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少宸将她拉入怀中长长的叹息着,就算她此事之言,仅仅只是欺骗,他也愿意相信。菡嫣,你想要的一切我都会给你,求你不要想着跟任何人走,也不要念着旁人。
    除夕过后,新的一年即将来临。似乎为了迎接新的年月,气候也渐渐回暖。眼看二月还未过完,家家户户就都褪去了厚重的衣裳,院中的桃花上了枝头给予一抹春色。云王府近期可半点也不消停,据说除夕当夜,云王府中隐隐传来怒斥与物件相撞之声,足足持续了半个时辰才罢休。老云王的侧妃在第二日便随老王妃迁居西苑,安心待产,该有的份例丝毫不减。
    云王之后又去了霍王府,以守孝为名想延缓纳柳意茹进府,谁知竟被霍王斥责出府,扬言若不按期行礼,则将此事上报皇上,求皇上做主。云王此举倒是万分不着调,凤城之人都传言霍王的侄女柳家大小姐早已是云王的枕边人,没想到云王仗着自己权势,竟意图悔婚,将人家女子的名节置于何地?
    前几日刑部捕头冷峻暗自去了贤王府,据说是因为贤王府丢了件不得了的宝贝,因涉及重大不敢声张,只让王盛懿大人私底下调查,这两日似乎是不了了之,看样子也不过就是做做样子。丢东西?恐怕是怕被偷,故意说东西不见,只是为了不惹人惦记吧?堂堂王府守卫森严,除非凌江羽如同薛严一般,故意漏出破绽让人盗走机密物件,否则要想神不知鬼不觉,谈何容易。
    薛府如今是霍菡嫣在当家,过年期间诸事繁忙,根本不得闲,这年刚过没多久,又到了插秧种田之时,佃户隔三差五的上门。实在没有其他的精力去理会这些事情。只是来自于素言对外界传闻的念叨,还有珏适时的禀报。
    素言如今年岁不小,霍菡嫣倒是问过珏的意思,若是他们彼此有意,自己做主想来夫君也不会反对。可也不知这两人是矜持还是因为其他缘由。一人说只愿终身不嫁,侍候她一生。另一人则说,从他成为暗卫的那一刻起,早就决定誓死追随主人,永不成家。自己不过是尝试着逼迫一下,两人竟然直直跪在她跟前,若对彼此并无心思,让自己放过他们。
    “我又不是瞎子,珏和素言二人的心思怎会看不出。”霍菡嫣取下发饰,拿着梳子顺着头发,愁眉不展的对刚进屋挂上衣襟的薛少宸说道。“夫君,你说这究竟是何缘故?暗卫有要求绝不可成家?”
    “并无。”薛严换衣服的手不自觉的顿了顿,他确实从来没有要求过这种事情。不过……他们心中应当有数,作为暗卫,只为执行主人命令而生,又如何能有多余情感给予旁人,就算难以抑制对人生情。以他们不知生命会在何时终结的情况下,也断不会误人一生。不过珏如今已不属于暗卫之列,娶妻生子也是理所应当,至于为何不愿定有缘由,强求不得。“他们之事,自己定会斟酌,你这般忧心也无用。”
    霍菡嫣顺好头发起身,不满的说道:“素言自幼跟着我,她的婚事我又怎能不上心呢?女人可不比你们男儿,你们迟几年成婚无碍,还能被叫金龟婿。素言是女子,若迟迟不婚,难道以后梳了头给我做老姑子不成。”这可不行,前世素言就未有成婚,守护清瑶大半辈子,今生无论如何也要给她择个好亲事。
    “婚姻之事总要双方愿意才行,他们不愿你着急也无用。”珏那边心思应当是有,可他眼神尖锐看人通透,又怎会甘愿将就一名心有旁人,从未全意相待的女子。眼神余光扫过,边角的窗户上透出女人身影,唇边渐渐泛起冷笑:“我觉得贵富也不错,忠心耿耿又会讨女子欢心,素言跟着他也不算委屈,你不妨换个人试试,说不定更合适。”
    “……贵富?”霍菡嫣不禁皱眉,这两人看上去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啊~
    ☆、99|6.4
    接着霍菡嫣叹息着转身,看着天灵寺来来往往的达官显贵,众沙弥将他们请来的金身佛像与璎珞等佛器送入地宫,将来玄恕大师的佛舍利也会如此。往生殿中一尊尊的牌位,生前也曾是荣耀非常,怎叹繁华事散,总归不过一杯黄土、一缕魂魄,将来转世轮回,谁又能记得前尘过往。数十年后,当自己与夫君故去,也会走过奈何桥,饮过忘川水,再世为人不知记忆几何,是否如今重生岁月不过大梦一场,想着便让人有些发颤。
    薛少宸感觉她气息有些哀伤,不禁伸出手臂将她揽着,神色中显露着担忧。“想什么?”
