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不对?”杜莹然瞧见了听风的样子,心中一凛。
    “这几样我是吃过的。”听风的指尖划过了这几样的吃食,海草还有蚌贝还是李佳佳特地去进京的时候,捎带回来的,另外的酒类则是佳佳说李婆子所做的醉鸭是最美味的,每日晚上也会备一杯黄酒。听风说道:“同李佳佳交好了之后,她就让我每日晚上饮一杯酒,说是活血化瘀的。”
    原本听风一直亲昵地称呼李佳佳为佳佳,此时已经成了疏离冷淡的李佳佳了。
    “我会让人去查李佳佳和谁往来。”孟舒志的声音响起。
    “少爷……”听风原本是背对着房门,便不知道孟舒志来了,听到了孟舒志的声音连忙要起身。
    “你坐下吧。”孟舒志一撩袍角,坐在了另一侧的石凳上,“你发现了些什么,都说吧。”
    听风从怀中拿出了那红木的小匣子,推给了两人,孟舒志打开了匣子,便瞧见了那枚银勾丝的玉簪,“这是?”
    听风低声说道:“我这病症是花粉症,往年虽然也会发作,却不及今年的来势汹汹。我原先一直是以为自己身子弱了些,才至此,现在见着了老夫人手上的伤口,或许这花粉症,只是为了支开我。”听风抬起头,“这簪子原本只是一根白玉簪,是及笄之日,老夫人亲自替我攒上的,可是,在我生病之前,这簪子就被失手打断了,再然后,用银边勾住了这玉簪,我带着之后,便生了病。”
    孟舒志看着那断口处的网纹,“拆开看看就知道了。”
    听风咬着下嘴唇,“这是老夫人送了我的,虽然已经断了,我想,少爷若是拆了累银丝,我是不心疼的,不要损了簪子。”
    孟舒志点点头,“绿澜的祖上是打金的,在进府之前绿澜也曾做过簪子,我问问她可会拆了这累丝。”
    绿澜手里拿着这簪子,看到了三人的神色郑重,握住了簪子的手紧了紧,也是正色说道:“可以拆,我屋里头就有工具,等我一刻钟的时间就好。”说完之后又看着听风,“听风姐姐,不会损了这簪子的。”显然绿澜也认出这簪子。
    听风对着绿澜笑了笑。
    孟舒志问道:“所有人都知道你这簪子不一般?”
    她可是府中老夫人及笄时候亲自簪发的,得了这根簪子之后,府中与她交好的丫鬟,上上下下都是看过里的。听风缓缓点头。
    孟舒志说道:“是谁弄断了这根簪子,是谁寻人做了这手艺。”
    “是表小姐。”听风的语气很轻,但是却很是坚定,“是表小姐折了这根簪子,又说她知道京都之中有一位老者金镶玉的手艺很好,这簪子也是她寻人去重做的。”
    ☆、第116章 真相(三)
    孟舒志说道:“我之前派人去查了表妹的近况,最近倒是没做什么,若是结合你这簪子的事情,我会让人查一下表妹是否和庄子里的人接触了。”
    听到孟舒志说完了之后,听风整个人像是松了一口气,她很担心少爷若是不相信她,认为自己污蔑表小姐,会怎么办。听风坐在石凳上,原本是挺直了脊梁,整个人如同雕塑一般,此时放松了之后才多了点人气儿。
    孟舒志看到了听风放松的样子,扯了扯嘴角,神情有些难看,如果不是先前就隐隐有了猜测,光听着听风这样说,恐怕他很难相信,听风的神情表明了,听风是做好了若是自己不相信是柳莲安做得,她会找出更多的证据的打算。孟舒志缓缓开口,“先前听着芳菲说起,表妹在场的时候,祖母会呻·吟,我便心中有些怀疑。只是,祖母素来是待表妹极好的,我想不出她这样做得理由。”若只是想要做自己的妾,这个理由太过于荒谬,连他自个儿都很难相信。
