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冯飞羽这边小心了,靖江王接到江行云奉闽王去前线的消息,不禁有些微微担忧。当初,冯飞羽可是信誓旦旦的说,闽王必会留在闽安城的。如今闽王去了军前,那么,冯飞羽当初的计量岂不是就不成了么?
    邱侧妃看靖江王忧心,宽慰他道,“冯将军向来骁勇善战,倘能力破闽王中军,活捉闽王,也是大功一件。”
    要是能被这话宽慰了,靖江王也就不是靖江王了。靖江王将密折合上,道,“谈何容易。柳扶风同样是当世名将,他虽不良于行,不能率军出战,但有闽王在军前,闽王方定是士气大涨。”
    “这才开打,陛下何须这般忧心。若实在放心不下,不如叫三郎代陛下去军前看看,好坏如何也就知道了。”说完这话,邱侧妃叹道,“按理,闽王那边儿,闽王都不惧危险亲去军前,咱们这边,当是太孙前去方好。只是,军前不比别处,太孙身份不同,不好涉险。且闽王也不过一藩王,倘叫太孙去,倒显着抬举闽王一般。三郎未曾分封,也是陛下之子,身份上与闽王倒还对等。只是一样,他去是去,陛下必要叮嘱他,就是去了,看看也罢,军中之事,不许他伸一根手指。这打仗,最怕不懂装懂,冯将军乃宿将,纵战事不若冯将军所料,心中必已有应对之策。我就担心,他仗着身份对冯将军指手划脚,好心误大事。”
    略缓一缓,邱侧妃道,“这几年,闽王能顶住冯将军,拿下赣地,难道是闽王懂得领兵打仗么?并非如此。闽地大将军一直是柳扶风,闽王可贵就可贵在敢放开手让柳扶风行事。在军略上,三郎不及冯将军之万一,让他去,是让他帮着鼓一鼓士气,且,人家藩王都亲去军前了,咱们家的皇子们难道就不及东穆藩王了?这也是个机会,叫孩子们去看看,也能明白江山来之不易呢。”
    这套话说出来,邱侧妃简直就是贤良淑德,明白事理的典范。事实上,邱侧妃能说出这席话,她虽有些自己的私心,但在事情的判断与应对上,一直是保持在一流水准的。靖江王与邱侧妃这些年的感情,此时却是犹豫了,邱侧妃道,“陛下是担心三郎一直与冯将军不睦吧。”
    靖江王道,“冯飞羽此人,才干不消说,性子上却是不大好相与的。”
    邱侧妃一笑,为靖江王续了热茶,道,“自来有才华的人,哪个能没自己的脾性呢,多包涵些也就是了。三郎虽有些傲气,一向也识得轻重。其实,我想让三郎去,也是有我的私心。”
    邱侧妃叹道,“太孙以后是要承袭江山的,三郎这孩子,因有些小聪明,陛下又偏爱他一些,后来太子之事……哎,多少小人为此谣言诟谇呢。虽说清者自清,可这世道哪有这般简单,咱们做父母的,就得为孩子多考虑一些。我总想着,还是得叫三郎跟太孙多亲近方好,本也是亲叔侄,皆因小人离间,方略有疏远。倘大家能拧成一股绳把这仗打赢了,岂不好呢。”
    呐,这就是先靖江太子以嫡子之尊,内有一干老臣相辅,外有冯飞羽这样的大将,却始终被穆三所掣肘的原因了。实在是,穆三有个了不得的亲娘。
    邱侧妃这就把儿子送到了前线去,当然,去前邱侧妃直接同儿子说了,“不要插手军务,打仗的事,你一句话都不准多嘴。冯将军要怎么打仗,是冯将军的事,你去了,多看,少说。哪怕就做个泥塑,也不要与冯将军有任何争端。我知道军前的将领有亲近于你的,但,任何时候,你都要维护冯将军的地位与威望。这仗胜了,你自有功劳,不要步了东穆太子后尘!否则,谁都救你不得!”
    穆三连忙道,“母亲放心,儿子定会谨记母亲的吩咐!”
    邱侧妃此方低声道,“此战十分要紧,倘败了,江山不保。纵是胜了,东穆也不会甘心,哪怕一时休战,日后也要战火连绵。冯飞羽性子不好,但这样的将才,可遇不可求。非但你父皇现下要用他,就是日后,新君只要有脑子,都不会弃之不用。你算一算,林凡年老,赵斌年轻,可堪大用的,唯冯飞羽一个,同他搞好关系,能有什么坏处呢?”
