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合马说完,也不管小青心情,气冲冲地跑了。
    小青手里的茶叶掉在地上。
    谁是黑兔子,谁是难看的黑兔子了。
    自己不就比谭霖儿黑一点儿吗?
    小青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然后不甘心地落下。
    她从窗户里看见珠帘秀的身影。
    一定是珠帘秀把大人“喂饱了”,所以大人看到自己的时候才如此不屑。
    自己等了这些年,好不容易可以有点“长进”,怎么被珠帘秀这个贱人抢去了。
    “珠帘秀,你好过分。你说让我拿茶叶,还说什么茶贩已经到了。我等了一个时辰才看见人。你分明就是故意。”
    小青对着窗户大喊大叫。
    “你这个荡妇。经验丰富功夫好,你这下开心了,怕是把大人喂得‘酒足饭饱’,日后见不到你,都茶饭不思了吧。”
    珠帘秀坐在床沿,不想回应小青的谩骂,也不想开门。她要骂,就让她骂吧。
    珠帘秀越是不说话,小青骂得越是厉害。
    引住下人芳儿闻声而出,拦下小青。
    “别说了。”
    “我凭什么不说,珠帘秀不要脸,我还不能说。”
    “夜深了,你这样大感大叫不好。”
    芳儿连拖带拽把小青带回屋。
    小青进了引住屋子,依然不消气,嘟着嘴,看谁都是翻白眼的模样。
    “妹妹别气了。”引住说。
    “是她欺人太甚。”
    “你少说两句吧。刚才我听她屋里声音这样大,大人又没有留宿,大致也是不愉快。”
    “声音大?就她这种老妓女,招数一定多,所以声才大。她实在过分。我忍不下这口气。”
    引住安慰了小青一番,让她快去睡吧。
    小青没睡着,她从未如此气愤。小青忘不了那句“难看的黑兔子”。她引着灯光,对着镜子照了半天脸。
    自己也不是很黑。
    一定是夜太黑。要是自己在屋里,大人一定不会那样说。
    同样睡不着的还有珠帘秀。
    珠帘秀坐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眠。一方面是义愤填膺,另一方面是思念成疾。
    两人就这样愁了一夜。
    第二天小青起床,看见珠帘秀屋里的灯还亮着。
    她以为珠帘秀高兴了一夜,回味了一夜,怒火瞬间被点燃。
    “贱人,我昨晚还没骂够,”小青对着窗户继续大喊,“我问你,你昨晚是不是故意让我去拿茶叶,支开我,好让大人爬到你床上?
    你不说话就是默认了。好啊。你表面上装作无欲无求,其实心里早就憋着坏,歆慕起荣华富贵。
    我就知道你们伶人没一个好东西。都是妓女,都是贱人。就只会看着当官的扭屁股,看着有钱的送身姿。
    不对,不光你们女伶人贱,男伶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都是卖身体的,都是男宠。”
    要说小青骂自己,珠帘秀还能忍,可她现在连欠耍俏也骂了,珠帘秀一下忍不住,夺门而出,与小青对峙。
    “你不要胡说八道。”
    “我胡说?我看我是说对了,所以你坐不住了。”
    珠帘秀抓住小青肩膀,小青以为珠帘秀要打她,条件反射地先发制人。一巴掌打在珠帘秀脸上。
    小青这巴掌的位置和昨晚阿合马那拳重合,痛得珠帘秀歪过头去。
    小青还以为珠帘秀脸上的乌青是自己打的。她心想自己也没用多大力气,怎么打得这样严重,莫不是练成了铁砂掌。
    既然都把人打了,那多半是和解不了了,只能拼个你死我活。
    “知道痛了吧。看你昨晚爽的。我知道你们伶人‘功夫’好,在戏班子里没少和人实战吧?”
    “我没见过你这么说话的。小青,别太过分。”
    “敢做倒不敢让我说,臭不要脸,被艹烂的女人。”
    李雪萌和顾霜回院子正好听见两人争吵。此刻周围已围了许多妾室。
    “你们怎么吵起来了?”李雪萌问。
    “你问问她都做了些什么?”小青率先说。
    “帘秀姐,怎么了?昨晚怎么没过来睡?”
    珠帘秀不想说自己和阿合马之间发生了什么。她看着围观众人。大家或许都觉得自己是口是心非,攀龙附凤之人。
    她推开李雪萌,从人群中挤出去。
    没人阻拦珠帘秀,大家看着小青,想从小青嘴里听个来龙去脉。
    珠帘秀知道小青一定会诋毁自己。她这是没脸了。
    珠帘秀跑到花园,坐在小河边,看着自由的落叶随着河水飘出府邸。
    她多想也变成一片落叶,跟着离开这是非之地。
    珠帘秀想起欠耍俏。
    珠帘秀从小就被父母抛弃,扔在戏班子里练功。
    在戏班,她认识了欠耍俏,从此变成了他的小跟班,每天哥哥长、哥哥短地跟在他身后。
    欠耍俏小时候长得不起眼,大了却越来越俊朗,悔得师傅都说“当年不该给他取欠耍俏这个歪名”。
    长大后的欠耍俏周围总围着大群师姐、师妹,珠帘秀看着妒忌。
    她是逼欠耍俏娶自己的,她说要是欠耍俏不娶,自己就离开戏班。
    珠帘秀想到这儿,叹了口气。
    自己被抓来这些日子,欠耍俏到底有没有找过自己,他有替自己担心过吗?
    珠帘秀觉得自己多半是不能活着出去了。
    且不说骂了阿合马,就是昨天那两巴掌,也能要了她的命。
    死就死,谁不会死。
    珠帘秀不后悔昨天说的话。只是现在死了,就再没机会见到欠耍俏了。
    珠帘秀想在死前见见他。
    眼泪滴到河里,河水泛起微微涟漪。
    我怎么哭了?
    “你躲这儿了?真是难找。”阿合马在珠帘秀身后说。
    珠帘秀用袖管擦了眼泪,回过头去。
    阿合马看着珠帘秀通红的眼眶。
    “哭什么?昨天不该打你吗?”
    “我说的句句实话,凭什么该打?”珠帘秀不服输。
    “死到临头了还嘴硬。”
    珠帘秀伸出双手,举在阿合马面前。
    “你杀了我吧,为了斗你们这些贪官污吏,我死也值得。”
    “好。”阿合马单手抓住珠帘秀双手手腕,“我要你现在就滚出去。”
    珠帘秀以为自己听错了。
    “听不懂吗?我要你现在回去整理东西,明早出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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