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云瑶留心到她话中之意,凝眉问:“不是说是疫症的后遗症吗?”
    傅澜道:“我先前也是这么以认为的,可是这两月我尽心治疗太子,却发现他的痴呆之症,不似瘟疫后留下的,倒像是与瘟疫一同发出来的。”说着,她从怀中拿出自己记录的方子,指给云瑶看,“患瘟疫者虽然严重,可太子的病情尚且不如灾民来得病重,且他年轻力壮,按理说发以荆防败毒散,清以普济消毒饮,攻以二圣救苦丹,酌量合直审度医治,早就好了。而这痴呆之症看似是太子瘟疫治好后引发的后遗症,可实则是早与瘟疫一同得的,不过瘟疫使人意识模糊,气息奄奄,这才没有大显出来。”
    云瑶面色一变,“你的意思是,有人在太子得瘟疫的期间中,趁机害太子得了痴呆之症?”
    傅澜郑重地点点头,“我去查了下太子患瘟疫期间的药,发现有几日的药方中,添加了大量的朱砂、金银花和蜂蜜,这些单独吃都无害,可加在一起,便会使人神经衰弱,且剂量又大,太子又是患病期间,原本长期服用方才有痴呆之症出现,却在短短几日便已有征兆,可那时候大家都把注意力和重心放在瘟疫上,就算有些微末征兆,也都误以为是瘟疫所致。”
    云瑶讶然,一颗心复杂万千,终是化作一句话:“你怀疑陆友明?”
    “太子的药一向是他亲自负责的,就连我将治疗瘟疫的药方写出来,他也以各种理由避开我碰太子的药罐,起初我以为他是瞧不起我,且他是太医院判,气我抢了他的风头也说得过去,可如今细想起来,这药必定是他动的手脚,再无第二个可能。”傅澜将药方抓紧了些,沉声道:“爷爷有这样一位同僚,当真不知当年璃贵妃的滑胎,是不是爷爷的过错。”
    云瑶抿住了唇,索性傅澜未去注意她的神情,否则当场便要露馅了,她缓了缓神情,沉住了心思,低声道:“既然如今我们在暗,他们在明,事情便好办多了。只是如今你除了要防着璃贵妃外,还得留心陆友明,真不知你进宫是福是祸。”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只要能替爷爷光耀门楣,重振我傅家世代医风,千难万险我也不怕。”傅澜语气平和了些,看着云瑶道:“你放心,今日之事,我不会和别人说的,所以别替我担心。”
    “不,若皇上问起你来,你一定要一五一十,毫不保留地将你查到的事情说出来。”
    傅澜深深望着云瑶,“好,我听你的。”
    等到傅澜走后,云瑶才松了一口气,心闷闷跳着,仿佛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自己终究是无法眼睁睁地看着傅澜冒险,她不能将傅勃生的事告诉傅澜,否则便是亲手将傅澜推向万丈深渊。这件事,她必须放手一搏。赌她,究竟有没有猜中成帝的心思。
    养心殿内,明晃晃的龙椅上,依靠着一个闭目养神的人,手指轻拍着另一只手腕,看似在休憩。地上的暗卫却跪在那里屹然不动,似乎不觉得什么,自始自终没有发出半点声响,殿内飘着龙涎香的味道,叫人心旷神怡。
    半晌,成帝才睁开眼睛,道:“既然还有活口,就按着当年查的结果,给尚书和吏部吱个声,让他们明日上奏折,朕要亲自彻查当年的冤案,替前太医院判沉冤得雪。”
    “属下还查到内阁学士也在调查此事。”暗卫没有半分多余的话,仿佛不过是一个木头人,将所知所见尽数传达给成帝。
    “杨政?”成帝微微敛眉,手指的动作一滞,片刻后道:“既然他想查,明日朕就派他彻查此案。”
    第二天消息传到杨府时,云瑶并没有心惊,反而渐露笑容,这一赌,她是赌对了。
    从知道傅勃生的真相开始,她就一直不信成帝不知道,连杨政都能调查清楚的事,身为大岐国一国之君,又疑心颇重,怎会不知真相。所以当杨政唤她去书房时,她宽慰道:“爹大可放心,如今皇上不过是借爹的手除去璃贵妃和七皇子的势力罢了。”
    杨政也清楚这一点,只是他担心将整个杨府牵连进去,叹息道:“本想保持中立,如今是不可能了。”
    “爹有没有想过,其实早在皇上将女儿赐婚给四皇子时,杨府就再难保持中立了,尤其是如今风浪正盛,就算爹不表态,也会有人逼爹表态,何况在外人看来,咱们早已经是四皇子的人。而今皇上借用我们的手查出真相,说明他现在要这个真相,就算没有,他也会制造出来。况且咱们不是凭空捏造,傅老爷子的死,迟早有一天会真相大白的。”
    杨政点了点头,也觉得她这番话有道理,便疾疾出府忙去了。
    想起这位成帝,云瑶便不觉背起寒意,能将自己的妻儿这样利用的,恐怕也只有他了。当初成帝压下这件事的原因她不得而知,或许是那时候璃贵妃的势力是他所需要的,或许是他想用安耀臣制约安子翩,太多的可能,反倒叫她不愿去揣测,不愿去知道。
    这几日的事情多得叫云瑶有些疲惫,原本打算同宁氏一起准备云琪的周岁宴,却兴致淡淡,回了屋子只卧在榻上,见到桌岸上合着的北岐国书籍,想了想,还是拿过手来翻了翻。
    她已经看了四五本,只觉各国风俗各异,虽然大家长得相同,可生活习惯大不相同,或许这便是当初成帝盛宠良妃的原因之一吧,一个异域风情的女子,新鲜而独特,往往最能勾起男子想要征服的心。
    当目之所及到一张插图时,云瑶只觉得有些眼熟,不免多看了几眼,“依米花……”
    云瑶往下看去,上头写着这种花只能生长在戈壁滩上,非常奇特,每朵花有四或五片花瓣,一片花瓣一种颜色,红、黄、蓝、白,煞是娇艳绚丽,中间的花蕊好似羞涩的姑娘。为了开花,它需要足够的养料和水分,而这需要它准备五年。在第六年,它开花了,可令人遗憾的是,这种美丽只存在两天。两天后,随着那美丽的花的凋落,依米花整棵植株也会死去。
    云瑶轻抚着这花的图片,美丽却不长久,难免勾起这些日子经历的事,一阵唏嘘过后,待要翻页,脑海中闪过一个画面,叫她彻底怔住了。
    良久,云瑶才似找回自己的声音一般,有些难以自控地对初夏喊道:“去,把之前拿来的绣样给我看看!”
