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他们在边境森林被抓住,在车上的笼子里待了几天,但是后来分开,他又在宠物店的笼子里待了几个月,赵翼却是直接被“散养”了,所以,笼子的滋味,对赵翼来说还是比较可怕的。
    安格斯沉声道:“钥匙呢?”
    亚尔维斯:“……抱歉,不能给你。”
    安格斯又好气又好笑,“你到底是想怎么样,把小路关起来,还要把乖乖关起来……你是不是其实得了休曼热?”
    亚尔维斯是成年科多人,安格斯却是半大少年,如果要硬抢,非得喊帮手不可,但他不忍心撕破到那个地步。他转而问小路,“小路,你来说吧,这到底是怎么了?”
    小路走到笼子前,“可以让我和乖乖单独聊聊吗?”
    “可以。”安格斯想了想,可能有些话小路只肯和同类讲,他们断交那么久,这说不定是个和好的契机,于是要退出门外。
    亚尔维斯仍站在原地,出乎安格斯意料的是,小路对他态度还算温和,“小亚,你也先出去一下吧。”
    亚尔维斯微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转身出去了。
    周奕走到笼子前,抱臂看着赵翼。
    赵翼的目光还流连在门口,即使已经看不到亚尔维斯的身影,“……圣母,他到现在,也没有对安格斯说实话吧。”
    “真的是圣母,就不会把你关起来了,还有我?他很善良,但是也有点脾气。”周奕平静地说,“我早就劝过你的,不要和他在一起,你们迟早会遇到难以调节的矛盾。”
    “是,你还劝过我,不要相信任何人,可惜我一直没有领会你的深意,那些话……”赵翼想到了很多周奕曾经说过的话,他的手指紧紧捏着铁丝,“现在你想怎么样,把亚尔维斯给……”
    周奕幽幽看着他,“你在告诉他你的身份的时候,就没有想到事情会如何发展吗?”
    赵翼眼睛红了,“我也恨自己太冲动,和他拌嘴,就嚷着要回地球,告诉他那么多。这个抉择,本来不应该是由他来做的,是我害了他,我不该告诉他我和你不是科多人的。”
    “在你心里,我就是一个坏人呀。”周奕叹息了一声,“在医院时,我就告诉过你了,追根究底,的确是我害得你流落外星,但我并非有意,一直也只是顺势而为,你要说我对这里有什么恶意……我还真的没有想那么多。亚尔维斯,可惜了,你给了他那么多错误信息。”
    “什么错误信息……”赵翼死死盯着他,“我并不认为这是错误的,直到现在,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不敢信。你太可怕了……如果没有所图,你能够忍受得了那样的生活?我这么多年,其实一直没有看清过你吧。一开始你也没有对我说实话……直到我发现你的芯片,猜到了,想起了什么,否则你也不会承认,你没有换工作,你其实还在研究所,你的芯片和我们不一样,而且你研究的是……这个。周奕,我真的不怪你醉后操作失误,导致我也来了这里,可是你真的忍心这样做吗?奥斯维德,安格斯,咪咪,甚至是奈吉尔,他们对你……连亚尔维斯都不忍心说实情……”
    这些话仿佛费了他很大的力气一般,说得甚至有点无语伦次,还带着哽咽。他想到,穿越不是偶然,而是意外。
    周奕轻轻说:“你真的误会我了,我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研究员,我所做的一切,只是观察而已。我们都不一定有机会回去,我们能够侥幸在穿越过程中存活,就已经是万中无一的幸运了,那个研究根本还没完成。你太激动了,一直不听我慢慢解释。”
    赵翼一直在摇头,“你看吧,到现在,你都很平静……我是太激动了,我不相信,那个研究,那些装置,既然我们来了,离成功也不远了……你难道不觉得,侵略是一件很罪恶的事情吗?大家以为你把这里当做第二故乡,你却在观察这里,窥伺,等待你的同胞来侵略?助纣为虐。退一万步,就算你没有这个想法,地球人……地球人会没有吗?你自己说过的,这里就像很多年前的地球!”