    听风沉默了半晌,若是少爷不相信自己的话,不相信是表小姐所为,听风会说出表小姐那点心思,此时少爷既然已经相信了,在少爷面前说这些就有些尴尬了,听风看了一眼杜莹然,准备私下里的时候,同少夫人说起这件事情。虽然不说表小姐的那点隐蔽的心思,其他的事情还是要说到一番的,说道:“老夫人摔倒的时候,表小姐也是在场的。”孟舒志此时的目光灼灼,听风在少爷的目光下,声音忍不住低了下来,“当初都以为是个意外,或许,一年前的事情,也不是意外。”
    杜莹然是不知道老夫人摔倒时候的情景的,此时很是有些惊讶,而孟舒志想到了当日里表妹伏在祖母身上的大哭,任谁也想不到,表妹竟是能够做出这样的事情。孟舒志的手猛然收紧,指甲嵌入到了手心的肉里,手上的疼痛却不及心底的难过。听风说过了这句话之中,周遭一片沉寂,只有风扯着头顶上的枝叶哗哗作响的声音。
    吱呀一声打破了此刻的沉寂,杜莹然往那动静的方向看了过去,远处的门扉被推开,推门之人正是绿澜。绿澜的手中捧着托盘,一方锦帕裹住了簪子,另一只帕子里则是放着拆下来的银累丝,另外还有镊子、钳子之物,摆放在托盘之上。
    绿澜见着三人之中带着莫名的凝重,也是大气不敢出一声,行礼之后把手中的托盘放在了石桌上。孟舒志首先拿起了那簪子,豁口被打磨的圆润,玉簪的簪身断口正中被掏出约有半寸不到的小口。
    “这一处可是必须的?”孟舒志问道,“若是没有这小坑,能够用银镶嵌住这玉簪。”
    “是可以的。”绿澜伸手簪子合拢之后,拿起了剪开的银丝网格,套住了那断口,“便是这般裹住的,有没有这小孔是不相干的。”
    “把这根长丝减掉。”孟舒志指着那根纤细的银丝,那银丝往上延伸便簪尾簇成了花朵。
    绿澜依言用小剪减去了累银丝,孟舒志拿起了那根簪子,银丝网格挡住了那正中的小口,再拿起那银丝网,孟舒志隐隐有了想法。用针把想要塞入到簪子里的物件透过小网塞了进去,最后拨到小孔之中,这样就算是透过了光,也瞧不见里面的模样。
    孟舒志示意让绿澜先离开,绿澜本已经准备离开了,似乎想到了什么,说道:“我拆开这簪子之后,帕子上有些淡黄色的黏物。”展开了手帕,对着孟舒志说道:“就是这样。”
    孟舒志等到绿澜离开了之后,手指捻了手帕上黄色的黏物,放到了鼻尖下,肯定地说道:“这就是花粉。”
    听风自从听到了孟舒志询问那发簪之中的小口,再看到了这淡黄色的花粉,自然明白了自己的病症为何是会一日比一日重。杜莹然的手指微动,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在脑海中越发清晰可见。
    孟舒志对着听风说道:“李家的那位姑娘,用了什么法子,塞入了花粉。”杜莹然猜测到了是李佳佳所为,而孟舒志猜到了是李佳佳所谓,但是不知道李佳佳是用什么法子,能够从听风的手中得到这簪子,并塞入了花粉。
    听风的眼眸有些黯然,但是回答说道:“是。我有一套老夫人赠与我的梳篦,因为是心爱之物,不曾赠与了她,她却时常来我这里梳头的。”
    此时可以说是真相大白,李佳佳用着梳头的借口,隔一段时间便会顺着银丝网格往那小孔里塞入花粉。所以听风身上的红肿,头皮最为严重,更是落了不少发,随即则是面部和肩颈,到了下半身,红肿略微少了些。同时那簪子是簪在右侧的,故而身子的右半边要比左半边要严重。
    孟舒志的手猛然收紧,其实还不止这些,簪口的断面虽然是打磨过的,也可以看得出先前是正平的。与其说这簪子是摔在地上,倒不如说是被人用手帕裹住撅断的。原先孟舒志就隐隐疑心了柳莲安,此时这簪子当中的玄机,更加佐证了他的怀疑。
    最开始老夫人的摔倒到老夫人手上的伤口,从撅断发簪到李佳佳借着梳头的功夫塞入花粉。每一件事都可以看得到柳莲安的影子。
    孟舒志手指捏了捏眉心,“好了,我知道了。”抬眼看着听风,说道:“你也累了,早些休息。”他的神情是从未有过的疲惫。
