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对于自信满满的格日桑贤者,智饭和尚则有些惊弓之鸟的感觉,下意识地朝着门口的方向瞧了一眼,然后说道:“我被美孚雅用土遁转移术给救了出来,他们会不会察觉到了?”
    格日桑贤者扶了一下眼睛,洒然一笑道:“他们此刻,应该已经被我寺庙中的哈奴曼猴神枷锁阵给封住了,此刻阵势已成,即便发现了,也逃脱不得……”
    智饭和尚又问:“那我们这里安全么?”
    格日桑贤者傲然说道:“自然,这里供奉象征着忠心和力量的猴神哈奴曼。蒙受它的力量庇护,这里坚不可摧,无人可达……”
    我听着这格日桑贤者吹牛逼,终于感觉不能再让他吹下去了。从怀中拔出了饮血寒光剑来,陡然出现在他们的跟前,冷然而笑,在两人惊恐而诧异的目光中,猛然一剑,朝着对方斩了过去。
    出剑的那一霎那,我能够感觉到狂吹牛皮的格日桑贤者,脸上满是恐惧,仿佛见到了世界上最恐怖的事情。
    这种恐惧让我充满了快感。
    然而当这一剑挥出半途的时候,那两个家伙居然不闪不必,而格日桑贤者的嘴角之上,竟然浮现出了一抹轻蔑的微笑。
    这一笑,将我整个人都给镇住了,下意识地将九成的劲道,收回了七成来。
    这一剑毫无悬念地斩在了对方的脖子上,然而给我的感觉却十分古怪,仿佛落了空一般,紧接着我感受到了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剑上传递而来,那力量之猛,让我几乎都不能握紧手中的剑。
    轰!
    我向后疾步推开,接着瞧见眼前的世界一阵崩溃,万物都化作了破碎的镜片一般,毫无规则地散落了,迷失到了黑暗的虚空中去。
    这些景象化作了碎片,那不断旋转的碎片看得我一阵头晕目眩,而我的心中狂震,知道自己中了圈套。
    就在我又惊又疑的时候,前方的黑暗中陡然冲出了一个带着寒风的男子来,双手持棍,朝着我的头顶上猛然砸落下来。
    此棍抡起的时候,势若万钧,而猛然朝下的时候,竟然有一种让人无法抵抗的感觉。
    我终究还是抵抗了,手中的饮血寒光剑猛然一横,与这一棍死死相抵,就在棍、剑接触的那一瞬间,我瞧见了使棍者的脸,顿时就如遭雷轰,大声地叫了出来:“努尔?”
    是的,这个耍棍的男子,一脸沧桑的胡渣,忧郁而坚定的眼神,还有那张我永远都忘不了的脸,可不就是正在灵界边缘徘徊的努尔么?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并且攻击我呢?
    就在我为努尔突然出现而骇然的时候,那一棍子就猛然迸发出了巨大的力量来,连我的土盾都有些顶不住,脚下的地板瞬间裂成蛛网,我朝着后面退了好几步,还未有缓过气来,却感觉后方又来了一道棍风,我朝着侧边退开,瞥眼一看,却见化身为魔猿的胖妞也出现在了这里,朝着我的腰眼一棍捅来。
    倘若说努尔的出现还让我有些疑虑的话,胖妞的这一下,便让我直接确认了一件事情。
    那就是我所面对的一切,应该都是我内心的投影,也就是幻觉。
    对方利用我心中的弱点,故意将自己变成了我挚爱的朋友和亲人,从而想要将我给击倒,然而它却并不知道,这样做,并不能起到太多的效果,反而会让我生出无比的怒气来。
    没有人,能够利用我的情感来击倒我,而对方一旦尝试了,就必须面对我的怒火。
    我血劲上涌,右眼一红,立刻瞧见面前的这两人,都不过是一股神秘气息,变幻万千,古怪不已,不断地在我身边徘徊,伺机而动。
    刷、刷、刷!
    我连挥三剑,挡开了好几处的攻击,按照临仙遣册的指示,朝着某一个节点猛然一剑刺去。
    三股力量汇聚,一剑刺破苍穹。
    轰!
    万物为之一清,而就在此时,我的面前居然又出现了小白狐儿,我怒极发笑,将饮血寒光剑猛然前指,厉声喝道:“真的是不想活了,还敢这么戏弄我……”
    就在我举剑刺去的时候,小白狐儿脸上露出了惊讶之色,惊声喊道:“哥哥,你要干嘛?”