    穆三叹,“我何尝不想交好冯飞羽?”关键,这冯飞羽先前对他那死鬼大哥忠心耿耿,现下又开始忠心于他那讨人嫌的太孙侄子,就知冯飞羽在穆三这里多么不讨喜了。
    “先太子对冯飞羽有恩,太孙难道还对冯飞羽有恩?年前赏赐,你父皇恼怒冯飞羽,故此分毫未赐,不想太孙府亦是未有年礼赏赐,倘先太子在世,绝不会如此的。”邱侧妃嘲讽一笑,“太孙,可不比先太子厚道。冯飞羽性情高傲,心情聪明,难道看不出太孙何等样人?倘不是先太子对他有恩,你以为他会忠于先太子么?冯飞羽这样的人,想收服本就不是一朝一夕之事,你要有耐心。纵收服不了他,也不要与之为敌。”
    穆三再三保证,“母亲放心,儿子晓得轻重。此事关乎社稷,儿子怎会因私心害大事?”
    邱侧妃颌首,“那就好。”
    靖江王对穆三的交待,与邱侧妃相似,无非是让穆三好生与冯飞羽相处,不要插手军务。穆三亦是满口应是,乖顺的了不得。实际上,穆三本身能得靖江王青眼,还能拉起一批人手与先靖江太子分廷抗礼,自身素质还是不错的。
    他到军前虽然出乎冯飞羽意料,但在军前的表现,纵冯飞羽也得挑不出半点不是来。只要穆三不添乱,冯飞羽都随他去。虽穆三时常打着靖江王代理人的身份去营中看望士兵,对冯飞羽帐下将领也皆和气非常,冯飞羽也没说什么。且,穆三还帮着解决了一大批的药物问题,冯飞羽还同穆三道了回谢,穆三道,“那些个人,惯会磨牙的。打仗的事我不懂,有什么难办的,你只管与我说,现下不是客套的时候,我总能帮着想想法子。”
    就是相熟将领寻他报怨冯飞羽哪儿哪儿不公道的话,穆三亦是先将人训斥一回,再给几句好话安抚,并不令他们对冯飞羽生出不满之心来。可以说,穆三表现出了一位皇子的气度与风范。
    连冯飞羽都觉着,此人虽不及先太子厚道,但政治素养较太孙委实是高出一大截啊。
    不论穆三表现出来的贤明是真是假,哪怕是假的,起码人家会装啊。
    像太孙,连装的功力都不及人家,每次就是拉着他的手一道回忆先太子,冯飞羽宁可自己去先太子陵前坐一坐,也不愿在太孙面前一遍又一遍的表示自己的忠心。
    穆三既识趣,还不讨人厌,愿意在军前呆着就呆着呗。
    甭说,穆三在军前,当真是长了不少见识。
    这是穆三第一次亲临战事,以往在他的想像里,战事可能就像如在朝中看到了奏章中所言,哪年哪月哪日,克几城下几地,伤亡几何……但亲眼见到,才知晓,将士们打下一处城镇,是如何的战火硝烟。甚至,一个地方要几经拉据,才能定出最终胜负。
    转眼便近七月,七月秋风起,天气转凉,半年战事,总得来说,还是靖江占了上风,因为冯飞羽已完全占据鄱阳郡,而与林凡交战的李宇,也率兵退出豫章,与柳扶风合兵临川。
    同时,林凡也亲去冯飞羽帐下说话。
    林凡已年近六旬,花白头发,国字脸,身量高大挺拔,身边带的是他的族侄林安易。他膝下五子,却是将族侄带在身边,便可知林安易的本领了。
    冯飞羽身边除了惯用的商月,还有就是严华,狄康两位将领,严华是冯飞羽嫡系,狄康则是昔日赵阳手下将领,被冯飞羽提拔了上来。
    大家寒暄几句,具体战略制定,冯飞羽只与林凡一人商议,这就是赵阳死后,为何穆三系急于要赵斌上台的原因了。倘赵阳尚在,商议战事之事,定有赵阳一席之地,但赵阳被刺身亡,哪怕穆三系把赵斌弄上台,奈何冯飞羽看不中赵斌,故此,此次战事,仍是令赵斌守浙地,未令其亲至前线。
    冯飞羽请林凡一并看沙盘地形图,道,“柳扶风陈兵临川,再退的话,只好退回闽地了。临川一战,当是生死之战。”