    听风躬身退下,她原本是想和少夫人说一下表小姐的事情,现在是没有必要了,少爷此时的表情太过于颓唐,应当让他们两人说说话。。
    “表……柳姑娘那里是不需要查了,没有那个必要了。”孟舒志的声音有些苦涩,他抬眼看着杜莹然,眼神也不如平日的明亮,原本是表妹的称呼,现在成了生疏冷淡到了极点的柳姑娘。此时的孟舒志心中已经下定了决心,既然能够做出这样的事情,权当做是没有这门亲戚的。“明明上一次的时候,芳菲就说过,明菱和明悦两个丫鬟怎会做出这样的事情,祖父身边的人更是不会。其实,只应该有她的,不是吗?”孟舒志忽然就想到了曾经妻子同自己说过的柳莲安,她不过是略略一提,甚至不敢多说什么。学医之人的心思最为缜密,恐怕她早就认定了柳莲安,碍于的自己的面子,加上没有更多的旁证,才不曾开口。想到了这一节,他闭上了眼。
    一双温热的手覆住了自己的右拳,孟舒志睁开眼便见着妻子的脸,她的目光如同往昔一般澄澈。
    杜莹然展开了孟舒志的手,见着他手心当中的深深的月牙状的痕迹,指尖摩挲那痕迹,感受到了因为自己的碰触深陷的痕迹,他的手掌微动,显然刚刚太过于用力,手心是破了皮的,杜莹然仰着脸对孟舒志说道:“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谁都不想的。这件事情是旁观者清,你自小同柳姑娘认识,我也曾听你赞叹过柳姑娘的才情。自古便有文如其人之说,就像是谁也想象不出,是有咏絮之才的人会做出如此的事情。这不过是人之常情罢了,世人皆有先入为主的观念了。”
    “我知道你也不好做。”孟舒志反握住了妻子的手,同她十指交口,苦笑着说道:“明明早就发现了,却不好和愚笨如我说着这桩事。”
    杜莹然笑了,“若是状元郎都蠢笨,这世间恐怕没有聪明人了。”杜莹然眨眨眼,“其实最开始的时候,我就同柳姑娘不太愉快,虽然之后她同我道歉,对于她,却始终亲近不起来。这是因为有了听风这桩事情,才正是了我的猜测。若是柳姑娘是无辜的,岂不是你正确。那时候我便是小气得紧,去年的事情,却记恨到了今日。”
    杜莹然的语调轻快,让孟舒志的心情也不再那般沉重,他说道:“我知你不是那般小气的人。”
    “知人知面不知心呐。”杜莹然拉长了声音。
    孟舒志对着杜莹然拱手,“是,这门学问学生做的不好,今后还要请夫人多多指教。”
    杜莹然笑了笑,“指教是谈不上的,不过我现下要考你一考了。”想到接下来要出口的话,杜莹然的心跳都加快了几分。“你既然已经知道了是柳姑娘,你可知道她为什么这样做?”既然丈夫已经知道了柳莲安所做的事情,此时没有了听风在场,杜莹然就预备挑明了柳莲安的心思,孟舒志一直当做柳莲安是兄妹,一丁点儿也没有防备柳莲安的那点爱慕心思,但凡有一丁点的意识,也不会做出新婚之夜时候同表妹守着老夫人的事情了。
    杜莹然当然知道,一开始的时候,柳莲安就对孟舒志有觊觎之心,而孟舒志对柳莲安并无男女之情。虽然不喜表哥表妹这样的黏糊不清,但是孟家整体是家风正,更是有不纳妾直说,加之已经合了八字,也就顺势订了婚。这一路以来,杜莹然一步一步走得稳妥,若是孟舒志不是自己的良人,杜莹然也有医术在手,日子总不会过得太差。幸好,孟舒志恋上了她,她从未想过在这样一个年代遇上良人,却不曾想,一开始看似有些不妥的他才是自己的归属。
    想到了这里,杜莹然的目光变得柔和,孟舒志这里是纯然的意外,而那看似良人的莫宇轩,杜莹然是从未想过要参合进去的。孟舒志这里不过是有一个觊觎他的表妹罢了,而莫宇轩那里,可是真真切切有一个心底的初恋,那初恋嫁给了边城的城主,冷静如同莫宇轩的人,还会做出了非常不理智的事情。杜莹然想到了没有多久就要嫁人的齐灼华,不知道她到时候受不受得了?