    “没事,只是看着此情此景,有些伤怀。”霍菡嫣捋了捋被春风吹乱的碎发,轻轻笑道:“咱们回去吧。”这几日让夫君陪自己来寺庙,定然也堆了些事情未做,明日自己入宫去看看长姐,也不知近日宫中情形如何。
    琼妃与林纾真假公主的身份,早已告知兄长大人,皇上也应当早已知晓,自己只知道他们有所谋算,不便牵扯,也就未问细节。虽然皇上乃是贤明君主,可手中也仅仅只有莫家军捍卫效忠,其他的兵权皆已旁落,凌家江山更是岌岌可危,薛家囤积重兵又是皇上心腹大患,防着她也是理所应当。只是想到怀有身孕的薛贵妃,皇家尊贵无比却是高处不胜寒。
    谁知她还未请旨入宫,太后那边已经派了宫人宣她,说是垣国刚进贡了一串菩提月精石,让她入宫一观。看着身旁的宫女,霍菡嫣忍俊不已,若非她开口,自己还当真没有认出来。“你何时进宫来的?”
    “属下奉主人之命,昨夜子时入宫。”秀丽的容颜略显僵硬,声音也换成本声,听这声音显然是珏。
    “你还是用方才的声音吧,你现在这副模样,还是女子的声音好些。”主要是少女的容貌,男子的声音有些惊悚。现在终于明白,为何当初夫君会说,若实在避不了就告知珏,他知道该怎么做。
    “原来的人宫女呢?”
    “属下将她带到了安全的地方,待夫人出宫她自会出现。”珏嗓音再次变成了女子,毫无瑕疵。
    一切都已打点好了,凤城之中所有府邸都将陆续会有主人的线人,就算皇宫也不例外。乱世之中,消息变通胜于一切,而这些人为了隐藏身份,并非都身怀武艺。夫人的安危是主人心中所系,除却暗卫亲自守着,旁人主人都不会放心。
    玄恕大师圆寂之事,太后心中也自有考量,当初自己能保住后位,皇帝能顺利登基,大师功不可没,皇家也并非刻薄寡恩,忘恩负义之辈。追封和给予的荣耀一方面是念恩,更多的则是为了民心所向,云王与魏国公虽然手握重兵,却未得民心。俗话说:得民心者得天下。
    “上次还说多进宫看哀家,回去就当耳后风了。”太后握着佛珠嗔怪着,佯装的唉声叹气。“看来嫣然心中当真是没了姨母。”
    “……太后。”霍菡嫣撇了撇嘴,反口说道:“哪是嫣然不愿进宫,分明是太后有了华三小姐,就忘了嫣然。我才不要凑上来自讨没趣呢!”