    林凡搔下满头花白乱发,道,“差不多是时候了。”
    其实吧,打仗这种事,三十六计轮番用的时候少,更多的时候,是一力破万法,谁家兵更强马更壮刀更快人更多,谁就是胜者。
    冯飞羽先时就与靖江王分析过双方实力对比,冯飞羽拼尽全力,柳扶风当真有些吃不消,好在,柳扶风自己不能上阵,故此格外注重培养将领,这些年打仗,委实挑出几个不错的,不然,给冯飞羽这样打下去,柳扶风就得把自己个儿交待在江南了。
    冯飞羽要绕道浙地,捷取闽安之事,只告诉了林凡一人。冯飞羽道,“柳扶风智计百出之人,这小半年的仗打下来,他一直未用“闽王”这步棋。临川之地,易守难攻,他是不会放过这等良机的。若我所料未差,他必要用闽王中军帐为幌,诱我军深入的,大将军定要小心。我此去闽地,倘十日内没有消息,立刻转攻为守,严守豫章,鄱阳二地。”
    林凡没废话,沉声应下。
    冯飞羽连兵马都是一早就调入浙地的,他独身一人,只带亲兵,自鄱阳入浙地,带上人自港口走水路至闽州港登陆,一路未有片刻停留,直接兵逼闽安城。兵贵神速这四字,在冯飞羽身上得到了完美的展现。五皇子得知冯飞羽率大军前来的消息,也只来得及叫人把城门关好。但,安夫人与一干五皇子托付她帮着操练的新兵,则被冯飞羽大军拦在城外。
    要是别人带兵前来,五皇子还能淡定些,一见来的人是冯飞羽,五皇子立刻明白这是冲着自己来的。五皇子立刻命人向外连放三只信鸽,皆被冯飞羽军中神箭手射下,冯飞羽还着人跟五皇子说了声,“先前只是怀疑您在城内,这下本帅终于放心了,您果然在城内啊。”当真是把五皇子气个半死。
    倒是安夫人急命人往临川送信,但马匹再快也不及信鸽的,爱送就送吧,冯飞羽毫不担心,他有把握三日之内拿下闽安城!
    ☆、第286章 交锋之战事三
    其实攻城战是非常难打的战役,不同于草原上的战争,直接就是真刀真枪的来往,如果有一个城池,只要城池坚固,守城将领还不算无能,三千守城军凭借城池,对抗三万攻城军都不是没有可能的。何况,闽安城有守军两万,外面安夫人精兵五千,外加五皇子请她一并操练的三千人。安夫人虽在外,却正可与守城军内外为援,以常理推断,冯飞羽就是孙膑再生,他也不可能三日内拿下闽安城的。而冯飞羽带的人数,也只有一万五千人而已。
    起码守城将领耿天意与崔氏兄弟都有守住闽安城的决心,他们认为,纵冯飞羽亲率大军前来,但闽安城粮草充足,守城军虽不算精锐,也都是可用兵士,守上一月总没问题的。而一月时间,足够支撑到援军到来的。
    五皇子显然没有三位将军乐观,五皇子是不懂打仗的事,不过,打仗的常识还是有的。他也知道攻城没有这般容易,但大致统计出冯飞羽所带兵力时,五皇子更是忧心了。他有打仗常识,冯飞羽却是战事专家,常识上只有比他更清楚的。冯飞羽能亲率不到两万人的兵马来攻城,就说明,冯飞羽定是有备而来。
    至于有没有可能是冯飞羽故作玄虚,兵围闽安,以动柳扶风军心……不,倘只为动柳扶风军心,冯飞羽完全可以派其他将领过来突袭,譬如林凡,这也是当世名将。
    想通这一切,五皇子当即令全城戒严,死守闽安。
    五皇子这命令是对的,没有半点错处,如果来的不是冯飞羽而是其他人的话,当然,纵冯飞羽亲来,五皇子的应对也是没有半点差错的。毕竟,闽安城是一座城高四丈,城基宽五丈,城墙是刚刚检修过的再坚固不过的城池,就是城池外还有着围绕城池的深且宽的壕沟。
    这样的一座城池,墙厚城高,兵坚器利,除非冯飞羽长了翅膀,不然,五皇子也想像不出冯飞羽能有什么法子在短时间内攻进闽安城!
