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别哭。”胖嘟嘟的手落在她脸上。
    点头,嘴里应答着姐姐不哭。
    安顿好霍小樊,离开霍小樊的房间,把脸上的泪水擦拭得干干净净,打开房间门,墙上钟表指在十一点四十五分,时间还来得及,打开抽屉,从抽屉拿出那个已经有几次偷偷戴在她头上的幸运草发饰。
    手里紧紧握着幸运草发饰,此时此刻连煾少爷想必在他房间里整理行李。
    平常从她这里往霍莲煾房间需要走差不多二十分钟时间,这会,康桥相信她用掉的时间不会超过十五分钟。
    如康桥想象中的那样,霍莲煾的房间并没有锁,莲煾少爷总是认为没有人在不经过他的允许之下敢打开他房间门。
    打开房间门,十一点五十六分,嗯,她仅仅用去了十一分钟时间就走完这条路。
    一步步往着房间里面走去,正在为霍莲煾整理行李的是阿耀,那是最得霍莲煾信任的佣人。
    阿耀名字叫做何耀,但凡到霍家帮佣的人不管你叫什么名字,你的名字都会在前面被套上阿字,据说这样听着是主仆立场分明,那时康桥还在心里偷笑霍家这种老土的规矩,这听起来像老掉牙的电视剧。
    阿耀对于康桥的出现表情讶异。
    朝着阿耀康桥冷冷的问:“霍莲煾呢?”
    她的态度使得阿耀表情从讶异转向愠怒:“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知道……”
    阿耀的话被从书柜后面传来的声音打断:“是我让她来的。”
    循着那个声音康桥看到从书柜后面探出头来的霍莲煾。
    阿耀离开了,康桥猜他会站在门口好好的代替他的主人把守房门,以防另外一个忘了敲门进来的冒失鬼。
    康桥一步步往着霍莲煾走去,停在他面前,和第二次她来到他房间时有些相像,他在找书,她站在钢琴旁边。
    霍莲煾从书柜后面走了出来,单肩靠在书柜上,目光往着她的脚。
    进来时康桥没有换鞋子,她的脚正踩在垫着钢琴的地毯上,现在她想必已经构成“踩脏莲煾少爷的地毯”这样的一个罪名,不过看在她和他上过不少次床的关系上,莲煾少爷并没有指出此项罪名。
    目光从她脚上移到她脸上,看了一下腕表,淡淡开口:“一会要赶飞机,我时间不多。”
    意思就是让她少来那些无聊的开场白是吧?很好,她也不想和他说一些废话。
    昂起头,一字一句问着:“是你干的吗?”
    “什么?”
    “是你打的电话?是你让小樊的爷爷说不让小樊去参加他的生日宴会吗?”
    他微微敛起眉头:“我说姐姐,你刚刚说的话让人有点不舒服,如果你用霍老先生这样的称谓会好点。”
    “是你干的吗?”紧紧盯着他,问。
    他眉头收得越紧:“你这种老是用一双死鱼眼睛瞪人的习惯最好改一改。”
    “霍莲煾!”
    “是,是我干的。”
    康桥想,此时此刻在她脸上呈现出来的笑意一定和不久前倪海棠的惨然一笑宛如一个磨子刻出来一样。
    为什么还要和他说这些废话呢?为什么到最后那一刻在心里还想着要是不是霍莲煾干的呢?心里想着说不定真的是因为小樊年纪太小坐飞机会害怕?这样的借口她自己都觉得荒唐可笑。
    应该把那个幸运草发夹狠狠的摔在霍莲煾面前,朝他吐口水:霍莲煾,你就是一堆狗屎。
    举手,霍莲煾一副我受不了你的样子:“好吧好吧,我坦白,是我干的,而且我是故意那样做的,听说过冲击幸福这种游戏吗,冲得最高的人就越害怕那种从天而降的大棒槌,眼看就要听到金币的响声了,嘭的一声,垂直降落,傻了。”
    “不过你也别把这件事情想得那么容易,我爷爷那里我还是费了一点心思,他有点固执脑子又还没有生锈,你也知道我中文不大好,花半个小时和他聊日常生活对于我来说还是有点吃力的。”
    “不过重点在最后的那句,沉默个几秒时间,然后和他说,对于霍小樊爷爷我尽力了,可好像还不行,爷爷您能给我一点时间吗?猜我爷爷怎么回答我的,他说没关系,莲煾这次是爷爷太急了一些,你瞧,装无辜这种事情不是你和你妈妈才会做。”
    说到这里他又问了一句,木头你还想听得更详细一点吗?
