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言罢,也不再等顾卿晚兄妹说什么,便忙忙转身自行先往外去了。
    这人,方才在路上,一口一个表妹的叫着也便算了。
    现在这里又没有外人,偏还要这么叫,分明是故意的。顾卿晚揉了揉眉头,看向顾弦禛,顾弦禛却笑了下,起身道:“一会子还要商议事情,就让他在这儿吃一顿吧,以后,大哥会和他说的。”
    顾卿晚这才无奈的站起身,庄悦娴也是一笑,道:“这个大燕的恪王倒是……不拘小节。”
    膳食是大燕使团里专门带的厨子所做,虽然并不算多丰盛,但味道还真不错,口味比大秦这边的菜品略甜了一些,顾卿晚吃的倒好,庄悦娴却似有些不大适应,顾弦禛见她用的不多,起身出去了一趟,没半响便又有丫鬟端来三道庄悦娴爱吃的菜来。
    顾卿晚打趣的看了眼庄悦娴,苏子璃也难免啧啧出声,道:“大嫂好福气,顾兄可是难得的好男儿了。他比沈沉那冷人,可知冷知热的多,幸而没让人看到顾兄和大嫂在一起的样子,不然这哪里还藏得住,早露陷了。”
    庄悦娴顿时便红了脸,微嗔了一眼顾弦禛,顾弦禛只冲她丢了个安抚的眼神,抬眸淡淡扫了一眼苏子璃,道:“恪王认亲的本事倒不小。”
    苏子璃笑着道:“顾兄比我略长两岁,唤声兄长是应当的,更何况,咱们现在可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太见外了可不好,顾兄说呢?”
    苏子璃嬉皮笑脸,刀枪不入,顾弦禛索性也不再搭理他,给庄悦娴夹了菜,道:“多吃点,既然恪王如此随和,夫人也莫太拘谨了。”
    他这话分明就是暗示苏子璃脸皮厚,弄的人家做主人的都拘谨,不能好好吃饭了。
    苏子璃却好似什么都没听出来般,拿了公筷便给顾卿晚夹了一道菜,道:“顾兄说的对,表妹也莫拘谨,多吃点。”
    顾卿晚,“……”
    一顿饭因苏子璃的加入,吃的精彩纷呈,用完了膳,庄悦娴回去休息,顾卿晚却跟着顾弦禛和苏子璃进了书房。
    三人落座后,顾弦禛看向苏子璃道:“今日留下恪王是要说下藏宝图的事儿,既然家妹先前已经和恪王说定了,那我顾家人便要遵诺,宝藏寻到之后,还是和恪王三七分。”
    苏子璃闻言笑着看着顾弦禛,两人眸光相对,有心照不宣的精芒闪过。
    苏子璃半响才笑意荡开,道:“如此,本王便多谢顾兄厚爱了。”
    顾卿晚坐在一旁,将两人这一番互动看在眼中,眸光也是略动。
    从前她和苏子璃商议时,她是没有办法,手中无人可用,无势可依,只能让苏子璃来分一杯羹,可如今形势不同了,顾弦禛回来,且已找到了一些顾家从前的旧人。
    不用苏子璃掺和,他们兄妹便能自行找到宝藏,独吞宝藏。在这种情况下,顾弦禛还表示愿意信守承诺,分苏子璃三分宝藏,这便是一种态度了。
    顾弦禛表示出财力支持苏子璃的态度,两人显然是心知肚明。
    顾弦禛这才看向顾卿晚,道:“也不必等三个月了,妹妹将那宝藏图现在便拿出来吧。”
    顾卿晚本来和苏子璃商定的是,苏子璃帮她逃离王府后,再护她三个月,她才会将宝藏图交出来,这样要求,归根结底,还是顾卿晚不能信任苏子璃的缘故。
    现在既然顾弦禛在,自然没必要再等三个月了,顾卿晚站起身来,道:“原本的宝藏图已经被烧毁了,不过大哥和恪王放心,我都已经记在脑中了,这便画来。”
    她言罢,往书案后走。顾弦禛略怔了下,宠溺而笑,苏子璃却顿时面露受伤吐血之状。
    烧了底图,这女人,这明显是防备着他呢,他的人品有那么糟吗?