    如果短时间内无法取胜,冯飞羽定会撤兵,毕竟,冯飞羽人马撑死两万,五皇子心下也是有数的。
    守城兵马称得上训练有素,耿天意与崔氏兄弟在最短时间内完成了整个闽安城的防护,五皇子还亲去城墙看了看,他不是个胆小的人,早闻冯飞羽声名,这回也想亲眼一见,看冯飞羽是否名不虚传。当然,五皇子此刻是诚心诚意的祈求冯飞羽是个名不符实的怂货方好,如此,五皇子必要感谢苍天的。但只要有脑子想一想也能知道,冯飞羽能自闽州港登陆,亲率大军兵临闽安城,这就不是怂货能做出来的事。
    五皇子登上城墙,一则要看看冯飞羽何等样人,如何有这般声名;二则也是给将士们提振下士气,别叫冯飞羽吓傻了。
    冯飞羽不知道五皇子上了城墙,他现在正与安夫人人马交锋,安夫人在五皇子心中,那是一等一的彪悍人物,就是安夫人手下精兵,那也是安夫人亲自挑出来的,甭看现下都是年岁尚轻,二十来岁的样子,但这些孩子自幼啥都不干,就是进行兵马训练,绝对精兵中的精兵。上次五皇子请安夫人援手,安夫人五千精兵便击溃了靖江上万人马。
    安夫人领兵的能力,以及手下兵马的战力,五皇子都是亲身经历过的。但此际,冯飞羽便如同一支出弦利箭直入安夫人军阵之内。安夫人狂吼一声“好”!无半分惧意,打头迎上。
    安夫人惯用两把大刀,冯飞羽则是手握玄铁长枪,二人皆为当世名将,到两人这种身经百战得来的身份,能有这样的名声,实力自不消说,皆是个中好手,不过瞬息之间便是百招已过。安夫人一个快七十的老太太,能在冯飞羽手下过上百招,冯飞羽亦是一声长笑,“夫人好刀法!”枪式随之一变,更见凌厉。冯飞羽刚过而立,正当盛年,安夫人再彪悍,毕竟年迈,右手大刀陡然脱手,冯飞羽长枪直挑安夫人咽喉,冯飞羽这一枪之势,称得上迅若流星,疾若惊雷,倘换个人,定要被冯飞羽钉死枪下。安夫人临危不惧,左手长刀掷向冯飞羽,闪身避开冯飞羽长枪锋芒,冯飞羽枪势微斜,其势不减反增一枪正中安夫人右肩,连透三层软甲,直将安夫人右肩钉个对穿,安夫人当真一代狠人,当年能活剥前夫的皮,对别人狠是一定的,但,安夫人对自己更狠,她左手闪电般扣住冯飞羽的铁枪,一声怒吼便将枪头自右肩拔出,顿时半身染血。
    这一切也只在电光火石之间罢了,安夫人亲兵见势,此等情形仍是军阵不乱,悍不畏死,一片血光中将安夫人抢了出去。冯飞羽纵马狂追,大军过处,血流成河。
    五皇子不自觉的一手紧握城墙青砖,道,“崔左崔右,你二人立刻出城相援,不必与冯飞羽当面交锋,率军扰其阵容,让安夫人脱困即可。”安夫人这样的强人都不是冯飞羽对手,五皇子也不会让崔左崔右去送死。
    崔左崔右带了八千人出城,跟冯飞羽屁股后面追了去,他二人出城时间略晚,就是打马狂追,也跑了小半个时辰才追上冯飞羽部队,他们还真帮了不少忙,但两批人汇合后从南门逃回城时,拢共兵马也只剩八千人了,几乎折损一半,负责断后的崔左被冯飞羽一下杀死,命丧城外。
    此刻,时不过正午,七月骄阳悬于头顶,吹来的风却是带了丝秋日凉意。
    五皇子回府立刻命御医给安夫人诊视,又抚慰了双眸微红的崔右,兄长身死,崔右自是伤心至极,但战场之上,生死亦是常事,崔右道,“殿下好生安歇,臣再去瞧瞧城防,冯飞羽虽骁勇,但咱们闭门不出,谅他一时也没法子。”
    安夫人这会儿刚服了一剂参汤,面白若纸,气息不稳,神智却是清醒的,她道,“崔将军勿必小心,我看,冯飞羽来者不善。”
    五皇子道,“夫人先安心养伤,本王自有对策。”