    摇头。
    他又看了一下表,移动脚步,康桥挡在霍莲煾的面前。
    “要听的话等我从新加坡回来再详细……”
    “霍莲煾。”康桥再次打断霍莲煾的话。
    手扬起,手掌松开,幸运草发饰从她手掌掉落,掉落在她脚边,抬脚,鞋狠狠的踩在幸运草发饰上面,眼睛紧紧的盯着近在眼前的人。
    “它和把它带到我面前的人一样让我觉得恶心。”
    他目光落在她脚上,耸肩:“是嘛?你爱怎么说就这么说,反正那玩意儿没值几个钱。”
    手再次拦住他,然后说出很傻的话,压着嗓音说出:那晚,为什么要答应我。
    房间的气氛仿佛因为她的这句话凝结成冰。
    “你不是爱演戏吗?我可是在配合你。”收起之前的漫不经心霍莲煾冷冷的说着:“你觉得我被你迷住了,即使不被你迷住了也被你身体迷住了,我就配合你用我的实际行动告诉你我即使没有被你迷住了,我也沉浸于你身体所制造出来的那种愉悦感之中,你生气我就哄你,你不开心我就逗你开心,你让我对小樊好我就对小樊好。”
    冷冷的声音配合着冷冷的笑意,勾唇:“这种游戏最初还是挺有趣的,不过到最后就没有什么意思了,特别是你在床上时一副自以为是的样子让我对你的小樊好时。”
    康桥一愣。
    “木头,我最近常常在想,说不定你比你妈妈聪明,你妈妈卖弄她的聪明,而你把你的聪明藏了起来,有一位知名影评人在形容好莱坞的两位汤姆时是这样描绘的,汤姆。克鲁斯是演给喜欢他的影迷看,而汤姆。汉克斯是演给他自己看,所以汤姆。克鲁斯一直是汤姆。克鲁斯,而汤姆。汉克斯可以是智商只有七十五的阿甘,可以是安德鲁律师,可以是米勒上尉,可以是他电影里扮演里任意一个角色,你妈妈是那种演给别人看的演员,而你则是演给自己看的那类演员。”
    “你也把自己蒙蔽了,你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你是那位为了自己家人可以奉献出自己一切的女儿、姐姐。”
    嗯,很犀利的言论,而且从表情乃至语气都把她唬得一愣一愣,而且她好像觉得他说得有点道理。
    张口:“我不觉得为自己的家人争取利益,让他们健康平安快乐过上幸福的生活是一件不对的事情。”
    “你说得对,不过你错在于你太过于贪婪,要了一样还想要一样,这次是让我对小樊好,那么下次呢?”
    下次?什么下次?
    傻傻开口:“霍莲煾,对小樊好点不行吗?”
    霍莲煾,你知不知道关于汤姆和斯派克的故事。
    她的话也许是太傻了而惹来他的一阵发笑:“现在还沉浸在你的角色扮演中吗?我说康桥你醒醒吧,不要说那些傻话了,让我对霍小樊好,太可笑了。”
    揉着眉骨:“好吧,我想一些事情还是有必要提前让你知道,我们在越南有些产业,等你的小樊完成学业之后他就会被派到越南去,这个世界有一种东西叫做负资产,一些企业为了自身形象会弄出一些赔钱的项目,那些项目虽然不能带来盈利,但可以给企业带来好名声,越南的那些产业是我们家负资产的一部分,那些产业和你的小樊性质差不多,都是为了维持形象存在的门面工程。”
    “即使他得到我爷爷的承认,但那也仅仅维持在口头上的一种认可上,那些没有任何实质意义,你的小樊到死的那一天扣在他身上的永远将会是私生子这个符号。”
    “嘭——”重重的一声,康桥的背部重重砸在钢琴的黑白键上,她本来想打霍莲煾来着,如果可以她还想在霍莲煾的脸上抓出一个口子来,可她的力气不够,他的手也就那么一推她就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
    这个混蛋,这么可以这么说小樊,知不知道在霍小樊的心里,霍莲煾就是霍莲煾,他的哥哥,不是汤姆也不是斯派克。
    钢琴制造出来的回音在房间环绕着,让康桥一阵头晕眼花。
    霍莲煾站在那里,居高临下。
    “你以为,”他的声音很慢:“和我上过床就可以对我撒野了?我从不认为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戒不掉的,这当中也包括你的身体。”
    打开门,就像是康桥之前所猜想的那样,站在霍莲煾门口的阿耀宛如忠诚的卫士,对于她的出现选择视而不见。
    身体越过那位忠诚的卫士,感觉到来自于背后的嘲讽目光,进入那个房间时她是斗志昂扬的卫士,离开时却如丧家之犬。
