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钟溯是不跟他一起去了,这样她提前回来倒也方便。
    被她弄得有些痒,钟溯握住她作祟的手,睁开了眼睛,在她额头上印了一个吻,说道:“晚一点再去。”其实他很想说“别去了”,但这种事真不露面也不好看,他能装病找借口,冉凝不能。
    冉凝回抱着钟溯,枕着他的肩膀——晚一点就晚一点吧,反正去早了也没什么用。
    冉凝到的时候,冉筱已经到了,沈琏并没有跟着一起来,冉姌和鸿王也还没到。
    冉筱似乎还沉浸在失子之痛中,脸色依旧不怎么好看,人也显得很憔悴。赵氏心里有些担心,可现在也不是多问的时候,只能忍着。
    冉凝给万平伯和俞氏请过安后,就坐到了椅子上,几个人相对无言,气氛不尴不尬的。
    没多会儿,管家就跑进来报,说鸿王妃的马车已经到门口了。万平伯一听,立刻放下茶盏,带着一府人前去迎接。
    冉姌婀娜地从马车上被扶下来,但也只有她一个,根本没见鸿王的人影。万平伯和俞氏心中都有疑问,可现在也不是问的时候,便按照规矩向冉姌行礼,冉筱和冉凝也跟着跪地行礼。
    按理来说子女让父母行跪礼是不孝,但因为身份的关系,这种礼仪有时候也是难免的。可大多时候,孩子都会立刻扶起父母,免了这份大礼,不过冉姌并未如此,而且一脸心安理得的得意样子,受了全府人的礼。
    “都起来吧。”冉姌一摆手,一副上位者的高贵姿态。
    其实这一出也让在场的人心思各异,冉姌自然是得意的。因为是自己的女儿,俞氏也没有怨言。万平伯心中不太舒服,倒也没多说。冉凝是守着规矩,也不在意。冉觅惦记着冉姌会带回来些什么好东西,若真值钱,这一跪倒也值了。而冉筱只看表情也知道有些不情愿,长姐跪嫡妹妹,她这还是头一遭,怎么想都有些不舒服。
    众人起身后,冉姌由丫鬟扶着,率先进门,其他人跟在她身后,一起回到了正厅。
    落座后,万平伯问道:“怎的就你自己回来了?鸿王呢?”
    提到自己的夫君,冉姌的笑意有些讪讪地,说话也有些含糊其词,“王爷代理朝政,实在忙得脱不开身,便让我自己回来了。”
    无论出于什么理由,让新出门子的姑娘自己回门,都是很不妥的。可鸿王是王爷,谁又能说他的不是?
    冉筱喝着茶,睨视着冉姌,说道:“侧妃嘛,王爷不来也是情理之中的。”
    冉姌被她一句话顶了肺叶子疼,又不好发作,只能愤恨地捏着茶盏盖子,似乎是把它当成了冉筱。其实今天鸿王说不陪她回门了,她心里是挺不痛快的,但又不愿让旁人看出来,只能强装高兴地自己回了万平伯府。下车时看到众人跪她,她心中那点不快就跟着散了,感觉高了所有人一等。而冉筱的一个“侧妃”,似乎一下把她打回了原型,变相提醒她鸿王早晚会有一位正室,而她只能屈居人下。
    压了压火气,冉姌扫了一圈屋内,问道:“姐夫怎么没来?”她回门,钟溯有恙不来也就罢了,他沈琏为什么不来?
    冉筱微笑道:“今天是放榜的日子,相公要去看榜。”
    “哟,这要是考个状元回来,姐姐可就如愿了。”冉姌的语气并没有什么真心,在她看来,就算沈琏中了又怎么样?这做官也是分高低好赖的,还能指望沈琏给冉筱争个诰命回来不成?
    “且等等看吧。”冉筱的语气中多了几分小得意,心里也盼着沈琏能高中,她也能在娘家挽回一点颜面。她虽与沈琏有些不愉快,但若以后能得个诰命,家宅兴旺,也算值得了。
    冉凝听着她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就像是在进行一场无形的较劲,让她觉得特别没意思。这种比较只会更容易暴露短处,还要惹一肚子气,何必呢?
