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绯瘪瘪嘴,不吭声了。
    萧伟好气又好笑的瞥了一眼吕越后脑勺的一撮毛儿,眼睛慢慢染上笑意。
    过了好一阵儿,车里安静得不能再安静的时候,吕越突然大叫一声:
    “老子不待见你,相当不待见你!”
    萧伟被这猛的一下惊得方向盘一滑,车子在公路上画了一个巨大的s。
    重新握稳方向盘,萧伟瞪大了眼呲牙咧嘴地叫骂道:
    “你他妈抽风能不能提前说一声啊!”
    回应他的,居然是吕越安稳的鼾声。
    回到别墅,项绯心里还是没底儿,虞斯言因为他搞这事儿差点命都没了,还能帮他说话?
    思前想后,项绯都觉得虞斯言不靠谱。
    可不找虞斯言,找谁去呢?
    琢磨了一会儿,项绯眼珠子擦亮,拿出手机就打了一个电话。
    等了许久,电话才被接了起来,电话那头的女人声音又亮又清爽,
    “小绯,怎么突然想起我了?”
    116 决定。
    “白素,你现在在哪儿啊?”项绯的声音一下子变得很甜。
    白素用清雅的嗓音爆着掉价的粗口。
    “哎呦我操,老娘跟着国际医疗会刚刚离开非洲,正辗转去越南。”
    项绯关切地说:
    “你可得注意休息啊,别整得太累了。”
    白素顿了好一会儿,哼笑一声,笑着说:
    “你有什么事儿就直说吧,别绕弯子,我这儿还忙着呢。”
    项绯舔舔嘴唇,酝酿了一会儿,把事儿从头到尾都说了出来,包括他成人礼上的事儿、项翔抛下公司潜到牙髓炎身边儿的事儿,还有今儿的事儿。
    “白素,你可得帮我啊,我哥都不见我了。”
    白素没回答项绯,而是若有所思地问:
    “你是说你和你哥相中了同一个男人?你很明智的放手了,他却死乞白赖的缠上了人家?”
    项绯不喜欢白素这种形容方式,不过确实也就这么回事儿,他没法反驳,
    “嗯。”
    白素悠悠的一边思考一边接着说:
    “然后你为了让你哥醒悟,就想强拆是吧?”
    项绯瘪瘪嘴,怎么把我说得跟暴力拆迁的一样。
    “强拆还差点把人弄死了?最后捅了这么大个篓子,你哥因为这茬不待见你,你就来找我帮你擦屁股了?”
    经白素这么一捋,项绯都不好意思说话了。
    白素急切地问:
    “你哥现在还在医院守着那男的?”
    “嗯。”
    “行,我知道了。”
    项绯带着点撒娇的感激道:
    “谢谢你白素。”
    白素拉长了声音说:
    “别谢!你的事儿我可不会帮你,自己捅的篓子,自—己—补!”
    电话被残忍的挂断,项绯耷拉下脑袋,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看来只能寄希望于虞斯言了。
    可事实告诉项绯,这世间不是什么事儿都可以重来,什么伤害都可以抹杀,就算你忏悔了,上帝却连弥补的机会都不给你。
    他根本没机会见到虞斯言,更别说和虞斯言说上一句话。
    虞斯言从昏迷当晚就突发高烧,用药物降下来以后,没多久就又开始新一轮的高烧,如此反复,不停的折腾了三天,才终于稳定了下来。
    这三天,虞斯言从普通病床换到了急诊观察病床,项翔守在病床前一个安稳觉都没睡过。虞斯言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醒一下,迷迷糊糊的喝点水,吃点东西就又得睡过去。发起高烧来,虞斯言不呻吟也不难受的翻滚,而是浑身僵硬的躺着,周身发烫,人却冻得牙齿打架。
    项翔不太会照顾病人,起初的时候,护士根本不放心把虞斯言交给他,不过他学得很快,一天下来,照顾起虞斯言就有模有样了。
    他整晚整晚的坐在虞斯言病床边儿,稍微有点动静就起身查看一遍,早上就算吕越和萧伟来换他,他也只是在监护床眯会儿,连睡下眉头都是皱紧的。
    虞斯言最后一次发烧终于逼出了一身热汗。大清早,他就烧得直说胡话,浑身冷得瑟瑟发抖,热汗打湿了床单被褥。
    项翔不停的给虞斯言喂热水,换床单,一直折腾到下午,虞斯言的情况才终于稳定了下来。
    热汗带出郁积在体内的寒毒,也带走了盐分和热量,和病魔抗争了三天的虞斯言虚脱得一觉沉睡到深夜。
    他一觉醒来,模糊了好几天的意识猛然清晰,脑袋很清爽,可就是有些茫然。
    项翔看见虞斯言睁开眼,习惯性的把虞斯言扶着坐了起来,然后转身倒了杯温水。
    虞斯言喝完水,冒烟儿的嗓子终于好了些,他声音嘶哑地问:
    “这是第几天了?”