    拖着脚,一步步,往前……
    之前康桥都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的底气和霍莲煾较劲了?说不定就像是霍莲煾说的那样,以为上床上着上着就上出感情来了。
    他以前不是没有做过类似这样的事情,捉弄打压,那时她也没有多生气啊,即使生气也没有委屈的成分。
    可这次被霍莲煾耍她怎么觉得就委屈得就像什么似的。
    ☆、第67章
    所谓的“新加坡之行”成为了霍家佣人私底下最喜欢谈论的话题,他们私底下说他们的小主人打了漂亮的一仗。
    霍莲煾在新加坡呆了差不多一个礼拜时间。
    从新加坡回来的次日,霍莲煾给霍小樊带来了霍老先生捎给霍小樊的礼物,对于霍莲煾的到来倪海棠以身体不舒服为由选择避而不见,最终只能由康桥带着霍小樊迎接这位贵客,值得庆幸的是,霍小樊没有像以前那样一看到漂亮的莲煾哥哥脸上就乐开了花,他接过礼物说了一声“谢谢。”
    霍莲煾一副很受伤的样子:“霍小樊,你是不是在生莲煾哥哥的气?其实莲煾哥哥这次也很想带小樊一起到新加坡去的。”
    霍莲煾的谎言仿佛总是带着神奇的魔力,几下之后就把霍小樊哄得相信了因为天气原因,还有他太小的原因才没有到新加坡去的,看着霍小樊脸上重新绽放出笑容,康桥想这样也好。
    拉着霍小樊的手康桥把霍莲煾送到门口,他们之间没有做任何交流。
    蓝天、白云、绿草地、粉白色的围墙依然,一切好像某年某月某日的那个夏天,什么也未曾发生过。
    冷静下来之后,康桥觉得这其实也不是一件坏的事情,以后她不用再提心吊胆于那支纯白色的手机会忽然响起,不用担心在夜里行走时被发现然后被问到她要去那里。
    不用在很热的天气里要把衬衫最上面的纽扣也扣上,更不用担心他一个晚上会要她两次乃至三次导致于她次日因为睡眠不够而精神变差。
    这样也好。
    在这个让人昏昏欲睡的午后,康桥接到了周颂安的电话:康桥,我弄到了一艘帆船,想不想和我一起出海?
    帆船啊?扬起的风帆、蓝色的海洋白色的浪花、咸咸海水的味道、在头顶上盘旋的白色海鸥,那是贯穿着康桥整个童年时代的那支老老的歌谣。
    那支歌谣已经失落在她逐渐成长的年岁里。
    康桥听到自己在应答出那声“好”时声音哽咽。
    “怎么了?怎么是这种声音?”周颂安在电话那边问。
    “哦……”眼里含着泪光:“被水呛到了。”
    傻大个笑得胸无城府。
    两天两夜之后,康桥从海上回来,她给霍小樊带回来了雪亮的贝壳,还有周颂安给他的能听到风声的大海螺。
    当晚,康桥一下子吃掉了两碗饭,当她还想来第三碗时倪海棠笑了起来,她笑着说“看来之前是我错了,虽然嗮黑了点但人看着精神好多了。”
    倪海棠之前是反对康桥出海来着,什么孤男寡女的,什么要是船坏了,什么要是人被卷走了。
    就像是说开了一样:“你前阵子精神糟糕透了,丢三落四的,看着就像是一个失恋的人,那时我还在想着你是不是偷偷背着我和那个男孩约会,这事情妈妈以前干过,然后我又回想起来,你除了上学还有补习,整天就躲在家里,谈恋爱可不是这样子的,谈恋爱了就一心只想着往外跑。”
    康桥笑了笑,接过第三碗饭。
    小会时间过去,倪海棠又很忽然的说了一句“康桥如果你觉得和周颂安在一起……”
    康桥迅速打断倪海棠的话:“妈妈,你误会了,我和颂安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
    这个晚上,康桥打开窗户,透过窗去昂望漫天的星空,那一刻她的心是平静的,那一刻她以为发生在这个粉白色围墙里的荒唐事会随着这次出海划上休止号。
    在那个不起眼的抽屉里,放着康桥这次从海上捡到的漂流瓶,揭开漂流瓶的瓶盖,她看到里面的纸条,纸条上写着:因为我们还太年轻,所以犯过的错可以被原谅,只要记得忘记,记得往前看就可以了,因为我们现在年轻。
    是的,因为年轻,所以可以被原谅,只要记得忘记记得向前看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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