    苏子璃顿觉遭受一万点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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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49 顾弦禛出手
    秦御遁着宋宁查到的线索又追查到大半夜,结果最后却还是一无所获,秦御心情难免更加糟糕。
    这两日他已经派人出京,沿着各方向搜寻了下去,也一直没有任何消息传出来。
    秦御知道,自己这般漫无目的的寻找,无异于大海捞针,找到顾卿晚的可能根本就微乎其微,可到现在,他都没发现任何有用的线索,甚至连到底帮顾卿晚逃离的人是谁,他都没弄清楚。
    这让秦御当真是郁结在胸,前所未有的挫败暴躁。他已经仔细想了一遍又一遍,还亲自审问过雪景院其她的丫鬟,然而却觉得顾卿晚根本就没和外人联络的机会,她到底是怎么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联络了外人,又到底联络的是什么人,秦御百思不得其解。
    最后只能将目光盯到了最为有可能的大国寺,他觉得如果说顾卿晚有机会,只能是趁着去大国寺那段时间,联络了人。
    因为除了大国寺,顾卿晚多在王府内宅之中,或者身边总有王府婢女跟着,王府固若金汤,顾卿晚根本没任何机会。
    秦御已经让人去严查,顾卿晚每次去大国寺时,大国寺可有值得注意的人出入。
    然而时日过去这么久,这些事却并不好查。
    找人的事儿,变得迟缓而毫无进展,秦御再度无获而归,回到翰墨院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也没休息,提着长剑便去了练功房。
    他心中有火,自然是要找个发泄口的。
    翌日一早,秦御便让人拖着回京路上那个被捉的刺客进了宫。
    早朝上,秦御状告周鼎兴和吴国公狭私报复,派隐卫在其回京路上设伏刺杀,请秦英帝严查此事,严惩吴国公府和周鼎兴。
    礼亲王府因此事在朝堂上咄咄逼人,寸步不让,秦英帝传了那被掳的刺客上堂,刺客当堂指证吴国公,偏吴国公连声喊冤,而那刺客又拿不出更多的证据来。
    一时便陷入了僵局,秦英帝最后便令刑部彻查此事,又吩咐禁卫军先将刺客拉下去关押于刑部大牢。
    那刺客许是因为知道此去凶多吉少,再无生机,本来好似生无可恋的被往外拖,却突然情绪爆发,费力挣扎着就往吴国公的方向扑去,口中嚷嚷着,“国公爷救命!属下从前立过大功的啊!”
    他一副疯了的模样,禁卫军竟然一时不防,被他挣扎了去。
    吴国公见他扑过去,却本能的一脚抬起踹在了刺客的身上,那刺客重重摔了出去,显然身上早便因酷刑而不堪重负,当下口吐鲜血。
    “惊扰圣驾,该当何罪!”
    “护驾!”
    “快,拖出去!”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朝堂上略乱,禁卫军再度上前,控制了那刺客,拖着他往外走。
    那刺客挣扎间却露出了右边胸前三颗一红两黑的痣来,大殿中有些乱,没有人注意到吏部右侍郎周鼎文面色大变,瞳孔骤然收缩,死死盯着那三颗痣,像是看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东西。
    很快,那刺客便被拖了下去,周鼎文神情却有些恍惚,只是众人还被方才的一幕所惊扰,无人发觉他的异样。
    “皇上,何为死士?那是宁肯丢掉性命,也不会出卖主子的。既然燕广王口口声声说方才那刺客是我吴国公府的死士,何故其非但听燕广王的命令,上殿来指证为臣,临被拖走,还大喊让微臣救命?这做戏的成分也太大了些,燕广王不知从哪里弄来这么个人,污蔑微臣,还请皇上明鉴啊!”
    吴国公正神情激动的请奏着。
    周鼎兴也上前,躬身道:“皇上,吴国公说的有理,那刺客前还指证吴国公,转眼又向吴国公求饶,何其可笑?燕广王任何证据都没有,单凭此来历不明之人,便要污蔑朝廷国公,实在是难以服众。”
    秦御闻言冷笑,道:“谁说死士的嘴就一定撬不开?只要火候到了,便没有撬不开的嘴!那死士已被破开了防线,生出了求生之念,指证吴国公,是为了将功折罪,求得生机,方才见无望了,最后关头,求助于原来的主子,难道不是本能反应?更能说明吴国公难脱嫌疑吗?”
    “燕广王说的有道理。”有人附和起来。
    吴国公气的面红耳赤,还要争论,上头秦英帝一拍龙案站起身来,道:“行了,等刑部查案结果吧,此事容后再议,退朝。”
    秦英帝甩袖而去,朝臣们或真心,或假意都上前关切了秦御两句。
    那厢,周鼎兴和吴国公自然是不会上前的,两人怒目往外走,出了大殿,周鼎兴见前头周鼎文脚步沉沉,也不知道在琢磨什么,一个人走的失魂落魄的,便上前两步,开口道:“二弟,怎么了?”
    周鼎文正是周鼎兴的同袍兄弟,两人父母已过世,本早就该分家的,然因周鼎文没有子嗣,周鼎兴便将自己的嫡三子过继给了周定文。
    也因此,两家的关系密切亲近,虽父母过世多年,却一直不曾分家。
    周定文抬眸看到自家大哥温和而关心的模样,却心里窜起一股寒意来,突然看向了吴国公,道:“国公爷,刚刚那个刺客当真是国公府的死士吗?”
    周鼎兴和吴国公显然没想到他会这样说,周鼎兴顿时神情一紧,满脸沉怒,道:“二弟你说什么胡话呢!”
