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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
    老贺笑眯眯端起茶杯,在一片哀嚎里继续往下说:“而且我夜观星象,发现明天是个好日子……”
    老贺经常用“明天是个好日子”的理由来布置随堂考试,七班人瞬间警惕,屏息等了半晌,视频里的小老头却只是又抿了口茶,轻轻笑了笑:“老师祝你们成年快乐。”
    “可能现在还早,你们还不能意识到成年意味着什么。”
    老贺语气认真起来,不急不缓:“成年了,意味着你们已经可以开始去追逐梦想,去实现期待,开始为自己负责。”
    “从现在起,你们已经和你们自己和解,接受你们人生里所有的开心和不快,坦途或坎坷。”
    “你们已经有了完整的人格和自我意识,有权利自己去选择原谅或者不原谅,铭记或者不铭记。有权利把伤痕变成砥砺前行的痕迹碑刻,也有权利抹平它,让它彻底封存。”
    “从现在起,人生是你们自己的。”
    “你们有权利努力,有权利偏执,有权利追梦,有权利跟现实撞得头破血流。”
    “但也要记住,从现在起,只有你们自己才能为你们的人生负责。”
    没一个人挂断视频,视频却忽然静悄悄的,只有隐约的呼吸声。
    老贺顿了一会儿,又忽然补了一句:“虽然从现在开始,你们理论上已经不算是早恋了。但毕竟还是高中阶段,要小心一些,被抓到了记得要说是家教……”
    七班同学:“……”
    体委忍不住出声:“老贺,刚才的气氛非常好,您再多说一句我们就要哭了。”
    “没事,没事。”老贺笑呵呵摆手,“反正你也没有对象,就跟着大家差不多听听就行。”
    体委:“……”
    生活委员悄悄举手:“报告,体委现在哭了。”
    一群人毫无同情心地笑成一片,老贺也跟着笑起来,仔细看了看每个视频的屏幕,轻轻摆了摆手:“好了,孩子们。我想跟你们说的话不多,也不希望能跟谁明年再见一年。”
    老贺扶了扶眼镜:“我恨不得你们每个人带着书包利索滚蛋,滚进你们心仪的大学,或者什么别的你们一定要实现的未来。”
    “在这之前。”老贺把手机翻过来对着夜空,只能听见他的声音,“记住你们的星星。”
    于笙坐在阳台上,看着手机。
    一个人接一个人把手机翻过来,群视频的屏幕拼成一片夜空。
    手机的摄像头追不到多少光,只能看到最醒目的那几颗,穿透夜幕,闪着格外明亮的光。
    “成年快乐。”
    老贺笑了笑,温声祝福着这个说什么都不愿意把生日说出来的学生:“前途似海,来日方长。”
    第八十三章
    视频结束了挺久, 于笙才把手机收起来。
    老贺没告密,七班同学们还不明就里, 在群里争先恐后抢着老贺的口令红包。
    一句接一句的“成年快乐”。
    于笙也跟着抢了个红包,七块钱, 排在第二。体委的手气最好,但是一点都不开心,谁敢提就要追着谁决斗。
    没人体会他的痛苦, 班长火速禁了体委的言, 把红包金额的截图传遍了整个班群。
    体委心痛欲绝,不死心地挨个私戳:惨无人道!人性呢?!
    于笙看着那个“11.11”的金额,忍不住跟着牵了下嘴角, 也跟风把截图保存下来,发了个朋友圈。
    七班班群热闹了好一会儿才静下来。
    看岑瑞他们的架势, 于笙本来以为一过十二点自己就得被绑出来过生日, 结果安安静静的一点动静都没有, 只有靳林琨自己轻手轻脚关上了阳台门。
    “剩下的人都得白天才到,最晚的一个中午十一点半。”
    靳林琨拉了拉他的手,指指自己:“车站离家十分钟, 洗漱五分钟,我的任务,至少让你睡到十一点三十五。”
    “……”于笙对学霸们严格的时间观念叹为观止,“还有多少人来?”
