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我表哥。”蒋沁起哄,“探花表哥。”
    蒋沁是蒋国公的孙女,她的姑姑,也就是蒋国公的大女儿,嫁给了第一代燕国公燕靖。
    而乔歆呢,则是燕靖妹妹的女儿。
    所以,燕靖的孩子,与她们两个都是表亲。
    至于来教书的探花表哥,孟珠也知道,那是燕靖的小儿子,燕驰飞一母同胞的弟弟燕骁飞。
    当年晋国初建,因是以武得天下,勋贵们少不了要被那些百年世家嘲笑,明里暗里被嫌粗莽,连女眷们也受了不少气。
    基业已奠定,男孩子们总要读书,天赋好的还可以走科举,改头换面只待时日。
    女孩子们怎么办好?
    开国皇帝因此创办了青莲书院,皇家与勋贵们的女儿们从生下来便被记了名,长到十三岁,统统都要送进书院,修习琴棋书画,熟读律例,练烹饪女红,还能选学舞蹈马术。
    总之,一切都为了把她们培养成名副其实、秀外慧中的贵女。
    到晋国第二任帝王,也就是现在的元衡帝继位,又颁布了一项新的举措:每次殿试的一甲三人,需轮流到青莲书院任教,每人负责时间为一个学年。
    且不论贵女们能从他们那儿学到多少,但被全国遴选出来,学问最好的前三名教导过,说出去也当得起一句才女的赞誉。
    燕骁飞是去年殿试钦点的探花,他那时只有十七岁,别说大晋开国以来,就是算上前朝,他也还是一甲中人年纪最小的一个。
    他来到书院,规规矩矩,什么出格的事都没做过,因年轻、才高、英俊,只往那儿一站,已引得大批女学生芳心暗许,乔歆便是其中一个。
    可惜,他只教了她们不到八个月。
    这一年的十月里,燕骁飞横死街头,凶手却一直没能找到。
    不知是否天妒英才,当真让人唏嘘不已。
    希望今生她可以帮上忙,最好能让燕骁飞免遭杀身之祸,毕竟他是自己未来的小叔。
    直到夜里入睡前一刻,孟珠还在脑海里不停演练,如何提醒,是提醒燕驰飞还是燕骁飞,如何接近他们,若是遭到质疑,她又要怎么说……
    孟珠想了许多种方案,信心满满,只是无论如何想不到事情竟然起了变化,第二天来到讲堂,见到的人根本不是她以为的那个。
    ☆、第3章 受罚
    第三章:受罚
    青莲书院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反男夫子授课之时,讲堂门窗皆需四敞大开,以三十步外能清楚看到室内情景为标准。
    此举有三意,既是避嫌,也是监督与保护,更表示心怀坦荡、行为磊落,不惧怕任何人任何时间从旁窥伺。
    不过,落到实处,仍有一事不能周全,那就是天气寒凉之时,这些从小养尊处优的高门贵女,难免要坐在庄严的讲堂里身受冷风吹拂。
    二月中旬,春寒仍陡峭,讲堂四角各燃起一个炭盆取暖,银霜炭燃烧时发出的哔哔啵啵的闷响,恰到好处地淹没在女孩子们清脆的吟诵声中。
    “凡欺隐田粮,脱漏版籍,一亩至五亩笞四十。每五亩,加一等罪止,杖一百。其田入官所,隐税粮依数征纳。”
    地字班今天的功课是《大晋律·户律·田宅篇》。书上内容略嫌枯燥,但年轻的夫子丰神俊朗,器宇轩昂,无疑是品质上佳的醒神至宝。
    学生们合着节奏摇头晃脑,全身心投入,读得不亦乐乎,偏偏有一人特立独行。
    孟珠好像被人点了穴道似的僵坐在书案后面,妙目圆睁,一瞬不瞬看着新夫子,眼珠瞪得都快掉下来。
    那是燕驰飞?
    她几乎不敢认。
    燕家两兄弟长得有七八分相似。
    不过,燕骁飞是书生款,文质彬彬,儒雅隽秀。
    燕驰飞么,与他弟弟相比,个子高些,身材壮些,脱了衣服看,臂膀比她大腿还粗,脸上表情几乎没有,气质肃杀有些吓人!
    毕竟是带兵的人,年纪轻轻就统领京营十七万大军,当然得兼具不怒自威的霸气与气吞山河的豪气,不然怎么可能震住那么多士兵。
    而且,燕靖早逝,燕驰飞八岁就承袭燕国公爵位,成了燕家的主人,一家人的重担都由他一肩挑起,肯定压力很大,难怪会长成后来那种不苟言笑的模样。
    这么一想,燕驰飞好可怜,将来成亲了,要对他更好一点。
    孟珠思绪翩飞,画过几个圈,拐过几道弯,终于回到起.点。
    眼前这个燕驰飞,跟前世有些不一样。
    因为穿着衣服,身材不好比较,但是看起来没有那么凶巴巴,温和了许多。
    可是,他怎么会去考科举,又跑来客串夫子?
    到底为什么燕驰飞的事情会和前世差别这么大?