    所以,一开始的时候她就不曾后悔过选择孟舒志,浓情蜜意之后更是不曾悔过。杜莹然的目光温柔缱绻,浓密如同纤羽的睫毛微微扇动,如同那翩飞的蝶,她在等待他的答案。
    ☆、第117章 真相(四)
    孟舒志没有想到杜莹然会问这个问题,他看着杜莹然,似乎想要从这双眼之中找寻到答案。杜莹然只是静静看着孟舒志,等待他的答案。
    孟舒志一直不曾开口说话,他的心思纷乱如同落叶被风卷起,浮沉遮住眼。“我想。”孟舒志终究还是开口了,在杜莹然的目光下,原本准备说出口的话,还是最终咽下,“我不知道。”
    “当真不知道,还是假装不曾发现过柳姑娘的心思。”杜莹然说道。
    孟舒志有些愕然,原来表妹的心思已经是尽人皆知了不曾?
    不等着孟舒志回答,杜莹然开口说道:“其实你发现了她这些事情的理由不是了吗?”杜莹然开口说道,“都是因为柳姑娘喜欢你啊。”尾音清软,却无端地让人的心弦紧绷了起来,“这一点,你也发现了,是不是?”
    “是。”孟舒志说道,“不过,这桩事情,也是知道了祖母手上的伤之后,才晓得的。”先前的孟舒志不曾有过男女之间的情爱,不曾体会到那种心中被塞得满满当当的甜蜜的感觉,看不懂柳莲安的眼神,而自从新婚同妻子耳鬓厮磨之后,才晓得那情爱的个中滋味。
    杜莹然说道,“不如我从一开始的时候说起。”杜莹然娓娓道来,,“第一次我见到柳姑娘的时候,她是在替你选一枚玉佩。她面容娇羞,声音轻快,那表哥两字喊得是缱绻万分。”
    杜莹然一点点说起了书店里的偶遇,听着她的叙述,也如同展开了陈旧的画卷,水墨丹青晕染开来,恍惚回到了那一日在书店里的时候的情景,表妹的声音带着少女的娇俏,她的双眸更是璀璨,似……就似现在的妻子罢了。
    孟舒志看着杜莹然说道,“我从未心悦于她。”
    “我知道啊。”杜莹然笑了,唇边绽现了两点梨涡,“若是一开始的时候,便是你二人郎情妾意,就算是合了八字,有了大师测过是天造地设的一双,我也是不肯的。”
    孟舒志回握住了杜莹然的手,“自她来家中的时候,我便知道她定了亲,从未有过旁的念头,那时候距离她曾经的未婚夫婿殇亡不过是十来日的功夫。”
    杜莹然微微一笑,“说这些就太远了,再往后说,柳姑娘恐怕从未放弃过这个心思,甚至,同玉溪说过我的不好之处。”其实最开始说自己不好之处的,恐怕是齐灼华,但是这个并不重要,柳莲安在孟玉溪那里是一定说过抹黑自己的话的。
    孟舒志微微有些诧异,显然没有想到这里。杜莹然今日里原本就打算把柳莲安的事情说个干干净净,就说到了孟玉溪刚开始的时候是不忿自己的,自从舞乐院的那一舞曲之后,孟玉溪的态度就变了,之后孟玉溪生了急症之后,更是自己治好的,才让孟玉溪彻彻底底转换了态度。
    “有件事情,我想告诉你。”杜莹然说道,“玉溪那一次的病症恐怕来得蹊跷,我觉得也有柳姑娘的手笔。当时,老夫人曾细细问过我,玉溪是吃了什么的,只有一匣子糕点,是柳姑娘亲自做好了,和玉溪一块儿用的。”
    孟舒志原本微微舒展的眉头,再次死死拧起,杜莹然说道,“之后有一次在街上,我曾见过柳姑娘身侧的丫鬟如墨,她行色匆匆进入了药铺,待到如墨离开,我让剑兰去打听出来了如墨买了什么药材,结果便是一味药丸,那是一味主泻的药。如墨还特地询问了,体弱之人能否服用这药丸。”
    “这两件事情联系起来。”杜莹然说道,“我猜测,玉溪的那件事情是她做的。之后,柳姑娘久病缠身,就是她自己做的了。如墨采买的那药丸,应该就是柳莲安自个儿用了。”