    “你这是阴谋论,那不过是一句感慨。”周奕还是很冷静,“宇宙茫茫,你我有生之年我们的同胞也不一定能找到我们,你不要现在就用最大的恶意来揣测,实在是担忧过甚。我理解你对科多人的感情,我对他们也有感情。”
    就像《娜娜森的角》中的女主他爹,如果当初都没能回到自己的大陆,哪里有那么多选择和后续发展。
    赵翼忍住眼泪,“你这个骗子。”
    他一定在骗他,可是他不但不敢告诉更多人,还要极为小心隐瞒自己的身份。
    周奕扯了扯嘴角,“如果你猜测的都是真的,我早就发现你有可能暴露我之后,处理了你吧。”
    他也不是不可以,蒙那就是一个例子,连续一个星期的心理暗示,就崩溃自杀了。
    “就是因为这样……我之前对你还有期望,你对科多人的感情,使这件事还没有到最糟糕的境地。”从赵翼的角度看过去,因为窗帘被拉上,周奕的脸在阴影中蒙上了一层暗色,晦暗不明,“可是现在……因为亚尔维斯,一种选择被提前了,是不是?你要怎么对亚尔维斯?”
    “不,这个选择可以在你手里的,你去告诉亚尔维斯,是你弄错了,你误会了。”隔着笼子,周奕握住赵翼的手,眼睛盯着他,温声道,“你根本回不了地球,他根本不用担心你离开他,也不用担心我会怎么样。事情完全可以,更温和地解决的。”
    赵翼愣愣地看着他。
    第九十九章
    安格斯站在院子里,亚尔维斯的那只巴亚兽口口一直在对他叫,亚尔维斯走之外,运气似乎也很好,捡到的长相都很不错,甚至还捡到了小路这种超稀有品种。
    口口前爪搭在亚尔维斯身上,添他的手。亚尔维斯在它头上揉了好几下,拿来一些食物喂它。月光映照之下,仿佛给他淡金色的长发蒙上了一层光晕,但是他秀致的眉眼却蕴含着一丝忧郁,叫人看不懂。
    两人都默不作声,屋内的谈话不知道进行得怎么样,也无法传出来,院子内一片寂静。
    此时,大门上开的宠物小门有了动静,被推开一点,乖乖试图从里面钻出来,因为大门它是触碰不到的。而这个小门,也不是很大,横向足足够了,尤其是对大部分四脚着地的动物来说,但是对于乖乖这样直立行走的生物来说,就会显得过矮。
    门是挂页一样的,可以看到,乖乖是先把一只脚探出来,卡住们,然后伸手将它往外推,弯腰缩着出来的。屁股和背往外,脚下一滑,整个人就往后一坐,摔了个屁墩儿。
    “噗。”安格斯忍俊不禁,伸手把乖乖提起来,“乖乖啊,你太久没有从正常大小的宠物门过了吧,悠着点儿。”
    乖乖颇有些恼羞成怒,“什么狗洞似的……”
    他伸手有些着急似的推开安格斯的手,大概想挽回一下面子。
    安格斯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扩大,“太可惜了,这一幕应该拍下来的!”
    乖乖:“小变态偷拍还没拍够呀,有你好看的。”
    亚尔维斯站在不远处,神情复杂地看着这一幕。如果这是以前,他会觉得特别可爱,特别温馨,但是现在……
    这还是他以前以为它们是休曼兽这种新兴的宠物,他从来未曾怀疑过憨态可掬的乖乖和小路会是外星人,现在他却忍不住一直多想。甚至在口口撒娇的时候,也会揣测,会不会有外星人,和巴亚兽长得相似呢,口口会不会也有自己的思想呢?