    都这个时候了,五皇子又不是领兵之人,能有什么对策。安夫人委实的忧虑五皇子安危,太医端来汤药,安夫人喘了两口气,双眸深深望向五皇子,道,“三天,只要能守住闽安城三天,必有援军!”话毕,接过汤药碗,仰头一饮而尽。
    安夫人闭眼歇息,五皇子带着崔右出门去。
    大军临城,最好的主意就是开打,打不过,能守也是好的。
    既已接回安夫人兵马,五皇子打定主意守城。
    以前只闻冯飞羽其名时,五皇子还想过,纵冯飞羽极有声名,到底也是肉身凡胎,能有如何勇猛,如今亲眼一见,不必比,五皇子也知道耿天意几人不是对手的。
    既打不过,就把城守好。待援军一到,他就不信冯飞羽不肯退兵。
    五皇子打定这主意,就是耿天意与崔右也是这意思,君臣一心,但用过午膳,五皇子再上城墙,立刻明白,这三天怕也不是好守的。
    闽安城已是固若金汤。
    城墙坚固,外有壕沟,冯飞羽要攻打闽安城,先得过壕沟。这几年战事不断,故此,闽安城的壕沟挖得十分尽心,既深且宽。既要过壕沟,必要架桥的。既是架壕桥,壕桥多是木桥,闽安城为此早有准备若干桐油炮,只待冯飞羽一搭桥便投掷过去。木桥怕火攻,冯飞羽搭三天三夜,五皇子也不怕的。但五皇子纵眼神儿不好,自城墙向远处望去,却觉着冯飞羽不似架木桥。靖江军弄了块极大的简易木排投壕沟去,如此木排浮在水面,继续在上面铺干柴苇席一样的东西,之后用土铺垫。
    这里先要解释一下,依五皇子在城墙的眼力,只能看到靖江军把简易大木排投水的动作,至于干柴苇席一类,是看不清的。但,这种过壕沟的法子,绝对是五皇子没见过的,耿天意也看不懂,不过,这并不防碍他一面指挥着将士往壕沟两岩投石砲投桐油炮,阻止靖江军往壕沟搞建设。
    这场战事之后,冯飞羽所用的最新式的过壕沟的方法迅速取代了先时用架木桥的法子,因为冯飞羽用的办法,不怕石炮不怕火,尽管砸就是,无非损失一些被石砲或者桐油炮砸死或烧死的工兵,可话说回来,打仗没有不死人的。
    冯飞羽天才式的叠桥取道方法过壕沟,实在是战争史上的一大创举。待冯飞羽手下兵士将叠桥架好,也到了傍晚十分。
    冯飞羽方留下巡逻人手,就开始用晚饭了。
    五皇子连用晚饭的心都没了,但他知道,这时候就是吃不下也要吃的,不然,他饿死更得如了冯飞羽这混帐东西的意!
    用过饭,五皇子打发人瞧了回安夫人,得知安夫人还在睡,命太医好生照顾安夫人。五皇子端严着一张脸,仍是底气十足的样子,心下却是为守城之事发愁。他打仗是生手,但看今日冯飞羽把壕桥架起来了,怕今晚就要攻城的,眼下只得仗着城墙坚固死守罢了。
    五皇子正琢磨此事,就听外头一声巨响,五皇子站在室内都是身子一晃,脚下更觉着大地似是跟着震颤了一回,外面侍卫有喊,“地动了!”
    五皇子疾步而出,繁星满天,五皇子是经过地动的,立刻喝道,“不是地动,莫乱喊!”他站于殿前青石阶上,吩咐道,“全体侍卫集合!”
    不一时,江离跑来,五皇子看他一脑门子汗,江离拱手为礼时嘴里已道,“臣有军情要禀!”
    五皇子与他室内说话,江离低声且迅速道,“北门已破,耿将军诸人,还能抵挡片刻。请殿下立刻与臣更换衣饰,臣奉殿下出城。”
    五皇子脸色大变,整个人手脚都是麻的,直待江离上前服侍他宽衣,五皇子方回神,厉声问,“怎么会,闽安城城墙何等坚固!”
    江离手下不停,嘴里道,“冯飞羽带了大批量火药,炸开了北门。”
    五皇子推开江离,道,“召苏巡抚过来。”
    不必五皇子相召,苏巡抚已快马前来,身边还跟着江巽,苏巡抚顾不得多说,直接道,“外面车马已备,请殿下立刻换衣!”