    丝琦现在是宫前女官,此刻却并不在太后跟前,看模样太后是有话单独对自己说。
    “哟,咱们嫣然还吃味了?”太后睿智的凤目中尽是疼惜之意,拍了拍身边的垫子轻声说道:“到哀家身边来。”她刚坐下,太后便拉着她的手长长的叹气,让霍菡嫣不免诧异。听着太后低声说着,“哀家知道,当年之事嫣然心中对哀家有怨气,其实哀家何尝不希望嫣然能嫁给一如意郎君,终究是皇儿没有这个福气。”
    “嫣然不敢有怨,是嫣然自身福薄,配不上贤王殿下。”霍菡嫣垂首。本是十分平常的场面话,说出来便显得十分疏离。可是过了半响也不见太后出声,才再次开口,“嫣然自幼任性且善妒,着实做不了皇家的媳妇,嫣然此生只愿有人一心以待,白首不离。”
    太后说到怨怼,其实她当真没有过。自从重生之后,她心中更多的是对上苍的感恩之心。她有疼爱自己的父王、母妃,有风华绝代的兄长大人,善解人意的大嫂,更重要的是她有夫君一心待她。和睦的家庭,倾心的伴侣,作为女子、作为女儿、作为妹妹,她已经被世界上许多人都来得幸运。
    况且皇家有皇家的无奈,有太多事情需要权衡利弊,站在皇家的角度这些安排并无错处。
    她此言一出,太后才摇摇头,无奈的笑道:“这一点倒是与你母妃颇为相似。”
    年少的菀月也是曾如此反抗自己对她的安排,只是为了南宫世家,她别无选择。菀月是幸运的,在入宫的紧要关头遇上了霍缙德,并且留住了他。嫣然也是幸运的,有薛少宸为她抗下一切,有时候想想,若自己是菀月,定然也会选薛少宸做女婿吧?可是她当年入宫,就已经注定此一生都不可感情用事,她要维系的东西太多太多了。
    霍菡嫣唇瓣浅浅一笑,父王与母妃的相处模式,确实是影响自己颇深,就连自己偶尔在对待夫君的事上,都会跟着学。
    “启禀太后,琼妃娘娘在外求见。”宫女位于门外说着,让太后的脸色沉下来,虽然只是眨眼功夫却被霍菡嫣捕捉到了。
    “让她进来。”太后看着霍菡嫣站起身来,准备行礼。用手腕将她身子压下,“不必起身,颔首便是。”
    霍菡嫣虽觉得此举不合礼数,可太后既然这么说,自己也只得坐下。看来这琼妃娘娘并不得太后欢心,连这表面功夫也不维系,虽说琼妃娘娘身份有异,可她总归是皇上的妃子不是吗?
    “臣妾参见太后,太后万福金安。”琼妃依然与平常一般柔柔弱弱的模样。
    太后面容冷淡,随意应了一声。霍菡嫣微微颔首,“见过琼妃娘娘。”
    “今儿可真是巧了,没想到霍郡主也在。”琼妃刚开口,太后略带嘲讽的凝目,“琼妃,今日来永宁宫,又是为了何事,是昭仪欺辱了你,还是薛贵妃亏待你?还是说在哀家这里,冷落了你?”
    霍菡嫣只当自己是边上的摆设,弱化自己的存在感,自己从小到大都还从未见过太后这般模样。
    “太后娘娘,臣妾不敢。”琼妃模样微惊,暗道自己此时来的时候,是否不对。外面的宫女分明说,太后今日的心情很好的。
    “不敢?!如今宫里还有何事,是琼妃娘娘不敢的。”太后放下佛珠,在寂静的殿内发出不小的声音,让站着琼妃不禁一颤,四处搜索着是否有太监宫女,随即暗道自己失策。方才进来之时,外头的人不就告诉过她,如今殿内只有太后与霍郡主吗?
