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春山和叶清岚一左一右牵着季宁煦的小手,一家三口慢悠悠地溜达着,时而欣赏着两边店家悬挂出的奇颖花灯,时而流连路边卖着各种吃的、喝的、玩的的小摊,走走停停,自在而惬意。
    季春山本想给叶清岚和季宁煦一人买上一盏花灯拿着玩,叶清岚却拦住了他,而后来到了一处在在店前竹架上挂着大大小小各式各样不下二三十盏花灯的小店前,轻轻松松就猜出了店家出的两个谜语,拿走了一盏小兔子灯,一盏绣球灯。
    方城县城正中两条主街交汇之处,却是一片极大的空地,空地中央立着一座简朴的钟楼,楼高三层,顶层四面无窗,却是一眼便能看到其上挂着的一口半人高的大钟。
    此时整座钟楼每层飞檐处都挂了大红灯笼,便是大钟都以红绸相缠,瞧着喜庆非常。钟楼下,却是一面伴着锣鼓声点,龙争虎斗好不热闹,另一面则是咿咿呀呀,好戏不知已开唱了多久,更有顶缸的,耍猴的,喷火的,玩幻术的等等杂耍技艺,引得人们驻足留看,叫好不断。
    被撞了两次肩膀,踩了三脚的季春山早就将季宁煦抱了起来,并且另一只手紧紧抓着叶清岚,寸步不离,他们没有选择朝人群里去挤,而是转身进了旁边正好把角的一座同样三层却雕梁画栋着实气派堂皇的酒楼。
    “小二,二楼可还有位置?”进了酒楼,季春山便对迎上来的小二问道,他们进酒楼除了有歇脚的打算外,却也是想寻个视野好的位置,好方便欣赏街上的杂耍表演。
    “真是对不住客官,小店二三层都已客满,只一楼还有些位置,您看?”小二躬着腰,却满脸歉意为难道。
    季春山看向叶清岚,见叶清岚点头,便道:“也罢,一楼就一楼吧,麻烦帮我寻个靠窗的桌子。”
    他和叶清岚看不看其实都无所谓,于他们来说并不是什么新鲜东西,只是季宁煦却是头一次见识,季春山便不想让他失望,左右酒楼的地基本就比街面上高些,到时他把季宁煦抱高一些,多半也是能看到的。
    小二立时笑着应道:“没问题,几位请随小的来。”
    跟着小二往里走,待走到二楼通下一楼的楼梯口时,正好有两个人一前一后的下了来。
    季春山还没注意到,小二却立时驻了步子,恭敬地对前头的人道:“大公子。”
    那人一身锦缎长袍,银狐毛皮翻领,俊美而矜贵,只神色淡淡对着小二一扫而过,却是在看到小二身旁的季春山几人时,视线顿时停住。
    小二脚步才一停,季春山便已顺着他躬身的方向看去,却是正好与那人看过来的视线相对,两下却是同时认出了对方。
    “季当家,季夫人,好巧啊,不想今日竟在此意外碰面,当真缘分呐。”宋棠笑呵呵道,说着看看季春山又看看叶清岚,也不知是对谁说的。
    季春山面上笑容不变,微微颔首,笑道:“宋大公子,久违。”
    楼梯口不是说话的地方,但因着宋棠还有要事在身,不便久留,就嘱咐小二将季春山等人带到三楼他惯用的雅间去,好生伺候,不可怠慢,一应花销都记在他的账上,小二自是连声应是。
    季春山这才得知,这酒楼原是宋家的产业,只是他不愿白白得人恩惠,本要推辞,宋棠却不再听他所言,告辞一声后便带着身后护卫潇洒离去了。
    季春山无可奈何,和叶清岚商量后,便打算干脆换一家店,不想小二却死活拦着不让他们走,只道若他们走了,宋棠必会怪他服侍不周,责骂甚至辞退了他,求季春山可怜可怜他。
    季春山被磨的没脾气,想着那就上去吧,大不了只坐坐,不点东西就是。只是他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小二这次倒没强迫他点菜,只是之后却是自作主张的往季春山的雅间送了一桌酒楼的招牌菜来。
    若是看街面上的杂耍表演,三楼却是略高了些,不比一楼二楼看的清楚,只是高有高的好处,却是一眼就几乎将整个方城县城看了个尽。月朗星稀,浓墨天幕之下,整个方城县城内仿若有一条条的火龙游走涌动,纵横交错,又有万家灯火,如星点缀,璨然而温馨。