    和冉筱说够了,冉姌又把目光转向冉凝,问道:“妹夫可好些了?”
    “是。已经有所好转,但还需养着。”这种应付的话冉凝已经说得再熟练不过了。
    冉姌点点头,笑道:“王爷得皇上重视,我也是没想到了。现下六皇子又丢了粮草,日后这日子恐怕是要难过了,说不定还会牵连到镇北侯府吧?”
    万平伯听到冉姌地话,,狠狠地咳了一声,意思是让她闭嘴,这等事怎么可以妄加揣测?
    可冉姌连看都没看万平伯,接着道:“也是,王爷是嫡出,皇上重视也是应该的。”
    冉凝端起茶盏,淡淡地说道:“王妃还是不要妄议政事,传出去对谁都没好处。”
    冉凝这一句“王妃”,让冉姌很是受用,笑道:“自家说说,无妨。”
    显然冉姌并不知道什么叫隔墙有耳。
    万平伯见冉姌这态度,插话道:“凝儿说的对,宫中的事,你一个女人家不要乱说,传出说咱们万平伯府也会跟着遭殃。”
    俞氏见状,怕冉姌真惹得万平伯不快,传出去不好,连忙换了话题,问道:“可去宫中给皇后娘娘请安了?皇后娘娘对你如何?”
    一说到皇后,冉姌简直是有苦说不出,不过俞氏都问了,她也不能装没听见,更不能说假话。
    “皇后娘娘说皇上还在病中,她要侍疾,不便见我,就免了问安。”这事也一直哽在冉姌心里,成亲第二日,她虽是侧室,但因为是鸿王的第一位正式抬进门的女眷,还是可以进宫去拜见皇后,听从皇后教诲的。谁知被皇后一句话就把她打发了。
    俞氏也颇为意外,添妆那日宫中没赏赐,已经让她有些担忧了,没想到冉姌连皇后都没见成。皇后的理由也没什么错,可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好像皇后对冉姌并不满意似的。
    气氛一时有些沉默,这时,伯府派去看榜的小厮回来了。沈琏下场,万平伯府肯定是要关注一二的。
    “如何?”冉筱急忙问去看榜的小厮。
    小厮面上有些为难,但还是如实说道:“姑爷未中。”
    “不可能!”冉筱一下子站起身,断然否定道:“是不是你们看错了?”
    小厮赶忙摇头道:“不会不会,小的和同去的两个人仔仔细细看了三次,出人群时还遇到了沈姑爷,沈姑爷的小厮也小声与小的说没中。并非小的们看错了。”
    冉筱软坐回椅子上,眼里的情绪很是复杂,“怎么会没中呢?怎么会?”
    赵氏见状,连忙安慰道:“姑爷还年轻,还有机会的。只不过一次未种而已。”
    冉姌嗤笑了一声,说道:“看来姐姐的愿望是要落空了。不过话说回来,这状元可真不是那么好考的,除了头脑要聪明外,见识远博也很重要。依我看,姐姐与其向往那诰命之位,不如想办法快些怀上孩子吧。算算日子,沈府上那丫鬟也快生了吧,虽说姐夫没考上,难免愁苦,可等孩子生下来,姐夫也会高兴起来吧?”