    杜莹然的话是一个引子,让孟舒志想到了更多,玉溪病好了之后,便是祖母带着柳莲安来到了温泉庄子。是因为祖母瞧出来了柳莲安的心思,想要私下里敲打她,谁知道柳莲安恼羞成怒……
    孟舒志猛然站了起来,只觉得素来温婉娴雅的表妹竟像是美女蛇一般,一想到她还在府中,整个人都坐不住了,“我要回京,这件事情,必须要告诉祖父了。”
    杜莹然也站了起来,“柳姑娘不肯承认,是没有关系的,她身侧还有一个如墨。你看这些日子,如墨肯定是惴惴不安,稍微诈一下她,恐怕她就如同倒豆子一样,什么都说出来了。”事情真真切切是牵扯到了柳莲安,而且不止是祖母,还有玉溪先前的病症,那么孟舒志无论如何也不会坐视不管,所有的事情联系起来,柳莲安便像是一枚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伤人的淬了毒的匕首。想到了这里,杜莹然说道:“若是等会见到了柳姑娘,还是当做如常的好。”
    孟舒志浅浅笑了,“表妹。”对着前方一拱手,随即面容又恢复到了冷峻,“我自会做到。”原本的孟舒志在书院读书,书生意气是十足的,此时进了翰林院,入朝为官到底是不一样,遮掩自己的神色能够至此,杜莹然是想不到的。
    杜莹然坐在了庭院之中,说出了柳莲安的事情之后,心中终于是轻松了一大截子,柳莲安的事情若是说得太早,便有挑拨离间之嫌,柳莲安又是个聪慧的,指不定还能够从细枝末节之中看出来端倪。杜莹然在庭中又坐了一会儿,正准备回房的时候,便听到了院门大门被推开的声音,目光瞧了过去,意外见着了孟舒志和孟玉溪站在一块儿。孟玉溪的表情有些急切,“嫂嫂。”
    “怎么了?”杜莹然说道,“你怎么过来了?”
    “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和嫂嫂你说。”孟玉溪说道,“是关于表姐的。”
    孟舒志此时坐在了原本坐下的石登上,对着孟玉溪说道,“你说吧。”
    孟玉溪才注意到,此时的兄长的样子冷峻的不像话,日头暖暖的春日,这冰冷的目光却让人如坠冰窖。孟玉溪小声说道:“嫂嫂知道就好了。”
    “既然是关于你表姐的,你说就是了。”既然是事关柳莲安,杜莹然知道孟舒志肯定是想要知道的,而且瞧着孟玉溪急切的样子,恐怕还不是什么好消息。
    兄长的目光如同实质一般压在人的心上,只觉得心头沉甸甸的,孟玉溪咽了咽口水,小声地说道:“昨个儿我和表姐去了王御史的家里,中间我到了外间,再进屋里的时候,就听着表姐说道:‘现在很好看,古人曾说赵飞燕能够掌上起舞,若是王二姑娘你再瘦些,便也能够跳出那般绝世风华的舞蹈了。’,我当时心里就觉得怪怪的,没有往深处想,想着或许是表姐在安慰王二姑娘,说她这样瘦了也很好看。恩……当然,王二姑娘太瘦了,一丁点也不好看,尤其是初一看的时候,瘦的还有些吓人,我刚见到她的时候就被骇了一跳。我就说:‘王二姑娘,我嫂嫂很厉害的,你按照她的方子,很快就会好起来了,人也不会这样消瘦。’谁知道,王二姑娘瞪了我一眼,‘不可理喻。还是你懂我,我也觉得现在这样子是很好的,若是再瘦些就好了。’她说完了之后就拉着表姐的手,两人看上去很亲近。等到临走的时候,更是和表姐约定了,让表姐再次过来。表姐就说:‘左右我这几天也是无事,不如明日后日都陪你罢。’”
    见着孟玉溪一口气说了一长串的话,杜莹然提起了石桌上的水壶,替孟玉溪斟了一杯水,孟玉溪笑了笑,咕咚咕咚就喝完了温水之后,接着说道:“出了王家的大门的时候,我同表姐说道,怎么那样说啊。表姐就说道,‘王二姑娘也怪可怜的,顺着她说说罢了,她是个生病的人,万事都要顺着她的心意才好。’”