    这声音如同一道闪电,划过我的脑海,我猛然一震,眯眼一瞧,却见小白狐儿、布鱼、秦伯和依韵公子都出现在了我的面前,像看怪物一般地瞧着我,我当时就是一阵心慌,然而饮血寒光剑却已然刺入了小白狐儿的胸膛,那小妮子双手抓着剑刃,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我,始终不相信我居然会做出这般的事情来。
    瞧见小白狐儿受伤,我顿时就是心慌意乱,慌忙丢下长剑,冲过去,跪倒在血泊之中,抱起小白狐儿,语无伦次地说道:“尾巴妞,对不起,我、我……”
    就在我满脑子都是惶恐慌张的时候,我突然瞧见小白狐儿嘴角露出了一抹诡异的微笑。
    这微笑,与先前那格日桑贤者的笑容,是一模一样的。
    我猛然推开小白狐儿,却被她紧紧地抱住,而在我的身后,布鱼等人则狞笑着,抽出各种锋寒的利器,朝着我的身后刺来。
    啊……
    屡次被欺骗的我猛然一沉,感觉心中的魔头倏然暴起,浑身的青筋一阵游动,双手一发力,直接将怀中的小白狐儿给撕成了两半,任由鲜血洒得我一头一脸,而我则猛然回头,冲向了后面阴笑连连的三人。
    然而就在我怒发冲冠的时候,脖子处突然遭受重击,双眼一黑,直接跌落到了地上去。
    当我从地上挣扎着抬起头来的时候,瞧见刚刚被我愤怒撕碎的小白狐儿一脸焦急地看着我,布鱼被依韵公子给死死按住,而我,则被秦伯给按住,难以挣脱。
    吼、吼……
    我的喉咙里发出野兽一般的声音,就想要将压制我的这个老家伙给撂翻,而那家伙却在手掌上吐了一口唾沫,另外一只手的食指,在上面画了一个符箓,口中念念有词,最后的语调陡然拔高,冲我额头拍来:“……去除恶我,归本还原,赦!”
    一掌拍中额头,万物归一,我感觉气海被猛然轰击一阵之后,脑子瞬间清明起来,这才发现我面前的一切,都是真实的人物。
    他们并非幻觉。
    我深吸了一口气,瞧着脸上露出焦急无比表情的小白狐儿说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小白狐儿瞧见我表情如常,知道我恢复了神智,拍了拍起伏不定的胸口,指着前方的一处雕塑说道:“你和布鱼一进来过后,就一直盯着这猴脑袋的神像看,结果没一会儿,就一下笑,一下哭,然后抽出剑来又喊又叫,我们都进不得你的身,好在秦伯在,拿得住你……”
    我看着面前的雕塑,却是一个四面八手、猴子脸孔的神像,想来应该就是印度教中最受欢迎的神猴哈奴曼。
    这家伙在印度以及东南亚属于家喻户晓的神灵,在印度伟大的史诗《罗摩衍那》中,它是最著名的主角之一,这家伙聪明非凡,力能排山倒海,善于腾云驾雾,变幻形象和多次救助罗摩王子,是智慧和力量的化身,民国大家胡适甚至认为吴承恩写《西游记》时,就是参考了哈奴曼塑造的孙悟空。
    总而言之,这是个牛逼无比的角色。
    秦伯见我恢复了神智,便朝我笑了笑,又朝被摁倒在地上的布鱼走去,而我打量四周,发现我们依然身处于那石堆腹内的大殿之中,干涸童尸与蜡烛依在,只不过灭了一小部分,秦伯给布鱼解过之后,回过头来,对我说道:“这里应该是他们冥想和祭祀、沟通神灵的地方,处处都是陷阱。印度教在冥想、意志控制和精神力的领域,都有着很深的研究,你们身上没有辟邪符,便很容易受困于精神世界,无限轮回……”
    说完这里,他舔了舔嘴唇,然后又说道:“另外还有一点,那就是你,道心未稳!”
    道心未稳?
    我惨笑一声,并未答话,而秦伯则指着四面闪烁着无数幽光的墙壁,有些为难地说道:“此处必有机关,如果能够破除这法阵,或许就能够找到对方的藏身之处,不过对于法阵,我并未精通——唉,以前有位挚友倒是很懂,只可惜没有能够学到他的皮毛……”
    我心中一动,拍了拍胸口说道:“说到法阵,我这里倒是有一人略懂!”