    季春山抱着季宁煦,叶清岚便伸手给他指自己读书的学院在哪里,郭家又在哪里,边指,边诉说着自己曾经在那些地方留下的满满的回忆过往。
    宋家酒楼对面,却是一幢规模装潢丝毫不逊色于宋家酒楼的建筑,却也是一家酒楼,而在这家酒楼的二层临窗,却有几个书生打扮的年轻人正在饮酒对诗,好不惬意。
    其中一位青衿黄杉的男子再次又饮下一杯后,却是有些醉意的甩了甩头,向同桌人告罪一声后,便踱步到了窗前,将窗子打开一条隙缝,一阵凉风吹面,顿时晕眩燥热散了些,头脑略复清明。
    他微微抬起头,却是一眼就看到了对面酒楼三层,那站在一起的两个人,借着窗外飞檐上挂着的灯笼,他很清楚的看到了那两人的容貌,顿时瞳孔一缩,满脸不敢置信的震惊之色。
    许是一瞬间的心神大乱,酒意又重新涌上头,他眼前一片模糊,待闭上眼忍过这阵头晕,他再抬头看去时,眼前却已再没有一个人。
    “刚刚我是眼花了吧,他们怎么可能会出现在那?一定是我眼花了,一定是。”男子喃喃道,可眼睛却还始终盯着对面三楼的窗户,只是却再没什么熟悉或陌生的人出现。
    第68章 郭
    月上中天之时, 伴随着一声声连绵热烈的清脆炸响, 朵朵烟花盛放于天幕之上,绚烂灿然, 美不胜收,令人满目惊艳, 赞叹不已。
    而此时, 季春山却已抱着撑不住睡着了的季宁煦,牵着叶清岚的手, 迎着漫天的火树银花,慢慢地走在远离了喧嚣的偏僻小巷内。小巷子很安静,静到只能听到彼此的脚步声,好在家家户户门前都挂着一盏足以亮到天明的灯笼,照亮了三人回家的路。
    “走了一天,先泡泡脚再睡,不然明天起来会很难受的。”到了家,季春山先将季宁煦抱去了里屋,在炕上放下, 而后却是去厨房端了热水来, 对着炕上正在铺床的叶清岚道。
    季宁煦倒是用不着, 他今日虽一开始走了会,但后面多是被季春山抱着,自是没累着什么,叶清岚便只给他用温水擦了擦,就让他睡了。
    叶清岚铺好床, 安置好季宁煦,便穿着里衣披着一件袄挪到了炕边,把裤脚往上提了提,将双脚放进了地上木盆里,待微有些烫的水完全浸过脚面,忍不住舒服的眯起了眼睛。
    泡了一会儿,盆里的水就不是很热了,叶清岚便将脚擦干,随后躺进被子就准备睡了。
    叶清岚泡脚时,季春山却又回厨房调了些温水简单的洗漱了一下,待叶清岚泡完脚,他将水倒掉后,就也上了炕,只是他却还不准备睡。
    “我来帮你按按脚吧,这样明天就不会肿起来了,今晚也能睡的舒服些。”季春山说着,便挪到了炕里,伸手探进了叶清岚的被子里。
    “唔,”叶清岚本以躺好打算睡了,不想季春山却还不放过他,他还没听完季春山说什么,便感觉到自己的脚被一双有些粗糙厚实的温热大掌握住,顿时瑟缩了一下,忙睁眼起身,小声道:“别,不用,真的。”
    叶清岚想要抽回自己的脚,无奈季春山却抓的牢牢的,还又凑近了些,将叶清岚的脚放在了自己的大腿上,双手并用的开始轻捏柔压起来。
    “没事,你睡你的,一会儿就得了,放心,这个我学过,不会给你按坏的。”感受着手上柔软的触感,季春山笑呵呵道,心里却想着,这亲自用手摸到底是和用脚蹭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不行,这怎么行,你不能……”叶清岚蹙眉满脸的不赞同,有些急道。
    他还是不能够接受季春山为他做这种事,便更用力的想将自己的脚从季春山手中抽出,依旧不能后,便朝季春山的方向探身伸手,想要制止他让他停下,不想季春山见他如此不听话,却是曲起食指,重重的往叶清岚的脚心一顶。
    “啊——”叶清岚顿时受不住的轻叫了一声,一阵似痛又麻的感觉骤然从脚心炸开,如同一股电流一般,瞬间便蔓延至全身,让他一下子便失了力气,手忙撑在炕上,险些才没瘫倒。