    冉筱气得全身都有些发抖,但气势上她是一点也不想输给冉姌的,“妹妹有空关心我,不如想想怎么讨皇后娘娘欢心吧。”
    冉姌原本嘲弄的笑意也敛了回去,“这就不劳姐姐费心了,鸿王带我很好,我们夫妻和睦,皇后娘娘即便没见我,知道了也会高兴的。”
    冉凝看着两个人唇枪舌剑地讨着嘴上的便宜,在心里微微叹了口气。她现在特别想念钟溯,如果可以,她真想立刻奔回钟溯身边,过她单纯而幸福的小日子。
    吃过午饭,冉筱便借口身体不适,先回去了。冉凝也趁机告辞,回了镇北侯府。
    一进门,冉凝便主动抱住了钟溯。钟溯眼神柔和地看着怀里的冉凝,问:“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觉得累了。”还是待在钟溯身边,才能让她的心立刻宁静下来,忘记今日万平伯府上的种种吵闹。
    钟溯一把将冉凝打横抱起,放到了床上,说道:“累了就睡一会儿。”
    “嗯,你陪我。”冉凝抓着钟溯的衣裳,说道。
    “好。”钟溯应着,帮冉凝退了外衣鞋袜,陪她一起躺好。
    听着钟溯强而有力的心跳,冉凝觉得很满足,也很安心。不多会儿,便睡着了。
    另一边,冉筱受了一肚子气回到沈府,通房丫鬟正顶着肚子在府上随意溜达,大夫说多走走,对生产有好处。见冉筱回来,通房丫鬟立刻向她行了半礼。冉筱的气劲儿还没过,觉得她十分碍眼,便直接伸手将她推到一边,让她别挡路。
    谁之这下力气有些大,通房丫鬟没站稳,直接被堆倒在地,撞到了身后的假山,就这一下,通房丫鬟的肚子突然痛了起来,伺候她的丫鬟立刻大叫来人,冉筱微微愣了一下,却也未多理会,直接绕过她,走向自己的院子。
    ☆、第88章 绑架
    第88章绑架
    冉筱的这一推,让那个通房丫鬟直接早产了。其实孩子已经足月,哪天出生都可以,但未到日子骤然早产,总会受些罪。
    冉筱听到丫鬟来报,即便心中再恨,也还是要以正室的身份前去探望。沈琏不在府上,已经派人去找了,沈大人不便在场,所以通房丫鬟屋里只有沈夫人看着。
    冉筱进门后,向沈夫人行了礼,沈夫人走到她身边,抬手就是一巴掌,直接把冉筱打懵了。
    “你自己保不住孩子就算了,可你明知姜氏有孕,还故意推她,你究竟按得什么心?若我的孙子有什么三长两短,你赔得起吗?!”沈夫人厉声呵斥道。
    沈夫人原本是一心挂在沈琏身上的,希望他能高中,光耀门楣。可谁知沈琏连前一百都未进,实在让她失望。而在失意之时,她突然想到了姜氏腹中的孩子,看肚子的形状,她断定肯定是个儿子,想到沈琏虽没中,可很快就要有后了,两两相抵,心情也明朗了起来。正想着傍晚多送些好东西给姜氏补补身子,谁知就传来姜氏腹痛似要早产的消息。
    冉筱原本就是压着火气的,被沈夫人这么一巴掌打下来,简直就是火上浇油。她一手捂着脸,眼底尽是阴寒,恨不得扑上去咬死沈氏。她的孩子没了,是沈琏推的,而沈夫人一直弄得好像是她自己不小心,没保住孩子,对她也是横挑鼻子竖挑眼的。
    沈夫人指了指门外,说道:“你就在这儿给我跪着,什么时候知道错了,什么时候再起来!”
    冉筱的怒火已经快压不住了,她哪受过这般折辱?一个通房丫鬟生孩子,还要她在外面跪着?
    “还在这儿愣着干嘛?还不快出去?!”沈夫人怒道。
    冉筱双手紧握着,全身都气得抖了起来,如今她外公家已经不如之前得圣意了,虽还没到人走茶凉的地步,但也有种朝不保夕的味道。而沈家翻脸比翻书还快,早就已经不把她放在眼里了。加上这次沈琏没高中,不能入朝为官,也用不上赵家了。三年后京中是什么情形还不可知,她在沈府的地位也是越来越差了。
    冉筱的丫鬟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袖,示意她别惹沈夫人不痛快。就是这么一个规劝的举动,算是彻底把冉筱点燃了,她起身道:“让我跪等一个通房丫鬟的孩子出生?门都没有!”
    “放肆!”沈夫人被她气得一口气顶在胸口,眼睛瞪得溜圆。
    冉筱冷笑了一声,说:“我是万平伯的女儿,沈琏的正妻,凭什么跪一个妾都不是的贱婢?”
