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话题一会儿功夫就又有点儿荤腥不忌起来。
    “有天我们一帮人路过一个沟梁,远远看见半坡上有两个人影搂抱在一起,头上一顶大大的草帽罩着看不见脸。大伙儿便猜两人在亲嘴,有好事者就说亲自下去探探。结果你猜是怎样?”
    武梁:“……男男?”
    程向腾:……
    鄙视。
    武梁意识到自己太不纯洁了,忙又道:“我知道了,两个女孩儿在说悄悄话。”
    程向腾:……
    真装。
    实情是那好事者上去大喝一声“你们干嘛呢?”就把那两人吓了一跳。于是那男的便迅速想蹦起来,结果两个人本来正互相摩挲着,男人起得猛,女人手下却还攥着,于是扯挣中一个不稳两个人便一起跌倒翻滚下坡去了。
    那男的还挺机智,一边滚还一边叫道:“我们刚才从上面翻滚下来了,所以检查检查摔坏了没有……”
    武梁:……
    这故事的爆点儿在哪儿呢?翻滚么?
    其实程向腾的点是检查,他本来接着就想说一句:来,也给你检查检查……
    结果就听武梁恍然大悟地叫道:“噢,我知道了,我真的知道了,两个赤脚郎中啊。”
    程向腾:……
    ……反正据在门外地铺的桐花回忆,这一晚,两人就不停聊天聊天,闷笑闷笑,翻翻腾腾的倒很少。
    武梁证明,真的,反正她是老实本份没动某人的。
    还算相当清水的纯聊呢。
    实际上她后来什么时候睡过去的都不知道。她本来还以为卧榻之上忽然又卧上一位,她一定睡不大着。结果,这一晚她却睡得格外深沉,连梦都没做一个。
    只是第二天,外间的反应就有趣多了。
    徐妈妈那边,从昨儿劝唐氏示好试试,唐氏没有否定,到后来程向腾睡洛音苑的信儿传来,唐氏也装睡不理,然后她担心半宿的也没啥发生,就知道唐氏已经有些软化了,或者是知道走心了,不再做那肆无忌惮惹二爷不快的行径了。
    不过,徐妈妈寻思着,就算这样,以二奶奶的性子,只怕也放不下身段来,去做那示好拉笼的事儿来。
    那干脆,由她来做好了。
    寻思了半晚上,第二天一早,从往常唐氏赏她的料子里挑了匹浅色的缎子来,悄悄打发自己身边的小丫头送往洛音苑。
    就说是二奶奶之前身子不好,今儿才终于有些精神头了,就念着妩姑娘生子有功来,赏她一匹料子做衣裳穿。
    回头二奶奶怪罪,自己左不过损失一匹料子再挨顿骂。若二奶奶只是面子一时下不来,那自己这事儿就办对了,只有比料子大得多的好处。
    料子不比吃食,会搀点儿什么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总让人放心不下来。所以那丫头应该明白,这是实打实的赏赐了。
    ……武梁当然明白,所以她看着那布料,表情怪异。
    睡男人有赏么?
    ☆、第19章 .下嫁
    前面还连番就要你死的架式,转脸儿就赏下来了。
    武梁当然明白,这示好不是对她的,是做给程向腾看的。
    程向腾有早起的习惯,一早就走人去晨练去了。但是这不要紧,自会有人用合适的方式将此番行赏传达到他耳朵里去的。
    能让那么横行的二奶奶这般屈尊示好,自然还是程向腾的态度让她有了危机感或什么别的想法,于是收敛了。
    知道忌惮就好,忌惮到不敢动自己,甚至再忌惮到不能动自己,于是她就可以安枕无忧了。
    所以她的努力方向,就是让她越发的忌惮。
    武梁笑着对来送赏那丫头道:“你帮我禀二奶奶一声,就说二爷怕是要回正院午膳呢,可以先备些二爷喜爱的吃食。还有,晚上二爷也会歇在正院的。”
    关于午膳,程向腾提过一句。至于晚上么,却是一般推断。——程向腾说为着腕上有伤怕被追问,避着二奶奶。只是如今伤已经好完全了,没可能他还不睡老婆。再者明天洗三,哪怕为着面子,今儿晚上也要安抚一下唐氏的吧。
    反正她也就说说。男尊女卑时代,不流行男人向女人交待自已的行踪,所以信息很有价。她若说准了,就够致庄院那边思量半天的了。而若没说准嘛,就是男人更改了行事,她也不需要负责。
    那丫头应了,回去报给徐妈妈知道。
    徐妈妈打赏之后,就着急等着,看看能起到点儿什么作用不能呢,如今听了这话果然又是一愣。
    照丫头的说法,二爷当时并不在洛音苑里。若是早膳,可能二爷临走时说一句“你安生养着,我回正院早膳去”之类的话,透了信儿也寻常。
    可这午膳跟晚上呢?那妩娘是知道二爷要回院才敢这般说呢,还是那妩娘收了赏高兴,有把握劝动二爷,所以敢这般做二爷的主?