    方才霍菡嫣未起身对自己行礼,还想拿着说事,谁知道太后竟然忽然对她发难。她心中清楚,这位太后并不喜欢她,自己不管用什么办法都不能让她开心,所幸太后对其他的妃嫔也不见多亲厚。据说太后一直为后宫妃嫔未能给皇上孕育后嗣,心有不满。她也不明,自己分明暗中替永泰帝把过脉,并无问题。自己也不会有恙,可就是怀不上孩子。莫非当真是天命,注定江山旁落,看来自己也得另寻出路。
    “不想着替皇上绵延子嗣,尽弄些幺蛾子。宫里的肮脏伎俩,哀家见了大半辈子,别在哀家这儿耍猴。”太后眼神很是凌冽,语气中更是毫无温度。“若琼妃无事,哀家与嫣然还有话说,跪安吧。”
    “太后……”琼妃面色有些尴尬,可是她既然已经来了,又怎能空手而归,屈膝跪下一脸诚心,“臣妾拙钝,不得太后心意,可菩提月精石乃是我垣国至宝,跪求太后能将此物赐予臣妾。”
    也不知垣国国主将菩提月精石送入乾国的缘由为何,又打的什么主意。可自己绝不能让此物落入旁人之手,这可是如今炙手可热之物,拿着它才能换取自己另一条荣华富贵之路。
    “哼,琼妃来晚了,方才哀家已将此物赐予嫣然了。”太后将桌面上的盒子推到霍菡嫣面前,朝着门外高声唤道:“丝琦。”
    这是把麻烦推给自己了?霍菡嫣看着面前的盒子,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菩提月精石究竟还是什么东西,自己见都没见过,不过能让琼妃如此紧张,应当不是凡物。眼神微转,看着华丝琦从殿外走进来,对着殿内的三人鞠躬行礼,虽然不过短短时日,丝琦倒是有了几分女官的模样。
    “传哀家懿旨,霍门郡主菡嫣,性情纯良,深得上心,特赐封号纯嘉。”
    ☆、100|6.6
    对于太后的册封,霍菡嫣虽觉诧异,可也能猜到为何,这菩提月精石定也不是什么俗物,否则琼妃也不会明知太后后不喜她的情形下,仍来求赐。琼妃娘娘被太后三言两语打发出去后,太后就一脸倦怠的说乏了,将霍菡嫣想要再次推拒的言语,咽在嗓子里,顿时蹙紧眉头。
    “感觉太后娘娘挺疼姐姐的,不但将垣国的至宝赠与姐姐,还赐下封号。”华丝琦眼眸中依旧透着率真,为太后的旨意而兴奋。虽说在宫中须得小心翼翼,可是她们两人独处之时,还是露出些真性情。
    霍菡嫣看着空中飘过的白云,微微呼了口气。“也不知是宝物还是麻烦?”看着丝琦渐渐也隐现出担忧之色,不免收回心神笑道:“这阵子,在宫中可还习惯?没想到就算替你引走了注意力,还是入了这宫廷。”
    “其实这样的结果已经很好了。”华丝琦耸肩,撅着嘴,“其实太后当时就看出了我的心思,让我进宫做女官,也挺好的。起码爹他不会再为我的婚事操心,更不会将我作为向上爬梯子配与他人。大姐和二姐这此生已经这样了,我不想同她们一般守着空园子哭。”
    “华昭仪身子如何?可无恙了?”霍菡嫣问道。
    华丝琦点头,看着她的目光中全是谢意,福身笑道:“已经没什么大碍,谢谢霍姐姐托人照顾长姐,否则就算我能进宫替她解毒,宫中也没有人调理她的身子,万不可能好得这么快。”
    “不过是举手之劳。”虽然如今宫中已是琼妃的天下,不过要找人照顾一个不得宠的昭仪,也不是什么难事。“你今后的婚事,太后可有透露过?”
    华丝琦终究是官家小姐,并非宫女,长久的拖着也不行,年纪大了哪还有适婚之人。太后让她进宫的意思,多半也是多个保障罢了。华继业是个出名的老滑头,墙头草,如今他嫡长女和幼女都在宫中,做事多半也会有些顾忌,除非他是个不顾女儿死活之人。
    “不知道,大概要等云王之事过了以后。”华丝琦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在华府待了这么多年,又在宫里待了一阵,又怎会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看不出来。“霍姐姐,你说云王当真会造反吗?”