    “你……你……”沈夫人“你”了好几声,愣是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您在这儿慢慢等吧,我也帮不上忙,就先回去了。”冉筱一甩袖子,就往门外走去。
    可刚迈出门坎,就迎面遇上了赶回来的沈琏。
    沈琏一进门,就看到沈夫人脸色发青,气得指着冉筱的手一直在抖。
    见沈琏进门,沈夫人立刻冲沈琏哭道:“儿啊,你看你娶回来的好媳妇,她这是要气死娘啊!”
    “怎么回事?”沈琏也顾不上姜氏那边了,怎么比肯定都是他母亲比较重要。
    “她居然敢顶撞我。她推了姜氏,害姜氏早产,我不过就说了她两句,她居然顶撞我!”沈夫人干嚎着,就是一滴眼泪都没有,可沈琏护母心切,哪能注意到这些?
    冉筱被沈夫人这一颠倒黑白的说法气得气都要喘不过来了,怒道:“只说了两句?您打我那巴掌您忘了?!”
    “我只是一时气急了才失手打了你。再说,我是你母亲,打你一下又怎么样?”
    “呵呵,我娘都没打过我,轮得到你?你们沈家这群忘恩负义的东西,当初用得上我的时候,跪着求着要迎我进门,现在沈琏落榜,用不上我了,就开始对我横眉冷对。沈琏,你这个废物,自己考不中,还要拿我出气吗?凭什么……”
    “啪”地一声脆响,已经有些歇斯底里的冉筱被沈琏重重地一巴掌打得坐到了地上。
    沈琏冷冷地看着冉筱,说道:“你看看你自己是什么样子?滚回房间去,闭门思过!”被冉筱戳到了痛脚,沈琏也是怒火中烧。
    沈琏这一巴掌算是生生打断了冉筱最后的一点与沈琏夫妻和睦的幻想,眼中的阴寒此时更像是一潭冷到不会流动的死水。
    冉筱一眼不发地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让丫鬟扶着,顶着已经肿起来的半边脸,走出院子……
    冉筱的心情已经不是一个恨字能解读的了。她刚出嫁那会儿,觉得自己是嫁得最好的,最让人羡慕的,可事实却无情地打了她的脸,如今看来,她反倒成了姐妹三人中过得最不好的那个。她恨整个沈府,恨对她毫无情意地沈琏,恨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可以随意羞辱他的冉姌,也恨那个看似无辜,却一直留在沈琏心里的冉凝……
    其实说到底,她还是最恨冉凝的,如果没有冉凝,沈琏就不会拿她不当回事,她也不会因为与沈琏争执冉凝的问题,而失了孩子。他们夫妻会过得很好,冉姌也没有理由笑话她,沈夫人也不敢这样欺负她……
    都是冉凝——这个想法如野草般在冉筱心中疯长,以一种要吞没她心智的姿态,让她忘记了害怕,忘记了危险,只遵从心中的恨和怨……
    傍晚时,通房丫鬟院里传来消息,说生的是个女儿,通房丫鬟胎位不正导致大出血,孩子出生后就去了。
    冉筱置若罔闻,只坐桌前,不知道在琢磨什么……
    春闱的成绩出来后,也是有人欢喜有人忧。进入前二十的可以参加殿试,不过皇上身子未好,所以殿试只能推迟,具体到什么时候还要再等通知。
    这日下午,钟溯要去尊尘那儿看看,冉凝也要去玉透斋取先前让碧竹去订的一套白玉头面。过几日就是谭氏的生辰了,虽说不大办,但礼物可不能少。冉凝和钟溯准备了一套头面,都是上等的玉料,样式也独具匠心,当然,价钱也不便宜。
    难得天气好,铺子离得又不远,冉凝便没叫马车,自己带着碧竹溜达过去,顺便买些点心小食之类的回来。
    取完头面,两个人慢慢往回走,碧竹小心地抱着盒子,说道:“少夫人,咱们绕近路去买点心吗?”
    从这里去卖点心的那条街有两条路,一条是走小巷子,比较近,另一条是正常地大路,只不过有些绕远。
    冉凝想了想,说:“走近路吧,买完顺便去一趟义父那里,给他们也送些。”
    “好。”碧竹点点头,跟着冉凝走进巷子。
    现在天还没热,巷子中也没有什么人会坐在外面,所以感觉十分冷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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