    靳林琨这次没说话, 笑着靠过来,在他鬓角亲了亲:“保密。”
    这人现在才想起来保密, 于笙收起手机,想说话,忽然被暖融温度整个覆上来。
    十月份,外面的风已经挺凉。靳林琨抱着他,把人往怀里圈进来,又拿外套把他整个人严严实实裹住。
    热意一点点透进来。
    有点烫。
    于笙低头看了一眼:“……你怎么还揣了个热水袋出来。”
    “失误。”靳林琨也有点尴尬,“梁一凡出的主意,说这样可以显得更加温暖一点。”
    但人家梁一凡的主意是用热水袋把怀抱捂暖之后,拿出去再抱人。
    结果他坐在卧室,揣着那个热水袋,隔着扇窗户看着于笙一个人站在阳台,对着手机出神。
    靳林琨轻咳一声,一只手不着痕迹地打算把破坏气氛的热水袋撤掉,被另外有点儿凉的手按住,接了过来。
    “我挺好的。”
    于笙拿着那个热水袋,在掌心里握了握:“刚才我们班老师给我们过成人礼。”
    靳林琨圈着他,安安静静听着。
    于笙低头,抿起嘴角。
    好像有很多话想要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不出来。
    只知道心脏是满的,胸口是满的,有很多真实的温度和力量蕴在连自己都看不到的地方,保护着他走到现在,也可以支持他继续往下走很久。
    “哥。”
    于笙阖上眼,埋进他颈窝,安安静静靠了一会儿,忽然出声:“我们老师刚送了我一片星星。”
    靳林琨:“……”
    半个小时后,靳林琨把睡熟的男孩子往自己怀里抱了抱,单手给客厅的一群人发消息:还有什么生日礼物,急。
    靳林琨:他们老师把星星送完了。
    一群学霸已经在这件事上耗尽了所有的想象力,得到这个噩耗,集体的气氛都跟着凝滞了一瞬。
    孔嘉禾:都送了吗?要不要和他们讨论一下,比如他们送大熊星座,你送猎户星座……
    梁一凡:放弃吧,琨神,天命难违。
    岑瑞:所以说就来最标准的套路算了,把你送给笙哥,让笙哥每天抱着睡觉。反正笙哥最喜欢的就是你,别人还都送不了。
    丁争佼:我们英语老师说过,不要小看套路,套路是最有效的,就像英语作文,你就按照套路写,百分之九十比你自己发散思维的成绩好。
    靳林琨很犯愁:可我们现在就在抱着睡了。
    ……
    “笙哥成年筹备小组”整个安静了一瞬,梁一凡幽幽发过来条消息:琨神。
    靳林琨:?
    岑瑞很熟练地接上:你从门缝往外看,我们在发光。
    于笙原本以为睡到十一点是件挺艰巨的工作,躺下的时候还在想靳林琨会用什么办法保证他能睡十个小时,结果一觉醒过来,居然就已经临近了中午。
    安安稳稳的,一个梦都没做。
    昨天非要在客厅蹭住的一群人已经不见了,就剩下靳林琨一个,全程寸步不离地跟着他洗漱,还在努力试图从他嘴里问出还想要什么。
    “不用藏,我看见你手里的眼罩了。”
    于笙擦了把脸,把毛巾放回去:“最好让我自己戴,我要是没准备,说不定会不小心把你扔出去。”
    靳林琨摸摸鼻尖,轻咳一声:“朋友,其实――”
    话音没落,门铃正巧响起来。
    猜着这群人大概是要把自己蒙上眼睛带去什么地方,于笙没在意,过去顺手开了个门,忽然被迎面涌进来的彩带金纸结结实实罩了个结实。
    “看,我就说让琨神拿个眼罩分散笙哥注意力,绝对好用!”
    岑瑞兴高采烈地抱着蛋糕,几步钻进客厅,放在早准备好的桌子上,“朋友们,动手!”
    大半个组的同学都挤在门口,有几个还风尘仆仆地背着书包,呼啦啦进门,把手里拿着拎着的东西塞了他满怀。
    于笙晃了下神,怀里已经被塞了七八样礼物,五颜六色的碎纸彩带夹着金花,飘飘扬扬地落下来。
    哪儿也没去,一群赶早班车过来的学生热热闹闹挤进了他们家。
    少年人鲜亮的活气迅速充盈了整个客厅。
    也不知道这些人到底排练了多少次,趁着于笙没反应过来的功夫,已经动作飞快地掏出早准备好的风铃捕梦网小彩灯,挂了满墙。
    也有贴便利贴的,摆小摆件的。岑瑞摸出个大号的手办放在沙发靠背上,孔嘉禾小心翼翼护着一对喜气洋洋的瓷娃娃,来回看了看,藏进了电视柜的最深处。
    “笙哥,生日快乐!”