    他的电脑里还有不少以前小路的照片,也有乖乖的,现在不经意翻到,心情都很复杂。
    科多人没有“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种说法,因为千万年的进化,他们都是站在金字塔顶端的生物,对于他们来说,世界上其他生物都是食物。
    有人思考过科多人和潜在的智慧生物——无论是科多星上还是宇宙其他星球上的——之间的关系和可能存在的发展吗?当然有,但那是少数,大部分科多人,就像亚尔维斯一样。他在知道小路有智慧的时候,三观被刷新了一下,在知道他们的真实身份后,三观不是被刷新,简直是重建了。
    身高甚至没有两米的,形似可爱宠物的生物,其实是心怀鬼胎的外星人?亚尔维斯必须承认自己懵了很久……
    懵完之后就是现在这样了。
    他看着安格斯抱起乖乖,亲密的样子,眼神闪烁了一下,“怎么样了?”
    他和小路现在很微妙,大闹过很多次,他承认自己前段时间态度……很差,但那是他还处于复杂的情绪之中,当然了,现在也不简单。现在他们能安静地对话了,可是可想而知小路对上乖乖,情绪波动又会变大了。
    乖乖意有所指地对他说:“你进去看一下小路呀,你们科多人的神经也太大条了,你没发现他情绪一直不对吗?”
    他当然知道,太不对了,不过小路一直跳得很……亚尔维斯略带疑惑地往那边走,无论如何,乖乖好像镇定得出奇。
    安格斯也关心地问:“小路怎么了?”
    乖乖幽幽道:“小安你也知道的,你们和我们不一样,精神不容易受到干扰,接受频率也要窄一下。把我们当做宠物看其实也没错,因为太容易产生心理问题了,稍微有什么刺激,可能精神状况就不是很好,情绪会比较激动。”
    亚尔维斯一下子想到小路闹着要跑时脸红脖子粗的样子。
    安格斯是知道乖乖给大哥治病的,他说:“是哦,大哥都那样了,也没办法被你催那什么。”他开始给亚尔维斯说之前安格斯和奥斯维德的事情。
    心理这一块,科多人是了解地不深的,尤其是对自身的粗神经,但是道理是对的,事实也是很明显的,亚尔维斯从来没想过,还有这样一种可能,他惊讶地看着乖乖。
    乖乖仿佛在顾忌不可以在安格斯面前暴露自己的身份,他温和地看了亚尔维斯一眼,暗示性地说:“胡思乱想,歇斯底里……这个时候你更不能刺激他了,更不要说关在笼子里,看上去可能会从激动变为安静,但是你不觉得,与其说是安静,不如说是死寂吗?我们,是一种比休曼兽还要脆弱的生物,无论从肉体还是精神上。”
    亚尔维斯越听越动摇,在听到最后那一句的时候,更是产生了一种被说服般的感觉。对啊,乖乖他们不但是憨态可掬,而且很脆弱,容易受到伤害,这样的外星人,真的会具有那样的野心吗?
    他们……好像比较适合被称为卖萌星人啊。
    小路一直以来说话都很夸张,难道说,这些都是因为他什么精神不稳定?亚尔维斯想到自己还把它关着,乖乖说这样会加重情形,顿时有些紧张,“那该怎么办,我现在就把它放出来?”
    “肯定是要放出来的,我为他疏导了一下,你先让他出来,但是不能让他自己乱跑,你陪着他,在房间里面。因为这里也没有适合他的药物,所以,可能要全靠你和我了。”乖乖如此说来,亚尔维斯越来越相信,觉得自己是不是也太夸张,太戏剧化了,也有可能是被小路要走的话刺激了……
    总之,乖乖不主动承认,但在被发现后也没有要否认自己是外星人的意思,他可以理解这一点,没有任何武力值的外星人嘛,他们会做什么,又做得了什么呢?