    所有人动作整齐划一,唯有一只呆若木鸡,面对大家而坐的燕驰飞怎会看不到。
    他不动声色地观察孟珠好半晌,眼看着她先是瞪着他发愣,然后变成抿着嘴傻笑,笑完又蹙眉发愁,也不知神游去了几重天,和哪位神仙老爷商议大事。
    啧啧,当真是视夫子如无物。
    燕驰飞不紧不慢地站起来,手执戒尺在桌案间竖向的过道里来回走动。
    蒋沁坐在孟珠左边,此时见情况不对,手里攥了一支狼毫笔,拿衣袖盖住掩人耳目,装作无意伸展手臂,实际上用毛笔尾端戳着孟珠提醒她。
    孟珠还没反应过来,燕驰飞已走到近前,戒尺拍在她桌角,“啪啪”脆响。
    孟珠立刻直挺挺地站起来。
    做错了什么她心里有数,只不知道燕驰飞教学究竟是何风格,忐忑不安地扭着手指,明明低着头装乖,偏还要偷偷抬眼打量他。
    离得这般近,只要迈上一小步,两人身子就能撞在一处。
    明明是夫妻,却因为重生,变作相逢对面不相识,小小一步也成为不能跨越鸿沟,仿佛隔着迢迢银河万里长。
    燕驰飞可不知道孟珠心里如何百转千回,他板着脸:“把刚才那段背一遍。”声音和孟珠记忆里的一样低沉好听。
    孟珠当然背不出。
    她前世做过一回学生,大晋律自是熟读过的,可是,她根本不知道燕驰飞教得是哪一段。
    坐在她前面的乔歆偷偷竖起书本,染了蔻丹的手指在书页某行字右侧上下滑动。
    距离有点远,字又太小,孟珠眯起眼,吃力地辨认。
    不待她认清楚,燕驰飞已往后退了一步,一手把乔歆的书压倒。
    “把手伸出来。”燕驰飞依旧板着脸,语气冷淡又严厉。
    孟珠嘟着嘴,不情愿地伸出左手。
    戒尺挥起来,她下意识地闭眼缩手往后躲,那一下自然落空。
    睁眼时,正对上燕驰飞浓眉下鹰一般明亮锐利的眼睛。
    孟珠有点怕,自动自觉再次伸出手。
    这回不敢再躲,咬牙挨了十下打,手心一片红肿,不碰都能感觉到火辣辣的疼。
    燕驰飞已经开始教另一段。
    孟珠没心思听。
    燕驰飞竟然打她!
    那时他出征不在家,她被人欺负,一心只盼着他回来,帮她出头,教训坏人。
    结果,今日终于见了他,他却打了她。
    她一心想再嫁给他,再生一次那个前世无缘的孩子,可是燕驰飞打了她!
    夫子打学生,真是再正常不过,可是孟珠重生后第一次见燕驰飞,心理上一时转变不过来,直把这当成了夫君打娘子。
    孟珠委屈极了,眼泪迅速上涌。
    哭还没哭出来,就再次因为不专心被燕驰飞抓个正着,右手也被打肿了。
    打完还另有惩罚:“没背出来的内容,罚抄五十遍,今晚二更前交给我,不然以后不许再上我的课。”
    孟珠手掌红肿发亮,写字又慢又疼,蒋沁和乔歆都来帮忙。
    三个人围坐书桌,头也不抬地抄写,生怕晚了一时半刻,孟珠就真的被燕驰飞驱逐。
    “不上就不上,很稀罕么,探花有什么了不起,那么凶。”孟珠气头儿还没过,一边抄一边不忘抱怨。
    乔歆点头,满脸崇拜:“是很了不起,我表哥是咱们大晋开国以来最年轻也最英俊的探花。”
    蒋沁给孟珠支招:“二表哥平时虽然不算多亲和,但也从来不会故意为难女孩子,你一会儿过去了,只管认个错,说几句软话,保管不会有事。”
    乔歆继续点头:“最好再装得可怜点儿,像我表哥这样英伟的男儿,总是比较怜香惜玉。”
    说完,想了一想,又补充道:“要不然我陪你去吧,我比较了解我表哥,容易说话。”
    蒋沁反对:“千万别,还是他们两个单独说比较方便,你什么时候听说过徇私是当着人的,都是背地里的勾当。”
    她只是打个比方,乔歆却不乐意:“我表哥才不会徇私枉法,也不会做那些被叫做勾当的事情。”
    乔歆左一句我表哥,右一句我表哥,毫不掩饰亲近之意,孟珠听得不大开心。
    难道因为新科探花换了人,乔歆寄情的对象便也跟着改变了?
    那她喜欢的到底是那个人呢,还是新科探花的名头?
    不过,前世里乔歆也有自己的姻缘,她后来嫁给了和燕骁飞同科的一名进士,随夫君外放去了广东,不时有书信来往,据说两人十分恩爱。
    所以,也没什么可担心的,燕驰飞是她的夫君,前世是,今生还会是,喔,如果今生他不再打她,那才能够是。
    想到此处,孟珠又记起一件事情来:“你们知道现在京营的统领是谁吗?”
    蒋沁和乔歆惊讶得几乎丢了笔,用看表演算术的小猴儿一样的目光看着她,异口同声答:
    “我姑丈!”
    “我大舅!”
    孟珠呆呆张着嘴:燕靖还活着?
    又是一桩跟燕驰飞有关系,同时又跟前世大不同的事情。
    有朋友齐心合力,五十份罚抄在晚饭后顺利完成。
    孟珠整理好纸张,打算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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