    ☆、海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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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夏未见云瑶如此,闻声立刻去拿了来。云瑶急急将绣样拿在手中,一个个摊开,目光落在其中一个绣帕上时,陡然震住了,良久才扬起一抹释然的笑容,便叫了南风来,将这绣帕递给他,让他立刻去城中找安子翩,请他入府,安子翩看了绣帕,必然清楚她的意思。
    安子翩进府的时候,杨政不在,宁氏去寺庙里还愿,关敏基本不出院子了,所以云瑶也没让人惊动她,安子翩便直接去了云瑶的院子里。
    一进屋,妙菡等人便识趣得退到门口守着。
    这还是安子翩第一次从大门名正言顺的进屋,他却没了打量闺房的兴致,同云瑶一起坐在榻上,将手中紧拽的绣帕拿出来,“人在哪里?”
    云瑶知他虽一路上平静不惊,可看似从容的神态之下,是紧张和参杂着其他情绪的不安。
    “我已经让初夏去叫了。”云瑶轻声道:“只不过除了这件事,我还有件事想告诉你。太子的痴呆之症,是陆友明做的手脚,而这背后之人,极有可能就是璃贵妃和安耀臣。”
    安子翩缓了缓神,点头道:“这件事我已猜到九分了,当初是安耀臣主动提出让太子祭祀,我便觉得奇怪,后来秋怡的衣裳、太子的突如之症,必定有人在背后做手脚,只是我没想到,陆友明竟然是璃贵妃的人。”
    云瑶掂量了番,道:“其实当年傅老爷子的案子,也是陆友明和璃贵妃的计策。”
    “我也听说了皇上让杨大人来彻查此案,只不过没想到她胆子如此之大。”安子翩微微吃惊,又逐渐淡然,“不过这几年皇上宠爱宸妃,皇后有太子也备受恩宠,她却什么也没有,反而因为安耀臣和前朝势力的缘故,皇上虽封她做贵妃,却不过空有其名,也难怪她会想再以龙胎重得恩宠。”
    “当年皇上之所以没揭穿她,想必也是想有把柄控制璃贵妃,如今不过是借其他人的手,将璃贵妃和安耀臣的势力打压下来。”她顿声道:“若皇上根本无意立安耀臣为太子,那么……”
    安子翩懂她要说什么,也明白她的担忧,伸手握住她的手,“无论怎样,我都会争取,也会照顾好我们和整个杨府,而你永远会是我的妻子,唯一的妻子。”
    “最重要的是平安。”云瑶感受到他手心传来的温热,似乎每次有他的手握着自己,便会心安许多,而无论何时,他都还是那个翩翩少年,她亦然是苏州小姐。
    他们何尝不知,若成帝真心有立安子翩为太子的心,早便下旨,也能平息这场风波,可他宁愿将宫闱丑事掀开,也不愿另立太子,便说明从心底,他虽不看好安耀臣,却也根本没有立安子翩为太子的心。
    众人都道成帝疼爱宠溺四皇子,可只有他们清楚,与其说成帝疼爱他,不如说是对良妃的一种愧疚,而这样的愧疚,也不过是建立在安子翩没有任何威胁和忤逆之下,若安子翩有任何冲撞或夺位之心,成帝也是容不下他的,就像他现在可以借一个外臣之手除掉自己的妻儿一般。
    正想着,外头初夏行礼了声,二人面色皆肃了肃,初夏就将帘子打了起来,一个身影踌躇得走了进来,待见到安子翩也在时,一下子怔住了,却还是立时反应过来,行礼道:“见过四皇子,大小姐。不知大小姐叫奴婢来有什么事,若无事,奴婢还得回去伺候老夫人呢。”
    在那里行礼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九年前被关敏买进府的飞槐。
    “是你?”安子翩敛起眉,他是有印象的,那天关敏走进来时,身边那个失态的丫鬟便是她。
    飞槐始终垂着眉,让人瞧不出神色,“奴婢飞槐,是老夫人的贴身丫鬟,四皇子能记着奴婢,是奴婢的福分。”
    云瑶淡淡笑着,轻言道:“果然是宫中位分最高的宫女,伶牙俐齿。”
    飞槐身形一震,将头垂得更低了,“奴婢不清楚大小姐的意思,奴婢身体不适,恐怕难以伺候四皇子和大小姐,先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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