    “真是,还不如煦儿听话,好了,乖乖躺好吧。”季春山摇摇头,满脸的无奈,说着还腾出一只手在叶清岚肩膀轻轻一推,便将人推倒,躺了回去,随后便收回手继续抓着叶清岚的脚把玩,不按摩起来。
    脚上时而被季春山有着厚茧的粗硬手掌抚过,带来阵阵麻痒,时而被季春山有力柔软的指腹揉捏按压,酸痛中却透出不容忽视的松快舒爽,叶清岚抱着被子,只觉得似乎有一道火一点点从脚上烧到了全身,他满脸通红的喘着气,先前的那点零星困倦,此时却是已经被折腾没了。
    叶清岚老实了,季春山也就满意了,手上的动作也就越发的轻柔,脚按得差不多了,他又向上移了移,把小腿也捏了捏,毕竟今日它也是操劳不少,至于大腿便算了,叶清岚好不容易才睡着,再弄醒他就不好了。
    等两条腿都按完了,季春山便轻轻地放了回去,又替叶清岚掖严实被子,低头对着熟睡中的人亲了亲,自己才躺进被子也准备睡了,闭上眼的时候,正好听到门外小巷子里有巡夜的更夫在打梆子,“咚——咚!咚!咚!”却已是丑时了。
    第二日天才微微亮季春山便起了来,先是将今日去郭家准备的礼物收拾好,然后便钻进厨房开始准备早饭。
    昨晚玩了半宿,叶清岚和季宁煦都不比季春山精力好,却是辰时过半天色大亮了才醒了来,好在郭家离着不远,他们换上一身新衣,吃过早饭,提着礼物出门正好刚到巳时,待走上一段路,到了郭家,却是正好不早也不晚。
    叶清岚父亲的至交好友姓郭名仲庭,是与叶父同科的举子,当年二人一同入京参加会试,只是叶父未等开考便携妻返乡,之后郭仲庭虽有参考,却遗憾未中,便也干脆返乡,最后在方城县的县学做了教渝。
    季春山他们虽说是去郭家,可其实就是县学的后院,那里有供教渝和训导们的家眷们住的独门小院,只是小院虽和县学一体,家眷门却不好从县学正门出入,便另僻出了一个门供自家人出入。
    季春山拎着礼物,由叶清岚领着从县学前门绕过,在走过一条长长的巷子后,拐了个弯,就见不远处一户朱门大敞的人家前,一个杏黄衣衫的女子正站在门外的台阶上,探头朝着街道两边不住的张望着,似在寻找着什么。
    叶清岚三人一走进,那女子下意识地看了过来,待认出他们后,顿时满脸喜色的迎了过来,嘴上极快地说道:“你们总算来了,快随我进去吧,我家夫人天才亮便让我在门口等着,只说一见着你们便要立时将二位请进去呢。”
    “杏儿姑娘。”叶清岚微笑对女子道,这女子他们倒不陌生,正是昨日才见过的赵氏身边的婢女。随后他们便随杏儿进了门,往宅子里惯常待客用的花厅而去,半路上杏儿还拦了个小丫头,让她去后宅通知赵氏。
    到了花厅,叶清岚他们前脚才落了坐,后脚赵氏便也到了。
    赵氏还未进门,杏儿却已先看到了她,忙出去搀迎,叶清岚和季春山也立时起了身,走到门边相迎,笑着对快步走近的赵氏道:“郭伯母。”
    “来了,来了就好。”看到站在花厅门里的果真是叶清岚他们,赵氏脸上的笑容愈发的深切开怀,虽昨日才见过许久,还一起吃了素斋,但今日再见,她依旧难掩欣喜激动,一把就抓住了叶清岚的手,像是怕他会跑掉一样。
    进了花厅,赵氏握着叶清岚的手不撒,对季春山笑道:“春山啊,随便坐,不用拘谨,就当在家里一样。”说罢便拉着叶清岚的手一起坐到了正中其上铺着厚厚软垫的罗汉榻上,又把季宁煦也抱了上来。
    季春山却没坐,他从带来的几样礼物里挑出两个包的四四方方的纸包,而后对赵氏道:“伯母,我听清岚说您很喜欢如意斋的椰蓉千层糕和红豆松糕,我正好懂些这个,便每样做了些来,也不知合不合您的口味。”
    他一开口,赵氏便看了过来,正好看到了几乎摆满了一张桌几的季春山他们带来的礼物,刚想要说太客气了,无需如此破费,待听完季春山说完后话,知晓叶清岚还记着她喜欢吃的糕点,还是季春山自己亲自做出来的,心里顿时熨帖不已。
    “难为你们有心了,”拍了拍叶清岚的手,赵氏无不动容,又看向季春山笑道:“即是你亲手做的,我可得好好尝尝。”
    无需季春山送来,赵氏话一落,杏儿便以上前接过一手一样拿了两包糕点,转身走到了赵氏所坐的罗汉榻旁边的小几上,打开,先取了一块红豆松糕给了赵氏。