    梁一凡猜丁壳猜输了,冒死过去,把纸做的小皇冠戴在他脑袋上:“祝你――”
    早准备好的词都忘得差不多了,他清清嗓子,凭直觉继续往下说:“祝你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于笙吸了口气,点点头,“谢谢,估计没问题。”
    不知道是谁最先笑出声,一群人转眼就笑倒成一片。
    岑瑞他们在于笙家客厅强行蹭住了好几天,已经非常自在,笑趴在沙发上,瘫成一片跟着起哄:“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于笙还有点没太能反应过来,抱着满怀的礼物,下意识回头找了找。
    靳林琨就站在他身后。
    一迎上小朋友的目光,他镜片后的眼睛就轻轻弯起来,抬手揉了揉于笙的头发:“生日快乐。”
    有他开了个头,剩下的声音就一声接一声地灌进来。
    丁争佼扯着夏俊华,忙着给蛋糕上插蜡烛点着。岑瑞熟练地关了所有的灯,孔嘉禾尽职尽责哗啦一声把窗帘拉得严严实实。
    梁一凡吹了两声口哨,起了个调子,有人开始拍手唱歌:“祝你生日快乐……”
    靳林琨的声音混在一片歌声里,低沉柔和,温存地拢着他,像是在耳边低喃。
    火苗跳跃起来。
    一只手探过来,交拢着,轻握住手掌。
    于笙慢慢握回去,让他牵着自己走到蛋糕前面,闭上眼睛站了一会儿,吹灭了蜡烛。
    灯再亮起来,于笙才有功夫细看客厅让他们变成了什么样子。
    到处都是新添的装饰,从北欧风到中式田园风应有尽有。铁艺摆件的线条马上面坐着个慈眉善目的圣诞老人,长颈鹿脖子上挂着栓了红线的铃铛,还有幅镶裱过的字画挂在墙上,据说是老万托人带来的礼物。
    蛋糕放在最中间的桌子上,边上放了不少零食饮料。
    整个款式都是靳林琨做主挑的,上面画的画非常抽象,连负责做蛋糕的丁争佼跟夏俊华都没看出来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是琨神提供的图样。”
    夏俊华毫不犹豫地把人卖了出去,“说实话,蛋糕店老板其实是不想做的,做完之后还特意提醒我们,一定不要照相发朋友圈。”
    丁争佼补充:“如果我们所有人都能不发朋友圈,他们愿意再免费送我们一个小草莓蛋糕。”
    看着一群围着蛋糕猜测是鳄鱼还是长毛穿山甲的人,靳林琨坐在沙发上,有点怅然:“我画了好几天的,这么不像吗?”
    于笙牵了下嘴角,没说话,在他身边坐下来。
    他其实看见靳林琨画画了,画了擦擦了画,修改了好几次。
    没想到也是为了这个。
    “其实挺好的。”
    于笙拍拍他的胳膊,迎上男朋友跟着亮起的目光,唇角忍不住扬起来:“你画得要是再好看一点儿,我可能就不忍心吃了。”
    靳林琨:“……”
    一群规规矩矩的学霸,哪怕过个生日也没有想到过砸蛋糕。拿着蛋糕算了半天怎么切等分方便,最后还是选择了最朴实的切法,人手一块蛋糕颤巍巍传了过来。
    靳林琨接过来两块,把上面还有个完整草莓的那一块递给了于笙。
    于笙平时不那么爱吃甜的东西,靳林琨怕他不喜欢,特意减了糖量,这会儿看着小朋友低头认认真真一小口一小口地吃蛋糕,忽然有点儿后悔。
    应该多放一点糖的。
    把这些年的,全都想办法补回来。
    学霸们凑到一块儿,开始还好好的玩儿什么真心话大冒险,后来三句话跑不偏学习,没过多久就又争起了最近的疑难杂题。
    几个人凑在一块儿争论解析几何好用还是空间解题王道,孔嘉禾忽然一拍桌子,爬上凳子站起来,一群人才想起去看他的杯子。
    岑瑞找到了罪魁祸首,晃晃瓶子:“酒精含量,百分之十四。”
    夏俊华非常自责:“大意了大意了,它的淡粉色包装看起来太单纯了,没想到还暗藏这种玄机。”
    梁一凡抱着孔嘉禾的双腿:“你们先想想办法,副组长好像有点高。”
    孔嘉禾脸色通红,努力挥舞着胳膊:“解析几何的美妙你们想象不到,解析几何万岁!”
