,都对辰王殿下格外照顾。特别是父皇您,无论朝臣如何谏言,从来都是护着辰王殿下的。”
    祁佑没有抬头去看皇帝的眼色,但他能想象到,自己父皇如今的脸色是怎样的阴沉。
    “可是,似乎是一夜之间的事儿,”祁佑拧了拧眉心,十分不解的样子,“父皇您让凌王殿下接管北章,接手了辰王在北章的兵将,实则是削弱了辰王殿下的兵权,此事您没有明言,但是人人尽知……”
    “你问这个干什么?”
    皇帝打断了祁佑的话,声音里,已经是明摆着的不高兴了。
    祁佑在问这个话的时候,就已经猜到了皇帝会有怎样的反应,如今皇帝这般,也算是在他意料之内。
    “儿臣身为太子,本应该对朝中诸事了若指掌,”祁佑不急不缓,慢慢说着,“父皇厚爱,对二臣寄予厚望,儿臣心里明白。所以朝中之事,无论大小,儿臣都尽力去了解。可唯有这一样,因为父皇您并未明旨,又人人心中有数却无人敢问,也无凭来问。”
    祁佑抬起头来,看着皇帝的眼睛,眼中满是诚恳“故而儿臣斗胆,想问问父皇,父皇究竟是为何,一夕之间对辰王殿下的态度便判若两人了?”
    “放肆!”
    皇帝突然急怒,原握在袖中的拳再也握不住,狠狠地拍击在了御案之上。
    祁佑的话滴水不漏。
    正如他所说,祁佑如今已经是太子了,朝中大小事宜,他都应该知道怎么回事。
    既然皇帝愿意立他,又有什么说不得的?
    皇帝的暴怒,祁佑亦是有所准备,顺势便跪下了,口中轻声道“父皇息怒。”
    “息怒?”皇帝冷笑,“立了你做太子,你倒是胆子越来越大,还敢质问长者了?”
    祁佑没有说话,静静在下面跪着。
    “你虽然是太子,但也应该明白,自己可以做什么,不可以做什么。”皇帝慢慢平复着自己的心情,他显然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说话之前,先过过脑子。”
    祁佑应道“儿臣知道了。”
    知道了?
    皇帝心中依旧未定。
    辰王之事,一直是他心中的刺,他无法对任何人讲,更何况是自己的儿子。
    更何况,是贤妃和他的儿子。
    皇帝定定看着下头,正恭恭敬敬跪着的祁佑,心中五味杂陈。
    他会力排众议,非立这个三儿子做太子,很大一部分的原因,还是因为他是自己心爱之人所出,
    皇帝希望,自己可以给他最好的,即便是与天下为敌,那又如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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