    一边悄悄让厨房备着,一边让人留意着二爷动向。
    果然到午膳时候,程向腾就回了致庄院了,不但在院里开饭,还和唐氏一起歇了午觉!
    然后起来还询问了唐氏些洗三宴准备的情况,说什么明儿个可都是至亲好友啊,要招待得丰盛一些才行什么的,两人絮絮说了好一会儿话。
    小儿洗三嘛,来宾大部分都是唐氏娘家人,府上早就准备得满满当当的好东西待客,程向腾也算白问一句。
    唐氏心下暗嘲,不论如何,这程二爷还是在意她唐家的,不然也不会巴巴地跟她交待这些。
    然后到了晚上,程向腾更是早早回了正院。
    终于睡上了。
    唐氏心里不爽仍在,但到底有些回暖之意。毕竟外出回归后的第一炮,还是朝她开的。
    ——她不是没想过,程向腾若真给她没脸到底,睡完了这个还可以去睡别个,反正回来后已经在正院歇过一晚,办不办事儿的都算给过她面子了。而按日子算,如今已经该轮到别的姨娘处了。
    但徐妈妈,默默地惊了。
    啊呀嘿哟,这情形,相当严重啊。
    二爷就病在洛音苑那里,那位好了他就好了,那位受了委屈,他就给奶奶些委屈受?奶奶若还是转不过弯来,只怕真得吃大亏。这事儿,得好好跟夫人说道说道,好生劝劝奶奶才是啊……
    不说徐妈妈这里暗自打算,却说洛音苑那里,接了一匹料子的赏也改变不了什么,武梁依然以躺平为主。
    不过她总觉得唐氏这般行赏太诡异,好像整个人要从那种口鼻朝天趾高气扬对人道:“你,去死!”要转变为在暗处默默地冷哼:“瞧,还不是得死……”让人有种被悄悄盯着的另种紧迫感。
    武梁于是更加积极备战,尽可能多的知已知彼。
    曾妈妈是府里老人,生在府里长在府里,几辈人为程家服侍,对程家真是知根知底儿。想着武梁进府的时候短,进府后又大多圈在洛音苑里出不去,只怕知道的事情真不多。见武梁问,便尽心尽力的把程府的历史细细讲来。
    而桐花,她较熟的主要就是程向腾的后宫,一个老婆,四个姨娘,开了脸的通房们,以及各位女人身边得脸的丫头婆子们,院里粗使的曾经同僚们……诸如此类,也很详细。
    ···
    这是个什么地界儿武梁还没有搞清楚。年份时代陌生,地理位置不详。只不过房屋构架,家什摆设,人们穿着打扮,言谈行止……就是古装剧吧。
    这剧发生在据说叫大汤朝的京城安邺。
    程家祖籍清州,原不过是清寒人家。到了程向腾先祖爷爷那一辈儿,总算出了颗好苗子,就是他先祖爷爷。这娃从清州的小镇上跑出去混,可能是捞偏门,可能有什么际遇,反正腰包鼓了之后来了京城安邺,在安邺城郊买下了百亩良田,还在安邺城内买下了小小宅子,然后又接了爷娘老婆一家子过来,算是彻底在京城安了家。
    然后是他祖爷爷,脑子灵活,拿了家里本钱做了行商,生意通达三江,赚钱是把好手,倒把家底折腾得越发厚实起来。在京城这地界儿,敢称富的,那就是真的富了。而这位新富是个有眼光的,温饱后不是思□□,而是打算起子孙的未来了。他坚持不让儿子跟着他行商赚钱,反把儿子都撵去读书习武去了。
    到底是农不农商不商,没根基没名堂的小姓人家,在京城这地头,并不是有钱就好使,总之当时是连个有名望的先生都请不上门的。
    倒是他有一儿子,就是程向腾他爷爷,有了大出息。
    这娃小小年纪就善结交,竟认识了好几位达官贵人(曾妈妈说是得贵人赏识,想来都差不离一个意思)。然后经常到达官贵人家蹭书读,蹭武练,竟长成了一个文武全才不可多得的有为青年。
    然后某年外敌蒙国入侵边关兵乱,此有为青年就报名入伍,一路砍杀,从小兵直做到了副将。再后来更是在京城被困时领兵回援,破敌围勤圣驾,年方三十,就一举封侯,铁帽世袭。
