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烈君可有嘱咐?”
    嬴政听着珪的俗话,待珪说完后,看着地图询问道。
    “有!”
    珪的声音传来,嬴政看着地图的目光,顿时有瞬间的闪动,微微转头,看向珪。
    在嬴政的目光下,珪咽了咽口水,把白衍曾将两卷竹简,偷偷放在老者身边的事情,对着嬴政说出来。
    早在被宣召的时候,珪便有预感,秦王嬴政召见自己,一定与那两卷竹简有关,或者与那老者有关。
    书房内。
    听完珪的话,韩谒者表情虽然不变,但低头的目光中,似乎终于轻松下来,而随着珪的话,韩谒者也已经万分确定,当真如那刘盂所言,所有竹简,全都是当初白衍所铸。
    “可是这两卷竹简?”
    嬴政开口,随后示意韩谒者,把木桌上的两卷竹简拿过来,给珪看。
    此刻嬴政的神情,也满是复杂,望着珪,想到珪方才说,在齐地,白衍便在私下,让珪到颍川,偷偷把竹简交给那假冒的老人。
    想到白衍,命亲信护送那假冒的老人,到咸阳见自己……
    “王上,末将从未打开竹简!观两卷竹简之竹节,确是武烈君命末将交给老者之物!”
    珪对着嬴政打礼道,虽然没有打开竹简,但看着韩谒者送来竹简时,珪还是看着竹简外的一片片竹节位置,认出这两卷竹简,的确是白衍在临淄时,交给自己的那两卷竹简。
    说完之后,珪整个人都神情不安,一方面是害怕自己说出来,会害了白衍,另一方面,又害怕自己不说出来,也会害了白衍,特别是韩谒者方才的提醒。
    “退下吧!今日交谈,不可外传,武烈君亦不例外,否则,汝三族皆要斩首!白衍……亦是如此!”
    嬴政轻声吩咐道,随即便让韩谒者,带着珪离开王宫。
    “诺!”
    珪听到嬴政的话,整个人都有些懵,打个寒颤,而见到嬴政似乎没有降罪白衍的意思,也不由得松口气。
    珪也不知道,今日深夜自己见嬴政,对白衍而言,是好是坏,而眼下,珪也没有选择的余地,祈祷自己没有酿成大祸之余,只能听从嬴政的嘱咐,对今日之事闭口不言,否则别说自己,就是白衍,都会被嬴政降罪。
    看着韩谒者示意起身,珪一脸迷茫的起身,跟在韩谒者身后离开。
    片刻后。
    随着韩谒者与珪的离开,安静的书房内,便只有嬴政一人,孤零零的站在布图旁,看着天下疆域,仅有一个大大的秦字。
    若是没有昔日刘盂的话,嬴政不会怀疑这假冒的老者,更别说这老者,手中还有竹简呈送。
    而随着刘盂的诉说,当心有提防之后,见到老者时,老者的一言一行,在嬴政眼里都是那么的可笑,特别是随着接触,每每询问老者有何见解之时,老者再三缄口,昔日任何事都以需自悟为由,少有言论,更多时候,都用这两卷竹简,多行口舌之辩。
    “白衍!”
    嬴政叹口气,看着地图上,齐国的位置。
    若是没有见到刘盂,他嬴政,还真会被白衍给一直蒙蔽在鼓里。
    此刻,当已经万分确定,白衍便是撰写那些竹简的人时,嬴政脑海里,是惊骇、是温怒、是喜悦,是欣慰、以及一丝丝,藏在内心深处的激动。
    比起之前,如今嬴政终于不需要再担心,那个素未谋面,有着惊天奇才的著书之人,会为他人所用,更不需要担心,一直都想见到的神秘之人,会是诸国旧臣余孽,秦之敌患。
    嬴政转头,看着眼前的安静的书房,看着无数盏烛灯下,里面诸多放置竹简的木架,想到之前,白衍便是在这书房内,很长一段时间都陪伴着自己,协助自己处理秦国要事。
    慕然,嬴政有些气愤之余,又哭笑不得,特别是想到,当初他还特地把那些竹简,给白衍观阅。
    “王上!人已经离开!”
    韩谒者回到书房,对着嬴政禀报道。
    “可否嘱咐此人,不能告知白衍!”
    嬴政看着书房的场景,背对着韩谒者询问道。
    在嬴政眼里,白衍既然不想要这惊世之名,嬴政就算再生气,也不会揭穿白衍。
    或许放在几年前,嬴政会不理解白衍的意图,有些担心,疑惑,猜忌,毕竟很多记载于竹简的内容,日后足以传颂千古。
    但此时,随着秦吞并诸国,嬴政成为坐拥整个天下疆土的君王,至周后,又一位天下共主。
    看着赢氏宗亲,以及朝中军功大将的言论,嬴政哪里还不知道,白衍在顾忌什么。
    白衍!
    不想与所有人为敌!
    可白衍却与他嬴政一样,都知道,秦行周制,那秦灭诸国,吞并天下,将变得毫无意义。
    故而白衍才会在不得罪任何人的情况下,明面上与宗亲、功臣士族交好,暗地里却推出一个替身,与宗亲、功臣士族为敌,帮助他嬴政推行郡县制,出谋划策解决隐患。
    即便这件事情,连他这个秦王,也不知道!
    “王上,已经警告此人!”