    第五十章 亵神,轰塌
    破阵技术到底哪家强,黄河石林王木匠。
    秦伯的感慨,正好也是我的现状,本来我就对法阵、推理和谋算等文夫子的活计并不感兴趣。而有了王木匠和临仙遣策的存在,使得我更加不会将心思存在这里,而是将大部分的精力都投入到了修行与悟道中去。
    被我唤出来之后,王木匠简单地了解了一下周遭情况,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对我说道:“国内的道术法阵,都还没有来得及研究透彻,哪里有机会搞懂这外国玩意儿?”
    我赔笑着说道:“物至极处,殊途同归,一理通。百理通,世间万物莫不如此,这个还得有劳聪慧的老王你了。”
    被我一番夸奖,王木匠顿时就飘飘然起来。毕竟此刻的我,与当初在黄河石林中擒住他的我已然是截然不同了,他便也是死心塌地跟随于我,不再有二心,回转过头来,凝目瞧去,过了半分钟之后,他突然洒脱一笑,嘿嘿说道:“懂了,懂了,原来是这个道理,这地方之所以不能为你的临仙遣策所破,是因为它完全作用于心灵深处。并非寻常法阵那种借助于排列、推论和假借之术来蒙蔽的手法,原来如此……”
    王木匠兴奋地吼着,回转过头来,对我大声喝道:“小陈。借你八卦异兽旗的力量一用!”
    我闻言抛出了八面令旗,而王木匠挥手施展,却瞧见一道奔马之气,朝着前方猛然撞去,即将没入殿中的时候,突然一股氤氲浮现,仿佛旋涡,将这力量给吸收演化,王木匠哪里能够让其得逞,让烈马守住,又将那咬钱蟾蜍派出,一跃而去,将其撑住,对面又有无数霞光升起,将其演化消散,王木匠坐镇后方,不慌不忙,先后将异兽八卦旗之中的诸般异兽,狮子、鹿、龙、麒麟、貅、鳌依次派出,定住前方。
    待到八兽汇聚,王木匠的脸色也变得越发嫣红,猛然一声吼动,八兽齐力,将诸般幻象陡然一震,宛如石子入湖,波纹荡漾。
    就在王木匠即将破阵的时候,突然间殿中竟然浮现出了一个通体雪白的猴子来,此物与那猴神哈奴曼有几分相似,不过却只有双手单面,并无其余异常。
    这猴子一出现之后,手持一方宝塔,朝着八般异兽猛然砸来,王木匠有些扛不住,朝着我厉声喊道:“小陈,帮我斩了这玩意!”
    我早就严阵以待,听闻此话,毫不犹豫地抽出了饮血寒光剑。
    此刻的饮血寒光剑,前端悬浮的九粒万魂珠已经隐于剑身之上,倒也没有那般明显,而三力汇聚,龙气在瞬间蓬勃而出,倒也有些气魄,紧接着我一个箭步向前,轻飘飘地挥出了这一剑。
    剑尖轻巧,而剑身之上却蕴含着磅礴无比的力量,一开始那白猴并不畏惧我的攻击,一直等到我杀入其中来的时候,方才将手中宝塔遥遥拍来,然而到了此刻,我的剑宛如一道疾风,凝重而又轻快,唰的一下,却是破开了对方的宝塔,直接将这白猴斩成了两半。
    一开始剑刃入内,宛若无物,恍若虚空,然而当那龙气凝聚之时,却将周遭的空间给撕扯汇聚,将其真身从虚空之中撤了进来,让这家伙生生受了这么一剑,当饮血寒光剑毫无阻挡地切开对方身体的时候,我瞧见这家伙的身上居然是金色的鲜血,倏然将被吸入剑身,而它的双眼之中,则出现了最为震惊的难以置信。
    它口中吐出了几个含糊不清的字眼,并非世间一切的语言,然而我却能够清楚地明白其中意思。
    【屠神,你居然屠神?】
    我下意识地也说出了与它同样的话语来:“不过是些许神力投影,装个毛线的大尾巴狼?”
    【你居然是……不行,不行,你杀了我的分身,我会找你麻烦的,绝对会!】随着这话语逐渐变得遥远,被我横七竖八斩成碎块的白猴已然不成模样,而倏然回过神来的我也明白了一件事情,难怪我屡次三番地陷入精神幻境,原来并非我太弱,或者道心不稳之类的问题,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这个看上去并不怎么起眼的寺庙之中,真的有不属于这个世界上的老家伙在罩着。
    我刚才的话语,自然是心底的魔头在说的,至于白猴的本体说要去找我的麻烦,更加不是我的考虑范围了。
    我甚至还希望哈奴曼能够找到蚩尤老先生,将他给缠得脱不开身,也免得我这心魔总来惦记我身体的控制权,如此真的是阖家欢乐了。
    白猴死去,大殿四面的烛光在一瞬间就熄灭了,让人还有些不太适应这样的黑暗。
    不过很快我们就瞧见了一处亮光。
    悬立空中的王木匠洒然而笑道:“诸位异兽,帮忙开路,祛除一切妄邪!”