    五皇子堂堂七尺男儿,此际眼中竟是隐现泪光,喉间难掩哽咽,道,“本王身为此地藩王,焉能弃百姓而逃。”
    苏巡抚沉声道,“殿下是闽王,只要殿下身在闽地,何所谓一个‘逃’字!冯飞羽为殿下而来,殿下出城,一城百姓便可保全。请殿下为百姓安危计,尽快出城吧!”平日里苏巡抚何等铁面之人,五皇子竟不知苏巡抚还有这等狡辩本领。
    苏巡抚一面指挥着江离继续给五皇子换上侍卫服,嘴里仍不停,“殿下以为老臣所说是托辞么?冯飞羽率兵捷取闽安,不为殿下,难道还为老臣不成?殿下一走,冯飞羽必率大军追击,他对闽安城无甚兴趣,起码,百姓是得以保全的。殿下什么都不必担心,殿下想一想在帝都的王妃与小殿下,保全自身就是了!”
    说话间,江离给五皇子内里穿了件金丝甲,外罩侍卫袍,连带靴子都给五皇子换了双寻常侍卫穿的黑靴样式。五皇子取了藩王印揣怀里,江离则换了五皇子惯穿的常服,与江巽立刻奉五皇子到了备好的车马处。五皇子还要带着苏巡抚,苏巡抚道,“总不能把鸡蛋放一个篮子里,殿下放心,臣自有法子应对。安夫人那里,亦不消殿下担心。”又正色托江巽江离二人,“殿下安危,悉数托付二位!”
    二人道,“必不负大人所托!”
    苏巡抚将手一挥,江巽江离直接架着五皇子走了。
    五皇子不是没逃过命,他初次于闽地就藩时行佯败之计,他带着老婆孩子还有百姓们也是后有追兵,但彼时不过计量,此番却是真正逃命。
    此刻闽安城已是乱作一团,刀箭炮火不断,相较于先前六门紧闭,此刻,闽安城六门齐开,除了冯飞羽攻进的北门,其余五门仿佛约定好一般,杀出五支队伍,分别往不同方向逃去。
    五皇子在四面紧团的车厢里,这车周身为紫檀所造,未开窗,内外各包一层铁皮,车内唯有连厢而打的一张短榻与短榻前的扶手,五皇子紧紧握住扶手,仍是摇的浑身乱晃,外面的厮杀声似是未一刻停止,五皇子觉着是一段十分漫长而艰辛的时光,但其实,也不过半个时辰,马车停下时,江离请五皇子下了车,头顶繁星灿烂,江离道,“得委屈殿下换马了。”
    不必江离解释,五皇子也知道马的脚程快。五皇子心下很是不好受,面儿上却是不肯露出分毫,他道,“有甚委屈之处!”接过江离手中缰绳,五皇子根本未踩马蹬,纵身一跃,十分灵巧的上了马去。五皇子武功平平,但因为有个喜欢每日晨间健身的妻子,多年来,五皇子也养成了健身的好习惯。何况,他在江南数年,纵未亲临战事,也时常出城,骑马上头并不生疏。五皇子一手揽着缰绳,环视追随在他身畔诸人,沉声道,“以往只闻冯飞羽骁勇,今日亲见,名不虚传!但,赣地就是柳大将军自冯飞羽手中夺回来的!不要说世间有胜冯飞羽之人,男子汉大丈夫,堂堂七尺男儿,除去鬼神,世间有何可惧!纵是刀戈临头,大丈夫亦当笑对!都给本王打起精神来!”
    五皇子经常干些安抚民心鼓舞军心之事,此刻亦娴熟的很,话毕,他将马鞭一挥,“走!”
    五皇子闷头逃跑,冯飞羽紧撵在后头追,连江离都有些不明白,明明是分了五路,怎么冯飞羽就能跟闻着味儿似的能追上来。
    五皇子夜不停歇,直奔至汀州,冯飞羽大军呼啸而至,五皇子曾在城墙上一睹冯飞羽万人莫敌之势,此刻,冯飞羽就在眼前,纵彼此乃生死敌手,五皇子也得赞一声气势不凡!冯飞羽身高八尺,此刻骑一匹枣红骏马,一身玄衣软甲,那等刀山火海里粹炼而出的气势几乎是扑面袭来。五皇子感慨,“卿本佳人,奈何为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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