    ……
    孔嘉禾只是个开始,喝高了的不止一个,客厅转眼兵荒马乱。
    丁争佼没想到一个生日能过成这样,焦头烂额给于笙道歉:“笙哥,我们没有料到事情会有这样意料之外的发展……”
    要是平时,一口下去发现不对劲也就停下了。偏偏今天他们买了一堆饮料,刚才还玩儿大冒险喝了好几轮。
    什么樱桃味的可乐、崂山白花蛇草水,岑瑞他们没安好心,还偷偷往几瓶可乐里兑了点儿酱油。
    乱七八糟的味道都试过了,从没碰过酒的好学生不明就里纷纷中招,转眼就成了群魔乱舞的斗题现场。
    就在丁争佼过来道歉的时候,两个对校的学霸还在撸胳膊挽袖子准备决一死战,晃晃悠悠拍出套模拟卷撂在桌上,大马金刀对坐刷题,边上的人拉都拉不住。
    负责筹划的丁争佼都不敢抬头,深吸口气还想再道歉,已经被靳林琨顺手往边上扯了过来。
    丁争佼有点茫然:“笙哥,琨――”
    靳林琨朝他比划了个“嘘”的手势,含笑指了指于笙手里的录像机。
    于笙单手一撑,轻轻巧巧坐在沙发背上,占据了个好的视角,详细记录着眼前难得一见的场面,抽空朝他眨了下眼睛,嘴角跟着扬起来。
    丁争佼愣了一会儿,不知道为什么想起了岑瑞那时候的话。
    可能只有在这种特别偶尔的一瞥里,他们才会忽然发现,原来眼前这个好像什么事都能替他们扛的、好像比所有人都更坚定的男孩子,原来才刚刚成年。
    明天还有课,不能放任这一群人这么群魔乱舞,不然明天不止一个学校要杀过来要人。
    说不定还能上什么社会版面的新闻。
    靳林琨等着于笙录够了像,就拉着几个还清醒的人把饮料酒水收拾好,给自家小朋友又倒了杯饮料解渴,又帮几对决一死战的学霸们简单判了判卷子。
    “睡一觉就行了,赶晚班车还来得及,大不了直接一桶水泼醒。”
    梁一凡以前也偷喝过几次酒,比较有经验,接过重担主持大局:“帮笙哥把屋子收拾了,别弄得乱七八糟的,要有美感,不要破坏整体的造型风格。”
    根本就一点儿造型风格都没有。
    众人行动很利落,好不容易把醉倒的几个学霸在沙发上叠成一堆,挽起袖子帮忙把零食袋子和蛋糕空盘汇拢到一块儿,彩带金纸非常物尽其用地搜罗到一起。
    “还要吗。”岑瑞拎着一大袋子彩带,“这东西还有什么用?”
    夏俊华意犹未尽,拍拍他的肩膀:“留着吧,说不定再过两个月,又有哪个幸运的小伙伴过生日了……”
    于笙不太习惯看着一群人忙活,几次想帮忙,都被齐心协力按了回去。
    “盛情难却,让大家再发挥一下实力。”
    靳林琨唰唰判着卷子,扫一眼打上两个勾,单手拍拍他的手背,“还想不想吃蛋糕?”