    “嘘。”霍菡嫣连忙制止她再说下去,看了看四周,看见角落的宫女‘珏’,‘珏’明白她的意思,继而摇头,说明此时并无人在暗处窥视。“以后在宫里莫要说此事,当心隔墙有耳。”
    如今这世道,宫中势力颇为繁复,祸从口出。丝琦在宫中并无依仗,若是惹上了不该惹之人,后果不堪设想。
    “嗯,我知道了。”华丝琦咬着下唇。
    霍菡嫣见她如此模样,心中暗笑,轻声说道:“皇宫不比别处,行事说话要多加小心。过阵子恐怕更不平静,保护好自身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我只是下面的小太监说,如今云王正在集结兵马,试图夺位。魏国公那边……”华丝琦的眼神犹豫的看了看她,华丝琦知道魏国公乃是她的公公,怕说多了惹了霍姐姐不开心,便就此打断不再继续。“霍姐姐,为什么一定要犯上夺位呢?当今皇上分明是位仁德的君主啊~”
    是啊~作为帝王,永泰帝对百姓确实是做到了爱民如子,体恤下情。若他能手掌大权,再多几个王盛懿那般的忠臣和莫咎那般悍将,谁又能撼动这乾国的江山。皇上不够杀伐决断,过于瞻前顾后,手中将领又没几个出色的,若是云王起兵,在战力上皇上定是要吃亏的。
    魏国公如今宛如一头假寐的猛虎,看戏一般注视着云王此事,将来这乾国江山,确实是很难说。云王如今和夫君的关系因为自己的缘故,越来越紧张;魏国公那边,夫君定然也不会插手;至于对皇家,他似乎也颇有微词。
    前几日大哥的意思她明白,是想让她说服夫君助皇家,太后让她入宫的用意,她也能猜到。若是自己对夫君开口,无论站在任何一边,夫君都会答应,可是她却不想说。夫君为她付出的已经太多,这件事她不打算去左右他,只是长姐那边……
    看着华丝琦一副疑惑的模样,霍菡嫣也不便多说,“我也不知道,左右不是咱们能决定的,你也不必多想了。先回去吧,我想去趟重华殿给贵妃娘娘请安。”
    可是对这件事,华丝琦似乎异常的执着,“丝琦虽是女儿之身,但也知忠君爱国。就算无法改变,可总要尽自己所能吧?”她的语气变得十分认真,凝视着天际的眼神透着些许嘲讽,“霍姐姐可有亲眼见过沙场上厮杀的场景,枯黄脸颊的将士在地上刻着回家二字、颠沛流离的百姓望着家乡的期盼眼神,还有漫天的血腥味和惨叫声。凭君莫话封侯事……”
    “……”一将功成万骨枯。
    霍菡嫣目光微动,这些场景她不但亲眼见过,还陪着夫君在边城过了十几年这样的生活,若是可以选择她当然不愿意打仗,看见生灵涂炭生离死别,可是如今这事并非轻易能够改变,其中牵扯的东西实在太多了。
    “霍姐姐,就真的没有办法吗?”华丝琦的目光透着急切。
    两人分开之后,霍菡嫣在珏的陪伴下,向着重华殿行去,思绪却飘得有些远了。真的没有办法吗?自己也不知道,因为若是她本身定然做不到。记得前世边城戍守之时,夫君曾问过一位守帐的将士,若是不打仗了他想做什么?将士腼腆的回答说:‘回家,娶房媳妇。’
    前世皇家并未面对,如今这般四面楚歌的局面。也不知道,若是当年的夫君面对此情此景会如何做?
    “夫人,重华殿到了。”珏轻声提醒着。
    霍菡嫣猛然回神,看着殿门,如今殿外的气氛萧瑟了些,不复数月前的盛丽景象。子滢开门见到霍菡嫣,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已经好久没有人登门看望娘娘了,娘娘也不出去,虽然娘娘对于皇上宠爱琼妃,冷落她之事表现出无所谓的模样,可是她却总是一个人默默的守着茶炉,有时整整一日不吭声,看着怪让人心疼的,能有人陪着说说话也好。
    “郡主,您陪着娘娘说会儿话,奴婢去沏壶茶来。”子滢看着娘娘又坐在凋谢的梅花树下出神,便对霍菡嫣躬身行礼后退下。
    霍菡嫣点头,走上前去。“菡嫣见过长姐。”看着薛贵妃虽在愣神,手掌却在不自觉的抚摸着,被微宽的衣衫覆盖着,还看不明显的小腹。桌面上是本侍寝的册子,这幅模样,不止是子滢担忧,就连她也不禁心里发酸。
    这一声倒是让薛贵妃回神,看着她笑道:“你今日怎么得空进宫来看我?”素手轻抬,四顾了一下并未发现子滢的身影,眉目微皱。“坐吧,子滢那丫头也不知死哪儿去了?”