    韩谒者点点头,随后把离开王宫时,嘱咐珪的话,只字不差的告诉嬴政。
    嬴政一边听着韩谒者的诉说,一边想到白衍,思索间,慢慢的,眼神不由得浮现欣慰,秦灭天下,论功劳,白衍不下任何一人,若非资历不足,比不上王翦等人!在秦根基不深,比不上朝堂内,那些功臣将领背后的士族!以及齐人的身份……
    白衍怎会在朝野官员、士族交谈时,多在众人口中,于王翦、尉缭、姚贾之后!
    可就是这样一个功劳不下任何人的将军,一个齐国人,最该也是最有可能想要分封的功臣,却做出赢氏宗亲、绝大多数大臣、士族,都做不到的事情。
    反对分封!!!
    想到白衍一次次出生入死,方才立下的功劳,却最终愿意放弃分封,更是为上书推行郡县制,而放弃本该拥有的惊世之名。
    嬴政如今,每当想到白衍的隐瞒,心中对白衍有怨言,怒意之时,都不由得一一消散,终是怪罪不起来。
    “方才入宫前,汝可有提醒此人?”
    嬴政想到方才在书房内,珪那犹豫数息的举动,开口询问道。
    韩谒者闻言,脸色一愣,听到嬴政的询问后,也知晓瞒不住嬴政,故而便跪下来,把在入宫前,发生的事情,告诉嬴政。
    “老奴方才担心,此人乃是白衍亲信,宁愿拔剑自刎,亦不入宫,故而便出言提醒!”
    韩谒者将事情原原本本的情况,告知嬴政,说完,便等着嬴政处置,毕竟这是在没有嬴政的允许,就擅自做主,暗示于珪。
    韩谒者也不知道,嬴政会如何处置珪,毕竟在秦国,本就忌讳大将拥有亲信部将,并且还是死忠之人。
    若是放在昭襄王时期,这恐怕足以要白衍与珪的性命。
    幸好随着吕不韦执政事情,秦律宽松不少,并且随着秦国疆域逐渐辽阔,需要将军在各地领兵坐镇,这些事情或多或少难以避免,如此,方才没有昭襄王时期那般的忌讳。
    但眼下,这些事情,赤裸裸的出现在嬴政面前,恐怕也难免会让嬴政不喜。
    “起身吧!算算时日,另一卷诏令,也该到王贲手中!”
    嬴政的话,让跪在地上的韩谒者十分意外,常年陪伴嬴政的韩谒者,哪里不清楚,嬴政似乎并没有怪罪方才那五大夫珪,更没有怪罪白衍的意思。
    惊讶之余,韩谒者也只能猜测,或许王上也知晓,白衍与方才那五大夫珪,早些年,便是一起出生入死的关系。
    “回王上,应该到了!”
    韩谒者起身,对着嬴政禀报道。
    韩谒者清楚嬴政之前,特地命人给王贲一卷诏令,其内容便是下令让王贲领兵去临淄,把躲藏在齐地的楚魏燕士大族,以及齐地的士大族,全部领兵抓起来,把那些士大族,全部迁到咸阳、关中。
    “王上,夜深了!”
    书房大门外,齐妃穿着单薄的衣物,在侍女的陪同下,站在大门外提醒嬴政,眼下该是去休息。
    嬴政听到齐妃的话,这时候也察觉到夜深,明日还要上朝,于是这才转过身。
    “待白衍回到咸阳,立即命白衍前来王宫见寡人!”
    嬴政离开前,还不忘嘱咐韩谒者一句,随后朝着书房外走去。
    “诺!”
    韩谒者连忙低头打礼。
    ……
    “阿欠~!”
    白衍躺在床榻上,揉了揉鼻子,不知道是谁在骂自己。
    深夜下,少于失眠的白衍,起身来到窗边,看着窗外天空上的皓月与繁星。
    田非烟在咸阳,白衍自然是想早些回到咸阳,不过白衍也清楚,回到咸阳后,定会有接连不断的琐事找上门。
    一想到,嬴政打算让自己陪同去雍岐之地祭祀,白衍便有些疑惑。
    不过好在此时,咸阳城有田鼎在,雁门有老师在,碑姬已经把恩师殷碑的墓,迁回故乡,如今在楚地,而徐师也把母亲的墓,迁去赵地与亡父安葬在一起。
    此番是自身返回,若真出什么事,到时候便想办法,先让田非烟离开咸阳。
    “荥阳!”
    白衍想到明日便能赶到荥阳,距离洛阳、函谷关,已经不算特别远。
    明日再去看一看!
    虽然荥阳一直没有消息,但白衍还是打算路过荥阳的时候,去一个地方看一看。
    第七百零二章:见吴芸
    “卖粟饼啊!香甜的粟饼!”
    “烛河的大鱼,半钱三条!可以拿回去养着!”
    “布衣啊!洛阴送来的布衣,没有缝补,半钱两件啊!”
    荥阳城的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荥阳百姓中,到处都是小贩在摊位前,不断卖力的吆喝着。
    与其他街道的繁荣不同,作为最混杂,并且售卖种类也最多的地方,这里一眼看去,人来人往中基本看不到什么富贵人家。
    白衍在人群中,闻着浓浓的鱼腥味,看着一些小贩,正在贩卖不知是从其他地方买来,还是从死人身上扒来的衣物,随后目光看向不远处的一条小巷。
    来到小巷内,与外面的闹市不同,这里虽说也在买卖,但这小巷内,主要贩卖的,是人。
    “君子,可需要幼童,这是小子,君子留步看看,日后定是听话干活之人!”
    “君子看看小女,看看这身子骨,带回去给君子洗脚,给君子暖床榻,她吃的不多,很听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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