    此话一出,立刻有狮子、鹿、马、龙、麒麟、咬钱蟾蜍、貅、鳌这八般异兽,腾空而现,布下一条通路来,直达亮光尽头,而我们则不再犹豫,快步而往,冲到了近前,却见这儿是一处偏殿,那格日桑贤者和智饭和尚如我之前幻境之中一般,坐在梵天像之下,不过此刻他们的目光,不再是淡然,而是充满了惊慌,以及难以置信。
    瞧见我走上前来,那格日桑贤者扶着一根黝黑的蛇杖,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嘴唇发涩地说道:“你,居然斩杀了神使?”
    我将饮血寒光剑插在地上,剑上的锋刃很轻易地将坚实的地砖撕裂,宛如切豆腐一般地没入一截。
    放下屠刀的我温和地笑了一下,平静地说道:“这事儿,我常干。”
    格日桑贤者忍不住脸上的惊诧,往后退了两步,后背都抵住了三米多高的梵天像前,而智饭和尚则直接绕到了后面,就像见到猫儿的小老鼠一般。
    瞧见对方的反应,我叹了一口气,冷冷地说道:“贤者,本来我并不想生事的,天一亮,我们就离开了,你为何要逼我们翻脸呢?”
    尽管心中惊悸,不过那格日桑贤者倒也还是有着大宗师的气度,心中惊慌一过,枭雄本色立显,沉声说道:“康王手下三大战将,毒蛇巴勒、食人魔虏布和哈努曼叶猴,在二十年前曾经震惊南洋,压得无数人头都抬不起来,而时至如今,康王隐居不世出,三大战将则分散各处,安守本分,静待征召。英雄垂暮,然而旧主之子受困,我焉能无动于衷,视若无睹呢?”
    “相比哈努曼叶猴,就是阁下吧?”
    “正是!”
    听到格日桑贤者的解释,我心中了然,没想到我面前这个慈眉善目的老僧人,居然就是当年跟随着康克由一起掀起恐怖狂潮的得力干将,难怪他的寺庙得以在红色高棉的治下还能够生存,原来竟然还有着这层关系。
    我的确有在资料上看过关于康克由门下三将的资料,不过上面显示他们与康克由早就分道扬镳,而且都不知所踪,死了也犹未可知。
    我就没有太多防范了,没想到这哈努曼叶猴,居然隐居在这里。
    他居然还认出了几乎没有见过几次面的智饭和尚来。
    难道是天意?
    我眯着眼睛,瞧见面前这个给我造成数次大麻烦的老者,脸色越发阴郁起来,深吸一口气,然后说道:“时至如今,不如将那家伙交到我的手上来,你我之间,就当这件事情没有发生,你看如何?”
    格日桑贤者惨笑道:“没有发生?我虔诚参拜二十年,终于迎来了哈努曼一缕神魂降临,结果竟然被你给斩杀了。你这个亵神者,你将会受到最严酷的制裁,神会每时每刻地惦记着你,让你痛不欲生,即便是你有着什么靠山,都一定会从上而下的,将你消灭,而我,则誓要将你给消灭,祭奠我的神灵……”
    他越说越狂热,而我则冷冷一笑道:“敬酒不吃吃罚酒,你若是有本事,转告你家那位,让它没事就去骚扰那个老家伙,最好弄死它!”
    我说完话,猛然前冲,插入地砖之中的魔剑“嗡”的一声,弹了出来,也朝着对方飞去。
    我一动,小白狐儿和布鱼便朝着躲在梵天像的智饭和尚奔去,而秦伯和依韵公子则护翼在我的身边,给我押阵。
    长剑前指,我信心满满,觉得能够迅速将此人给斩杀了去,却没想到那格日桑贤者看着又黑又瘦,垂垂老矣,但是却灵活异常,往往我一剑平斩过去,剑身即将斩下对方脑袋的时候,他的脑袋就不见了,全身的关节竟然如同揉面团一般,随意移动,无论我的剑势有多凶险,他都能够安然避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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