    赵氏用手帕接着,轻轻咬下一小块,才一入口,便不住点头,待吃完了口中一块,更是笑着满口称赞起来:“手艺不错,味道很好,我吃着竟比如意斋的还要更好些,是我有口福了。”
    季春山微微一笑,道::“伯母喜欢就好。”如意斋的糕点他尝过,已经是糕点的极致了,他本就主擅烹饪,糕点却是闲暇时的爱好,就算手艺再精湛,却也更高不到哪去了,所以赵氏虽是那么说,他却也明白不过是爱屋及乌罢了。
    虽说昨日在白云寺已说了不少,今日再见,赵氏拉着叶清岚依旧觉得有说不完的话,只是话中却有大半是昨日说过的,但面对真心关心自己的长辈,叶清岚却是没有丝毫的不耐,心中只觉温暖不已。
    “哎呀,瞧我这脑子,竟是把那个给忘了,”说了会儿话,赵氏却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对身边的婢女杏儿道:“去我房里,把妆台上的红木盒子拿来。”
    “是,夫人。”杏儿欠了欠身,便应是而去。随后不久便又折返回来,手上捧着一个红木盒子,交给了赵氏。
    赵氏却是直接将这已个手掌大的扁平木盒直接又给了叶清岚,道:“昨个儿头一次见煦儿,煦儿既叫我一声奶奶,我这个做长辈的也总该有些表示,只是昨日是去寺庙上香拜佛,便穿戴素净了些,也没带什么好东西,便只能延到了今日。快给煦儿看看,喜欢不喜欢。”
    叶清岚再被赵氏往手里塞了木盒后,便不解的打了开了,低头一看,里面却是一对儿细腻莹润毫无瑕疵的白玉葫芦。
    “伯母,这个太贵重了,而且这是您的心爱之物,我不能收。”叶清岚只看了一眼,便盖上了木盒,要还给赵氏。他虽不懂玉,但却是识得这对玉葫芦的,这乃是赵氏的嫁妆,一直珍藏许久,不想今日竟拿了出来要给季宁煦,这他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收下的。
    “我又不是给你的,不用你同意。来煦儿,奶奶给你带上。”赵氏知晓叶清岚的性子,也不与他争辩,却是接过木盒便将玉葫芦取了出来,而后便系到了季宁煦的腰间,正好垂在吴芸给季宁煦做的香包之上。
    两个玉葫芦莹白纯净玲珑小巧,轻轻一动,便两两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衬着后面绣有精致花样的红绸香包,一纯一艳,一轻灵一馥香,却是交相辉映,好看非常。
    “好了,系好了,这是奶奶给煦儿的,煦儿可不能让别人解下来哦。”赵氏拨了拨玉葫芦,听着那清脆悦耳的声响,才露出满意的神色,搂着季宁煦说道,还不忘拦下叶清岚伸过来想要解下玉葫芦的手。
    叶清岚自是一脸无奈。
    这时,却有下人飞奔着来报,说是大少爷和大小姐还有姑爷都回来了。
    赵氏忙道:“快请到这来。”随后又对叶清岚道:“不枉我昨日才到家便给他们送了信儿去,不想竟比我想的回来的还要早,我还以为得等到下午才能到呢。”从方城县到府城却是得走上三个多时辰的路,现在还不到午时,他们必是天还没亮便开始往回赶了。
    下人应了一声后便退下了,不多时,便见三男两女穿过垂花门,直奔花厅而来。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年约双十的俏丽女子,水绿衣裙步伐轻快,身边则跟着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少女,看神态应是绿衣女子的婢女。
    二人其后则是三男子同行,正中一人宽肩长身,容貌端方却神色淡然,不苟言笑,他右手边是一位年纪看着稍减他的斯文公子,右手边则是一个正看着当中之人满目热切欣喜不停说着什么的青衿黄杉书生。