    吴国公也是满脸错愕,遂亦怒道:“二爷这是怎么了?怎会如此问!这分明是那燕广王信口污蔑!”
    周鼎文见二人都拧眉怒目的瞪着自己,眼中分明有精光闪动,心里一个机灵,脸上露出了安心之色来,道:“不是就好,我只是太担心了。既然不是,料想那礼亲王府也拿不出什么确凿证据来。”
    周鼎兴二人听他如是说,便也没有多想,三人闲谈着往宫门而去。
    其后的两日,周鼎文一直心事重重的,这日夜里,其夫人崔氏到底问起他来,道:“老爷这几日总似心神不定一般,可是朝堂上的事儿太过忙碌了?”
    周鼎文沉默了片刻,却道:“夫人你可还记得咱们强哥儿身上的胎记生在何处?”
    崔氏顿时神情一僵,哆嗦着唇,道:“老爷,你说……你说谁?”
    周鼎文和崔氏其实从前是有过一个儿子的,但是那个孩子却在一年的上元节灯会上走失了,从此以后便再也不曾找到。
    那是周鼎文的独子,也是最珍贵的嫡子。其后他又纳了好几个年轻貌似好生养的妾室,但生的却都是女儿,最后人到中年,连女儿都难怀了,只好过继了其大哥周鼎兴的儿子。
    如今离他那孩子走失已有二十多年了,这么些年,他们从来不提那孩子的名字,免得伤心。
    周鼎文今日突然提起,崔氏整个人都僵住了。
    周鼎文安抚的拍着崔氏的手,崔氏眼泪便落了下来,道:“咱们的强哥儿右胸口上有三颗痣,一红两黑的!”
    周鼎文瞳孔一缩,道:“夫人不曾记错吧?”
    崔氏哭着道:“那是我的孩子,我身上掉下的肉,如何会记错!”
    周鼎文其实也记得清清楚楚,听闻崔氏的话,他神情更加恍惚起来。崔氏察觉到不对,摇晃着周鼎文不停追问,道:“老爷,你为什么提起强哥儿,为什么突然问这个,是不是咱们强哥儿……是不是他……”
    崔氏说着浑身都发起抖来,心中既期待又害怕。
    周鼎文却突然站起身来,道:“你别瞎想,爷就是随口一问。行了,爷想起来外头还有些公务,你先睡吧,爷去处理下。”
    他言罢,大步便冲出了屋,身后却响起了崔氏压抑痛苦的哭声。
    周鼎文出了崔氏的院子,大步便出了周府,上马后直奔刑部大牢。
    世上人千万,但他儿子身上的痣却生的奇特,右胸口,三颗,一红两黑,他不相信这样奇特的胎记也会有一模一样的!
    想着那刺客的模样,周鼎文越发觉得年岁也差不多,甚至觉得那刺客的眉眼和自己确实有些相像。
    他将马催的更快,赶到了刑部牢狱,使了不少银子想要狱卒通融一二,让他进去看上那刺客一眼。
    偏秦御状告的是吴国公,京城谁人不知因吴国公唯一的女儿嫁进了周家,吴国公府和周府那根本算是
    一家。现在周鼎文作为被告,要进去见重要人证,狱卒自然是怕出事,死活不肯的。
    还在交涉,可牢狱中却突然就传来了一阵喧嚣声,依稀听到有狱卒在喊。
    “糟了,今儿才送来的那个撕裂了囚衣拧成绳子,挂在牢门上吊死了!”
    “这可怎么办啊,快来人啊!”
    里头乱成一团,和周鼎文交涉的狱卒大惊,顾不上周鼎文,匆忙往牢狱里跑去。
    周鼎文身子顿时便晃了晃,接着反应过来,白着脸,也跟着往里跑。
    许是狱卒们太慌乱,竟然没人注意到趁乱跟进了的周鼎文,周鼎文跟着到了一处牢房前,果然见那犯人已被狱卒们七手八脚,从牢门上放了下来,有狱卒正在拍打他。
    “不行了,死透了!”
    声音传了出来,周鼎文却死死盯着那地上躺着的死尸,他果然是扯裂了囚衣拧成绳子上的吊,因此光着上身,僵硬的胸前,三颗痣明晃晃的刺着周鼎文的眼睛。
    周鼎文浑身直哆嗦,方才和他交涉的狱卒从牢房出来,瞧见周鼎文顿时一惊,忙上前拉扯了周鼎文往外急走,低声道:“我说周大人,你这是疯了吧,那人上吊了,你做为周家人这时候还往里冲,是想害死你自己,还是害死我啊!赶紧走,赶紧离开这儿!”
    现在犯人自己上吊死了,他们这些狱卒难免都要担责了,若是再让人知道周家人也在,那礼亲王府和燕广王可都不是好招惹的,还不得觉得是他们这些狱卒给周家人行方便,弄死了人证啊?倒时候他们这些狱卒就都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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