    杜莹然的心中一动,听着孟玉溪的话,杜莹然竟是隐隐有了猜测,若是王二姑娘再这样消瘦下去,王二姑娘便会香消玉损,这……莫不是柳莲安竟是打着这样的盘算?同孟舒志相视一眼,显然孟舒志也明白了各种的奥妙所在。
    “这件事情一直记挂在心底,晚些时候回到了舞乐院消了假,今日里上午练舞的时候,不知道是谁提到了王二姑娘,说起了王二姑娘的消瘦,便有一个说了,若是王二姑娘这样消瘦下去,非要丧命了不可。既然说到了王二姑娘,就有人说,王二姑娘这一场来势汹汹的病症,其实就是她自己惹出来的,每天不吃饭,还跳舞,哪里来得气力呢?我一听就急了,心里想着不就是这个道理,再次请了假,就准备找表姐,谁知道表姐不在府里,再次去了王家。我去了王家之后,表姐也不在。我吩咐了母亲晚些时候,同表姐说一下这件事情,再接着就是过来了。”孟玉溪说道,小心翼翼地问道,“王二姑娘的病症,真的是那一位说的。若是再消瘦下去,便会不好了?”
    ☆、第118章 真相(五)
    杜莹然并没有回答孟玉溪的问题,反而是问道:“王二姑娘难道不曾说起过我开得方子?”
    “啊。”孟玉溪楞了一下,仔细想了想说道,“不曾说起过。”
    “我给她开得方子只是开胃。”杜莹然说道,“事实上,最为关键的并不是在药物上,而是在她的吃食上。她就是因为吃得太少了,才有了现在的症状,若是再消瘦下去,恐怕很不好。”
    孟玉溪听到杜莹然的话,眼睛睁大,整个人也从石凳上猛地站了起来,语气之中有些焦急,“这样可如何是好?表姐还顺着王二姑娘的话,说要是更瘦一些,还能够掌上起舞之类的话语。”
    “按道理,她的病症,是不当告诉你的。”杜莹然说道,“只是你表姐做出了这样的事情,我少不得把话说的明白,若是王二姑娘听了你表姐的话,别说掌上起舞了,恐怕连床都下不来了。”
    一口一个你表姐,柳莲安不也是嫂子的表妹?这词听起来也太生疏了,孟玉溪并没有纠正杜莹然的词语,反而是急匆匆地问道:“为什么啊?她现在不也是大半的时日躺在床榻上的吗?”
    “若是人死了,自然下不了床。”孟舒志冷不丁开口,便是生和死。
    孟玉溪连忙呸呸呸,“哥,你胡乱说些什么啊。”
    “其实他说的没有错。”杜莹然看了一样孟舒志,孟舒志说的正是她要说的,王二姑娘此时恰似整个人临风而立在悬崖边,再往前一步就是万丈深渊,王二姑娘一心是继续往前走,王夫人和王大姑娘则是拽住了王二姑娘的最后的力量了。此时柳莲安要做的事情,不是同王家人齐心协力拽回入了魔怔的王二姑娘,而是浅笑轻语在王二姑娘的耳畔,把那深渊描绘成花团簇簇的锦绣前程。杜莹然闭上了眼睛,听到孟玉溪的话语,几乎可以想象到孟玉溪不在的时候,柳莲安是如何浅笑着同王然说话,顺着王然的意思,说自己不过是个庸医,王然若是再瘦一些,做到了昔日里的掌上飞舞,又是怎样的绝代风华。
    想到了这里,觉得有些发冷,在这样暖春的日子里,竟是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入了魔怔的岂止是那王二姑娘?更是有柳莲安了。最开始是小打小闹给孟玉溪下药,给自己下药,之后是老夫人的事情,现在更是要把不相干的人推上了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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