    这位第一代侯爷原有几个兄弟,破京围的时候冲锋在前死光了,只剩下他一个。再然后他做了近四十年的侯爷,经历了两朝,都领兵戍边,英勇御敌。然后他几个成年儿子又先后战死,只剩一个老来子,就程向腾他爹。
    就这样一代侯爷也不溺爱,扔在军营里摔打,做马卒,做斥侯……低阶的,危险的,百无禁忌的淬练。
    总之这位第一代侯爷就这样以几个兄弟的命,几个儿子的命,用自己的身先士卒勇敢拼杀,加上能耐智慧,铁腕治军,彪悍功绩……带出了一支勇猛铁血的程家军。
    然后是程向腾他爹,第二代侯爷。如果说一代侯爷是战功,那么二代侯爷就是守功。
    他爹死的时候,这位不过十五六岁,小小年纪袭了候爷爵。这在京城里也不算啥,有的是少年闲散王公。但做为个实职侯爷,并且领的是大军,要治军布防,护卫边疆,面对的还是大汤最强劲的敌手蒙国,是挺能吓到些人的。
    当时的朝堂上就出现过不少反对的声音。但因为程家军中大部分是跟着程老侯爷一路拼杀上来的,恩义俱全什么的,反正大伙儿更听程家令。
    有程家军力挺这位小侯爷,圣上就不得不参详此情,怕别人上任一时也罩不住,边关有了漏洞蒙国趁虚而入就不妙了,便让小侯爷立了令状,然后才让他承了父职。
    小侯爷领兵后硬是没丢他爹的老脸,保得边关安稳几十年,没让强敌蒙国侵入一步。程家军依然威名赫赫。
    可是程家到底靠军事起家,于武斗上不弱,于朝堂上,显得就无力了。
    所以程向腾他爹晚年那会儿,就出过点儿事儿。
    京城里皇子夺嫡。
    太子母族本就势弱,皇后去世后又无人在皇帝耳边吹风,于是这娃就苦逼了。被那亲妈得宠能吹风,外祖势力又强劲的兄弟虏王逼得几无活路。
    当然世家大族势力只是其一,重中之重还在军权。
    别处的驻军统将都或多或少和朝堂上有些扯不清的连带关系,眼看着京城局势一边倒的明朗,便差不多都站了队。
    但程侯爷做为领兵最多的一支军将,却拒不站队,拒不参与党争。并宣布程家军只听君令,只接君命。
    于是自然得罪了人。
    不知是皇帝晚年昏馈还是被把持了朝政,反正很多政令很瞎。不久后兵部就下了那么一道令,让镇北侯爷回京,同时让出军权给充州郡守腾万良。
    将在外,圣旨都要考虑考虑呢,何况兵部那莫名其妙的一道令。
    加上此时朝堂上正局势诡谲,形势敏感时候呢。程侯爷政治细胞再缺,也知道事有不对。
    他便以兵部手续不全为由拒不履行。
    还缺什么手续?缺圣旨啊。调侯爷回京,没圣旨谁鸟你。
    但此时皇帝已经病得爬不起床了,朝政掌握在强势一派手里,哪有圣旨。不过程侯爷不识抬举,自然有法整治他。
    于是兵部也以上不批复为由,拒不拨放粮草。
    那时程侯爷治下驻军约四十万。四十万大军啊,要断粮!再铁血再纪律严明的军队,可以暂时不发饷,但能让人不吃饭吗?消息传出,军队差点哗变。
    可程侯爷朝堂机变可能不行,但治军行军那是有真本事的。
    当即宣布将程家家底全部捐作军需,连充州将府的存粮都搬空入库,和士兵同吃同住,所有现粮开始按计划小量发放,以求撑得更多时日。
    ——到底是程家军,主将如此,下面将士也多有效防。虽然这也就口号喊的响,捐出的东西实在杯水车薪,但军心稳了,哗变止了,大家都积极想办法去了。
    然后程侯爷把军队一番编排,多股机动势力冲入蒙国境内而去。并且去时不带军需,以战养兵。——变身匪徒扰边抢劫,蒙国骑兵最常干的事儿,如今他们也干回去了。大家对阵多年,那套路都熟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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