    “子滢已经去沏茶了。”看着薛贵妃微怔,霍菡嫣的目光在侍寝册子上停留了片刻,薛贵妃如今还掌着宫权,也不知是龙恩还是折磨。“长姐……”
    “很讽刺是吗?”薛贵妃唇边溢出淡淡的嘲弄,“每一次她侍寝之后,掌寝御侍就会拿册子来让本宫盖印。”
    这个她是谁,就不用点破了,如今宫中盛宠之人是谁。霍菡嫣心下一紧,若是易地而处,自己不得发疯才怪。“若是不想看,着人打发了就是。长姐如今怀有龙嗣,要当心着身子。”
    “龙嗣?!菡嫣,你说本宫为什么要替他生孩子?”薛贵妃眼圈微红,可素来要强的她却不容许自己露出一丝弱势,反而言辞冰冷刺骨,毫无感情。“有时候想想,就算这孩子能平安出生又能如何?世间能给他的,不过是不得宠的母妃和从未期待他出生的父皇。”
    这些年来,每次察觉到皇上对她浓浓情意,午夜醒来看着身旁人灼灼的目光,她也不是没有想过,不顾朝堂不顾太后,给他生个孩子。可是当初进宫之时,她就已经明白,皇家不会允许有用薛家血脉的皇嗣,是以自己偷偷服用过大量的麝香,想坏了自己的身子,断了这份念想。从未想到孩子就这么来了,这是她唯一的骨血,自然是惜之如命,用尽一切法子瞒着藏着,让他能平安出生。可是出生之后呢?自己又能给他什么?
    “长姐不要这么想,孩子是您生命的延续,无论皇家如何看待他的出生,我相信他都会有位疼爱他的母妃。”况且皇上不见得不期盼他的出生,兄长大人不是说过吗?皇上此生皇子,只会出自薛贵妃的腹中。换而言之,皇上只会允许薛贵妃为他诞育子嗣,如今朝堂此番局面,未必没有皇上一直无嗣的缘故,无继承人自然政局难以稳固。
    皇上这些年所受到的压力不可谓不大,可他却扛了下来,对贵妃多年独宠。若不情深又怎能做到,知道皇上心意自然不难猜出,如今宠着琼妃不过是在宫中树立靶子,将众人的目光吸引过去,将贵妃保护起来。据说怀有身孕不但爱胡思乱想,还会长吁短叹,若是一时想岔了可如何是好?
    ☆、101|6.6
    子滢将茶水沏上来后,远远的站在走廊的边角上垂首不语。而珏本是跟着自己一起进来的,转身间已不见踪迹,或是发现了些什么走开了吧。不过宫里不同别处,若是被察觉后果不堪设想。
    霍菡嫣见薛贵妃冷漠的脸颊下泛着淡淡的酸涩,丝毫没有因为自己的话也有暖意,心绪反而更加不平静,摩挲着茶杯的杯面犹豫着,片刻后让自己的口吻透着些怅然之色,“夫君这几日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回府就往书房里钻,有时连面也见不上。”
    薛贵妃闻言不禁微微皱眉,“近日可有谁找过他?”
    战事已尽在咫尺,以少宸的用兵之能,无论云王或者父亲,还有如今的皇家,都不会轻易放过。三方定然都是允他厚禄,想尽各种法子,甚至用对他最重要之物威胁,逼他就范。而世人皆知,对于少宸而言最重要的便是眼前人。
    “这倒没有,只是感觉自从上次中毒之后,夫君待我就不如往昔。”霍菡嫣撇了撇嘴,俨然一副自嘲的样子,“每次看着我都是能躲就躲,后来直接宿在书房,就算我厚着脸皮去寻他也不愿跟我回屋。”
    自己可不算完全骗薛贵妃,上次自己中失心之时,可不就是如此吗?还弄出个小妾,让自己发了好一顿脾气。虽说后来发现只是乌龙,夫君也解释不碰自己,是因为在轩临别院,莫老诓骗了他。可只要想着自己主动送上门还被他推开,便觉得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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