    蛋糕买得其实不小,但来的人多,分到的也没多少。
    靳林琨还在盘算着一会儿要不要出去找找,看看再给小朋友专门买一块蛋糕回来。于笙已经摇了摇头,拿起桌上那瓶放倒了不少人的酒,来回研究了一会儿。
    “这个不行。”靳林琨吓了一跳,抬手拦他,“这个比啤酒度数高多了,不一定会引发什么效果……”
    “我知道。”于笙点点头,把那瓶酒放在桌上,捏着瓶沿转了个方向,“你从这个角度看。”
    靳林琨心说从哪个角度看它也是十四度,放下笔刚要抬头,动作忽然顿了顿。
    “哥。”于笙坐在他身边,“你觉得它像不像你刚才给我倒的饮料,桃子味的。”
    第八十四章
    靳林琨:“……”
    小朋友看起来还挺冷静, 靠在沙发里,身边放着个彻底空了的杯子, 侧着脑袋看他。
    靳林琨摘下眼镜擦了擦,重新戴上, 拿起那瓶酒仔细看了看:“是这样的,我可能能解释――”
    话说到一半,忽然顿在了嗓子里, 没能接着说下去。
    于笙看着他, 眼睛忽然弯下来。
    男孩子平时都板正,肩膀挺得比谁都直,这会儿格外放松地陷在沙发里, 枕着靠背,安安静静地扬着嘴角。
    眼睛里蕴着一点干净的湿气。
    ……
    靳林琨心跳好像都跟着停了一会儿。
    他摒了阵呼吸, 抬手覆上于笙的额头, 摸了摸。
    于笙没躲, 身体倾了倾,有点扎的短发主动抵上他的掌心,微微地蹭了两下。
    好歹也是三中的扛把子, 啤酒喝过不少,于笙的酒量其实没那么差。
    就算被靳林琨管着这么长时间没沾酒,也还不至于像沙发上叠着那几个似的,忽然震声宣战, 然后不知道从哪儿掏出卷子跟计时器现场决一胜负。
    但是好像又不那么想清醒。
    意识稍微比平时迟钝了那么一点,有什么控制不住的情绪翻涌着往外冒, 胸口烫得像是揣了个热水袋。
    眼前老像是蒙了层雾气,看什么都不清楚,又好像什么都能牢牢记在心里。
    “哥。”于笙半个身子陷在沙发里,攥着靳林琨的手,在耳边热热闹闹的笑声里出声:“哥。”
    也不说有什么事,只是一声接一声地叫他。
    交叠着的掌心好像也跟着,一点点地、安静地烧起来。
    靳林琨抬起手,指节微微屈起,轻碰上他的睫尖。
    “我在。”靳林琨看着他,手指轻轻一侧,沾去他眼尾的湿气,“再笑一下,听话。”
    小朋友乖得不行,稍微反应了一会儿,唇角扬了扬,平时冷淡凌厉的眉眼就听话地弯下来。
    靳林琨眼睛也弯了弯,摸摸他的头发:“钥匙带了吗?”
    运动会结束那天他没忍住,在器材室就把家钥匙给了于笙,结果就不知道让于笙收到了什么地方。
    问也不告诉,本来还想往上面再栓个小恐龙的钥匙链,也没能栓成。
    于笙侧了侧头,在他手掌底下想了想,点点头,拉开领口。
    一条细细的红线从男孩子的颈间露出来。
    靳林琨愣了下。
    “要用?先借你。”
    于笙稍微坐起来,抬手要往下摘:“就这一把,你记着还我――”
    靳林琨忍不住握住他的手:“不用。”
    少年陷在沙发里,坐得要比他稍微低一点,抬起眸光,微仰着脸看他。
    “不用。”
    靳林琨轻声开口,俯身下来,把他从兵荒马乱的客厅里分隔出来,罩进自己怀里。
    他撑着沙发,摸索着找到男孩子的手,握住那把钥匙送回去:“给你,好好拿着。”
    两个人在沙发那边不知道干什么,梁一凡正在安抚一个闹着要成绩的醉鬼,焦头烂额抬头:“琨神,你卷子批完了吗――”
    “……”
    梁一凡飞快噤声,不着痕迹地偷渡过去,把那几张卷子偷渡回来稍作加工,每人发一张:“行了行了你们都特别棒,棋逢对手将遇良才,都一百分,看这个小红花好不好看……”
    一屋子的电灯泡运不出去,靳林琨决定换个思路,帮小朋友把钥匙重新在衣领里藏好:“等我一会儿。”
    他站起来,简单收拾了几样东西,又跟丁争佼他们低声交代了几句。
    “不用不用!”丁争佼吓了一跳,“琨神,你跟笙哥好好在家,我们这就去接凉水,三分钟内把他们运走……”
    靳林琨扬了下眉,没来得及开口,梁一凡已经眼疾手快捂住了七组组长的嘴:“没问题没问题。琨神,你尽管带着笙哥出去。”
    梁一凡四下里扫了一眼,语速飞快:“我们一定锁好门窗,绝不乱碰东西,收拾好客厅。等他们清醒过来,就把他们平平安安送回家。”
    靳林琨笑了笑:“多谢。”
    他回头去牵还坐在沙发上的于笙,把人拢到身边,低声耐心地说着话。
    丁争佼还是觉得这样不妥当,扯了扯梁一凡:“这样好吗,咱们就占着笙哥的家,让人家两个人跑出去?”