    当看到走在最前的绿衣女子时,叶清岚便不自觉的露出发自内心的怀念亲切的笑意,待视线移到女子身后的高大男子面上,脸上的笑容愈发深切,而当扫过不认识的高大男子右边之人,看向他的左边时,却瞬间凝滞了神情。
    季春山站到了叶清岚的身边,迎面相来的几个人有男有女,但其中,他却只认得那个正只顾着和身边高大男子说话,而根本没空向前的看的青衿黄杉男子。
    直到听到绿衣女子一声饱含欢喜激动的“岚哥儿——”,黄杉男子才骤然看了过来,正好对上季春山带着意味深长的笑意的脸,顿时满面惊愕,僵在当场。
    第69章 报答
    赵氏有一子一女, 长子名为郭伦, 今年二十有五,已是秀才, 年后便回了府城,在府学读书, 小女则名郭侨, 比叶清岚还小一岁,如今已成婚三载, 夫婿名席佑,乃府城人氏,亦是郭伦的同窗好友。
    郭叶两家长辈交好,郭伦郭侨兄妹和叶清岚自小便玩在一起,十分的要好,可以说得上是一句青梅竹马,只是后来叶清岚嫁人后便和从前一切故旧断了交,郭伦和郭侨虽是一直还记着他,但却始终未能再见。
    昨日晚间, 他们从赵氏派去送信的人处接到了赵氏的手书, 其上将赵氏如何与叶清岚在白云寺重逢, 叶清岚如今现状一一述明,更道叶清岚次日便会亲自来家拜访。
    虽时隔多年,但郭伦兄妹依旧未忘往日情谊,得知此消息自是意外又惊喜,当下便再也不愿多耽搁时间, 立时请假的请假,收拾的收拾,第二日凌晨时分天还暗着,便坐上马车往回赶,才总算在午时前赶了回来。
    郭侨还未进花厅,头一眼便见到了立于花厅门里赵氏身旁,含笑看过来的叶清岚,虽时隔数年,叶清岚的容貌身量都有不小的变化,但她还是一眼便认了出来,紧接着便瞬间先红了眼圈,却也是带着发自内心开心欢喜的笑,快步到了叶清岚的身边,抓着他的手臂,略微哽咽道:“岚哥儿,竟真的是你!一开始看到娘的信时我还不敢信呢,你也真是好狠的心,竟这么多年都不见我们,我还以为你永远都不理我们了呢。”
    “侨妹,”叶清岚也不禁跟着红了眼眶,笑着温声道:“对不住,是我不好,别生我的气,好吗?”
    “哼哼,看在你在最后期限前出现的份儿上,我原谅你了。”郭侨娇声道,她扬扬下巴,却是没让眼眶里的泪流了出来。
    过去的每一年,她都会在心里暗自期盼着叶清岚的出现,她想着只要他今年来了,她就原谅他之前的避而不见,可惜的是,她的一句原谅始终没能说出口,今年过年的时候叶清岚依旧没有出现,她本已带着习以为常的失望回了府城,不想才没几天,便得到了母亲的传信,而这句原谅,也终于在今天有几乎说了出来。
    “岚弟。”第二个开口的是郭伦,他身形高大,和季春山不遑多让,但面容严肃不苟言笑,倒是比惯常带笑的季春山看着更多一些迫人之势,他虽只叫了叶清岚一句,但只看他风尘仆仆漏液赶路而来,便知他对叶清岚的挂念绝不比郭侨的要少。
    “郭大哥,多年未见,一切可安好?”叶清岚看着郭伦端方肃然却格外亲切的脸,笑着问候道。
    郭伦没说话,只微微抿起唇角,点点头,他虽依旧面无表情,却也柔缓了五官,看着叶清岚的双眼中更是涌上淡淡暖意。
    等郭侨和郭伦都和叶清岚说过话了,赵氏才笑着开口将在场不认识的叶清岚和女婿席佑,季春山和郭伦兄妹互相介绍了下。
    季春山和叶清岚虽是夫妻一体,但于郭伦兄妹却是实实在在的外人,郭伦还好,郭侨却是不能随叶清岚的叫法,但她既已嫁人,便叫她了一声“席夫人。”
    郭侨早已从赵氏的来信里得知了季春山的存在,此时见着了真人,便不免上下打量了下,虽说只看着皮相倒是可以,可一想到叶清岚就是因为这么一个人,放弃了大好的前程,背负了不孝的骂名,还好几年避着不见他们,虽说这都是叶清岚自己的决定,可她心里还是难免有些迁怒,只是为着叶清岚,她自是不会表现出一星半点,还笑着叫了声“季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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