    ·
    安格斯抱着乖乖坐进车里,刚才乖乖和亚尔维斯聊了很多,大概意思都是小路病了,这件事情是个误会,大家都不要再追究了,虽然亚尔维斯因为对他们的“精神”这个状态不是很懂,因此有些半信半疑,但是最后还是礼貌地和他们道别,没有再提那个有些疯狂的要求了。
    安格斯松了口气,知道亚尔维斯在自己心底的形象没有反转,真是太好了。而且乖乖和小路也趁此机会恢复了关系,乖乖都答应会为小路进行心理辅导了。
    安格斯是很相信这一点的,乖乖他们的情感很细腻,最开始乖乖来到他家里的时候,不是一句话都不说吗?但是他后来还是慢慢地变了,这与其说是一个进步,不如说是对乖乖的治疗呢?
    作为一个细腻敏感的智慧生物,在宠物店的笼子里待久了,当然难免会变了。就算是休曼兽,如果环境太恶劣了,也会产生心理疾病呢,何况是休曼兽的远亲,更为脆弱的他们。
    嗯,幸好乖乖现在的环境很好,他本身的性格也没有小路那么活泼,喜欢安安静静地看书。
    安格斯摸了摸乖乖的头毛,在心底笑了几下,然后看到乖乖仰着脸,对自己翻了白眼。
    等他们回家之后,奥斯维德已经起床了,穿着家居服,正在喝粥。大概是睡饱了心情终于松快了一些,脸上还露出了一点笑意,对他们招招手,“你们还没吃东西吧。”
    安格斯把乖乖放到餐桌上,然后往厨房跑,“没有,我饿了!”
    乖乖也饿了一般,他蹭到奥斯维德身旁,对奥斯维德说:“我吃得不多,蹭你几口。”
    奥斯维德咬着勺子,把碗端到乖乖面前。
    “……”乖乖咬牙道,“这样怎么吃!”
    奥斯维德:“你学一下哈珀。”
    哈珀也正蹲在桌子底下呼噜呼噜地喝粥,脸上的毛都沾成一缕缕的了。
    乖乖怒从心中起,一副要恶从胆边生的样子,“我往你粥里吐口水了哦!”
    奥斯维德轻笑了一声,舀了一勺粥给乖乖。
    安格斯从厨房出来,端着自己的碗,还有乖乖的碗和勺子,然后和奥斯维德一起,一人从自己碗里倒了一点粥在乖乖的碗里,也就够了。
    乖乖盘腿坐在餐桌桌面上,把这碗热热的粥喝下去,对他们露出一个笑容。
    第一百章
    喝着粥,安格斯又闲聊一样把小路那件事和奥斯维德说了,他咬着勺子说:“那……是不是我就不再回那边,之后也是我来送乖乖过去啊?”
    他指的是他参加的那个活动,乖乖那边呢,又和亚尔维斯说好了,定期去探望小路。
    奥斯维德却说:“不必了,我差不多忙完了。”
    乖乖笑看了安格斯一眼,“你怕成这样了?别去了,我给你减负。”
    安格斯有点不好意思,“……主要是心理上接受不了,这个反差太大了,你看,一开始你在笼子里,我在沙发上,现在我还在沙发上,但是你在我头上……”
    奥斯维德咳嗽了一声,带着些笑意道;“他哪里在你头上了。”
    周奕笑而不语。
    如果这个反差安格斯就受不了了,那么要是知道真相,估计要疯。
    “你还是回来住吧,我看你在那边住得也不舒服。”周奕想了想,“但是去小路那里,还是奥斯维德陪我去吧。”
    “嗯,这次也要谢谢乖乖,给我们指出了几点错误。”奥斯维德说,“可惜就不能带你一起庆功了,你是幕后功臣,咱们私下表彰。”
    “不是什么大事儿……”周奕有点尴尬地端起粥又喝了一口。
    安格斯有些惊讶,“这种事情上面,没见你害羞过。”
    “这不叫害羞,这是不好意思。”周奕平静地说了一句。
    安格斯:“这里面有区别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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