    “你以为琨神是带着笙哥出去干什么?”
    梁一凡已经是个成熟的电灯泡了,拍拍他的肩膀,非常神秘:“你要知道,笙哥今天成年了。成年是个有纪念意义的日子,成年的笙哥要去点儿跟平时不一样的地方……”
    丁争佼还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琨神要带笙哥去哪儿?”
    这种话当然不能明着说,梁一凡恨铁不成钢,扯着他还要低声解释,被靳林琨领着过来收拾东西的于笙正好听见了:“他要带我出去,做成年才能做的事。”
    梁一凡:“……”
    丁争佼:“……”
    这么点酒,当然是根本不足以真把堂堂三中校霸放倒的。
    但于笙跟在靳林琨身边,身心都放松得不行,没刻意维持着清醒,整个人就多少还是受了点酒精的影响。
    每个人受到酒精影响的反应都不太一样,有人会特别活跃,有人会特别混乱,有人睡得特别沉,叫都叫不醒。
    于笙哪种都不是。
    于笙特别诚实。
    问什么答什么,思维流畅逻辑通顺,看起来比平时还理智。
    不听都不行。
    眼看于笙还要再详细说,梁一凡眼疾手快,抄起跟草莓味的棒棒糖三秒扒开,送进于笙嘴里:“哥,我知道了,你吃糖,琨神让买的……”
    看着他们笙哥居然真的自己含着棒棒糖站在了边上,夏俊华托着下巴,忍不住惋惜:“听笙哥说完不好吗?”
    “当然好。”岑瑞拍拍他的肩膀,“给你出道题,你觉得笙哥醒过来以后,大概需要几秒钟让我们不着痕迹地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夏俊华:“……”
    夏俊华和大家一起,齐心协力把笙哥和琨神送出了家门。
    -
    靳林琨叫了辆出租,牵着于笙跟他坐在后座,低声跟他说话:“跟他们说别动你东西了。让他们清醒一会儿,这样也回不了家……”
    “没事。”
    于笙还在吃棒棒糖,脸颊稍微鼓起一点儿,咬着小白棍含糊出声:“又没什么东西。”
    小朋友穿着外套,身上有点发热,不知道是刚才闹得还是因为那一点儿酒精的缘故,耳朵比平时要红,整个人都显得格外软。
    跟他一块儿坐在后排,含着棒棒糖,两只手还规规矩矩放在膝盖上,尤其乖地贴着他。
    明明成年了,反而比平时显得年纪更小了一点。
    靳林琨实在忍不住,侧过身,又揉了揉他的头发:“知道要去哪儿吗?”
    于笙抬头。
    他看了一会儿靳林琨,才反应过来对方在问什么,仔细想了想,摇了摇头。
    靳林琨轻笑,敲了下他的额头:“不知道就敢跟我出来?”
    他的力道很轻,更像是在于笙的额间碰了下。曲起的指节在额头贴了一会儿,又顺着鼻梁滑下来,不轻不重刮了下鼻尖。
    “随便去哪儿。”
    于笙看起来不太习惯这样的动作,轻抿了下嘴角,没躲开,圈着他的手掌低头:“去哪儿都行。”
    靳林琨笑了笑,正要跟他说实话,于笙忽然往口袋里掏了两下,摸出满满的一捧各式各样的小零食,全塞进了他的手里。
    ……怪不得生日聚会开到一半,岑瑞他们忽然到处找是不是丢了一袋子零食。
    看着小朋友一脸冷静地往自己手里塞花花绿绿的小食品,靳林琨轻咳一声,飞快拿衬衫衣摆兜住了,侧身挡了挡后视镜里司机越来越好奇的目光:“怎么这么多?”