    他知道他被送到了医院,也知道自己持续间断的高烧,可前几天他根本没法儿集中精神,好好说一句话。
    项翔呼叫了护士台,然后说:
    “这是第三天。”
    虞斯言转了转僵硬的脖子,长吐出一口浊气,
    “还好没错过回去的航班,不然改签要浪费好多钱。”
    如果虞斯言不是躺在病床上,不是灰白着一张脸,这话项翔听着或许能笑一笑。
    医生和护士一块儿来了,检查了一下虞斯言的瞳孔和体温,医生让护士给虞斯言采了个指血,然后微笑着说:
    “看样子是稳定了,如果指血查出来没有问题,那就是完全好了,好好休息一下,观察一天就可以出院。”
    医生走后,虞斯言盯着项翔瞧了好一会儿,炯炯有神。
    得到医生的诊断结果,项翔皱着的眉头展平,他把医生的原话告诉了虞斯言,可虞斯言只是定定的盯着他,一眨不眨,样子有些呆愣。
    项翔不由的笑了一下,说:
    “看着我干嘛?”
    虞斯言眯了眯眼,心潮起伏地问:
    “我是不是跟哪儿见过你?”
    项翔挑挑眉,单勾起左嘴角问:
    “帅哥,你这是突然失忆了,还是想搭讪啊?”
    虞斯言一虎脸,严肃地说:
    “啧,少贫,我跟你说正事儿呢!我去找你要债之前,咱俩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项翔若无其事地反问:
    “你怎么突然这么问?”
    虞斯言一边转着眼珠子心神专注的回想一边说:
    “我在哪儿见过你那双眼睛。”
    “哪双眼睛?我生下来就配了这么一对儿招子,没存货了。”
    虞斯言别了项翔一眼,
    “听话听音儿行不行?!我是说眼神儿,可也不光是眼神儿,就是你把我救起来的时候那种眼神儿,再配上你这眼睛……哎呀,我操,咋说啊这个。”
    他说着说着倒是把自个儿给说乱了,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项翔听懂了,如果要说见过,那就只有在项绯生日那天晚上。
    他不紧不慢地说:
    “可能是见过吧,也有可能你意识不太清,认错了。”
    认错了?
    虞斯言垂下眼,想了想,倒是有可能认错了,他当时一睁眼,迷迷糊糊就只看见了一双眼睛,定定的看着他,目光如炬。但如果不是项翔,那又是谁呢?
    想了一会儿,虞斯言眼波闪动了几下,表情染上些严正,
    “木头,要死的时候,我见到我爸了。”
    项翔极其不愿意听到这个‘死’字,虞斯言一说,他打心底的厌恶就毫不掩饰的彰显在了脸上。
    虞斯言被项翔这明显的抵触震动了一下心绪,要说什么都忘了,他沉默了半晌,伸出手握紧项翔的肩头,
    “项翔,我还活着,都过去了。”
    项翔救了他,那就是他虞斯言过命的兄弟了,他不想说什么感谢的话,因为他觉得扯那些都没用。可项翔对他的情义大大超乎了他的意料,让他无法不动容。
    项翔默默地注视着虞斯言,说:
    “我不会再让你靠近水了。”
    虞斯言大笑起来,大力的拍着项翔的肩膀说:
    “那老子是不是水都不能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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