    上一次于笙忽然这么给他糖,是为了让他在吃完之前回来。这次他们俩又不分开,显然不是做这个用的。
    眼看于笙居然还在外套口袋里塞了两罐旺仔牛奶,靳林琨几乎有点儿兜不住,堪堪接住了那两罐红通通的牛奶:“朋友,你这个外套的口袋有点大……”
    于笙拉开拉链,又掏出来一大袋旺旺雪饼。
    靳林琨:“……”
    男孩子个头高,身形又清瘦,身上藏东西很不明显,出门的时候居然谁都没发现他还带了这么多东西。
    靳林琨到最后也没问出来他这次为什么忽然要给自己零食。眼看前面的司机已经好奇到快疯了,几乎要抬手关广播开始跟后排乘客聊天,及时地咳嗽一声:“师傅,前面路口右拐就到了。”
    司机发出了异常遗憾的叹息声。
    于笙还有点没反应过来,依然很规矩地贴着他坐着,抱着那一堆小零食,仰着脸看他。
    靳林琨忍不住牵了下唇角。
    “我收着。”
    他看着于笙的眼睛,把人揽过来,拿胸肩裹着,低头亲了亲他的头发:“都收着,带你回家。”
    ……
    说是都收着,到最后靳林琨的浑身的口袋都没装下这么多东西,还是半劝半哄着让于笙帮忙拿了一半。
    市里老牌的高档小区,门禁挺严格,外来车辆只能停到小区门口。靳林琨付了车费,目送着惋惜到不行的司机师傅离开,领着于笙穿过门禁,一边耐心地教他记路。
    今晚的天气是这几天里最好的,没什么风,不穿外套也不算太冷,天上的星星比平时都多。
    秋意一天比一天浓,树叶已经开始落下来了,在人行道边上积了不少。
    于笙低头专挑着有树叶的地方走,看起来听得不太认真,居然也稳稳当当跟上来,一点儿都没走错。
    难得遇到于笙这么乖的时候,靳林琨见缝插针地翻出手机,忽然握住他的手:“于笙。”
    于笙循声回头。
    靳林琨眼疾手快,按下了快门。
    小朋友抱着小零食,安安静静的,被他牵着只手,就站在他的身边。
    星星格外的亮,全映在了润泽明净的眼睛里。
    出电梯的时候,靳林琨把他怀里的零食都接了过来,让于笙去拿钥匙开了门。
    也不知道钥匙上的红绳是什么时候栓的,或者说不定是从那个不锈钢哨子来的灵感。于笙看起来非常沉稳,从领口掏出钥匙,弯腰对进锁孔,拧了两圈咔哒一声打开门,抬头看着他。
    靳林琨忍不住笑意,打开灯把人拉进家门,低头亲了亲他的额头:“真厉害。”
    靳父靳母正在环游世界,家里没人。靳林琨反锁上门,把零食一股脑堆在玄关的柜子上,弯下腰去给他拿拖鞋,没想到于笙也跟着蹲了下来。
    “你蹲下来干什么。”
    靳林琨轻笑起来,抬手摸了摸他有点儿泛红的耳朵:“换鞋,家没人,就咱们两个……”
    话音没落,男孩子的肩膀已经倾过来,额头抵进他的颈窝。
    于笙身上向来只有干干净净的沐浴露气息,今天掺了一点儿糖的甜,些微酒气蕴得身上发烫,隐约透出一点清新的桃子味儿。
    靳林琨只来得及抬手抱住他,被他在颈窝轻轻蹭了蹭,脑海里短暂地空白了一瞬,又转眼盈进全部属于于笙的气息和念头。
    “给你。”于笙在他颈间靠了一会儿,又撑着挺起上身,把最后一袋薯片也从衣服里翻出来,“哥,这个好吃,给你。”
    他打开那袋薯片,来回努力晃了半天,找了最大的一片,拿起来递到靳林琨唇边。
    ……
    过了好一会儿,靳林琨才忽然明白过来。
    这次于笙就是想给他。
    不为什么,不是怕他走,不是为了让他稍微早一点儿回来。
    就是想把喜欢吃的,看起来好吃的,都给他。
    靳林琨胸口有点烫,摸摸小朋友的发尾,牵着他一块儿站起来。
    于笙捏着薯片,抬起眼睛望他。
    黑白分明的眼瞳像是被水洗过,明净乌澈,盈着一点光亮,倒映着他的影子。
    靳林琨深吸口气,闭了会儿眼睛。
    他低下头,叼住那片薯片。
    番茄味的。
    靳林琨衔着薯片,没咬下来,指腹拢在于笙脑后:“来。”
    于笙还有点没反应过来,抱着自己那一大袋薯片:“我还有,这片最大,你――”
    靳林琨轻轻拿走了他手里那包薯片,藏在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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