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卢老的府邸内,徐镍、詹懋绅,正与卢老等人交谈。
    正堂内,一张张木桌后,全都跪坐满了人,都是诸多卢氏子弟,以及少许其他士族男子。
    此刻这些人,也全都交头接耳,一同相互交谈。
    “白衍为何不北上?”
    “是啊!那白衍可千万别留在临淄,吾等好不容易在背后算计白衍离开……”
    “那白衍莫不是发现,是我们齐地士族,在背后……”
    随着木桌后一个个男子的交谈声,不难从这些话里听出,白衍离开临淄,背后不仅仅有楚魏燕三地的士族参与,就连齐地士族,也在暗地里推波助澜。
    “大人!大人!!!”
    忽然间,一名仆从,急匆匆的从外面走进正堂之内,对着卢老打礼。
    “大人,已经得知,白衍乃是因咸阳急召,故而并未北上!而是要立即赶去咸阳!”
    仆从禀报道。
    听到仆从的话,正堂内,两旁所有男子,纷纷一脸惊讶、诧异,随后便是松口气一般,紧绷的神情终于松懈下来。
    “虽不是北上!但也是离开临淄,太好了!”
    “可不是,这下在城内,终于不需要提心吊胆的了!”
    “哈哈,今晚无论如何,都要去酒楼,不醉不归……”
    正堂内,一个个士族男子的议论声,笑声此起彼伏,无一例外,不管老幼,脸上都露出喜色,似乎对于白衍离开临淄,早已期盼多日。
    “咸阳急召?”
    卢老眉头微皱,看着族中一个个年轻子弟,笑容满面的模样,哪里不知道那些子弟的秉性,对于族中子弟的言语,卢老并不在意,卢老更在意的,还是白衍为何突然被咸阳急召,召回咸阳,这似乎有些反常。
    “虽说不是北上,但只要白衍离开临淄,便是好事!”
    詹懋绅看到卢老的模样,与徐镍对视一眼,轻声说道。
    “是啊!虽说白衍对吾等素有交好,也履行昔日承诺,但白衍终究不是善人,其手段更是令人防不胜防,有白衍在临淄,吾等齐地士族,实在难以安心,不如让孟尚、秦固二人掌权,这二人生性胆小,为人老实本分,倒更为容易控制!眼下白衍离开齐地,吾等,亦能松口气!”
    徐镍也看向卢老,感慨道。
    昔日白衍领兵包围临淄时,曾经通过陈则、夫尧,邀请徐镍、詹懋绅等人,在水村相见,白衍也当着众人的面,亲口承诺过,齐国灭亡后,会把留在齐地内的楚魏燕士族,尽数迁去秦地关中,对于他们这些齐地的士大族,则是丝毫利益不碰。
    故而也是如此,当初白衍领兵包围临淄时,在劝降齐王建的那段时间内,他们这些齐国各地城邑的士大族,都没有帮助齐王之念,也没有在暗地里作乱,让白衍最终顺利收服齐国。
    而事后,白衍也的确兑现承诺,各地城邑,白衍仅仅象征性的派遣一些人过去招降,没有丝毫对他们动手的念头,也没有暗地里派人去调查他们,至于楚魏燕三地士族,不管是从孟尚、秦固那里,还是从云阳君赢淡、赢回那些人口中,都已得到确定,白衍早就上书咸阳,请求嬴政把楚魏燕三地士族,迁到关中之内。
    从始至终,白衍对他们齐地士族,都从未食言,但……
    与虎共眠,焉有不防之心!
    对于担任秦国大良造的白衍,齐地所有士大族,无一例外,都不敢掉以轻心,平日里更不敢有丝毫违背、忤逆之念。
    想到白衍的权利,以及麾下的大军!谁都很害怕,害怕自己不小心有一日,会成为白衍要除掉的人。
    故而在压抑之中,当确定白衍上书后,又看到白衍已经离间楚魏燕势力,导致楚魏燕士族分崩离析,他们齐地的士大族,暗地里聚集起来,商议后决定,与稷下学宫的夫子联手,想方设法让白衍离开临淄,离开齐地。
    只有白衍离开齐地,他们方才睡得着。
    就如同眼下正堂内的所有男子,只有白衍不在,他们在临淄城内,方才能够恢复往日的轻松自在。
    “不知咸阳为何传来急召!走,去见辔夫子!”
    卢老听到詹懋绅、徐镍的话,叹口气,想到白衍前往咸阳,始终有些不放心,于是缓缓起身,决定去见一见辔夫子,让辔夫子通过赢淡、赢回等人,查探一番咸阳的消息。
    “好!”
    詹懋绅、徐镍对视一眼,点点头,也跟着起身,看着正堂内的那些男子,一脸激动、亢奋的模样,迫不及待的要去城内玩乐,二人脸上,都忍不住扬起笑意。
    等他们回去各自的家族,把这个消息告知族人,想必族人也定是如此。
    有白衍在,他们实在是心有不安!
    ……
    秦国咸阳。
    王宫书房内,韩谒者在深夜下,带着一个人,来到书房内。
    “王上,老先生已经带来!”
    韩谒者对着嬴政低头打礼道,而韩谒者身后,跟着的人,赫然正是当初白衍临淄,命珪带人护送到咸阳的假冒老者。
    第七百零一章:嬴政的询问,珪的诉说
    深夜下,虽说是在热闹繁华的咸阳,但站在王宫外的珪,依旧感觉浑身燥热,来回几步走动间,慌张的脸上,额头已经有少许汗水。
    望着宫门下,手持长戈的宫卫士卒,以及那名宫卫将领,珪不禁吞咽口水。
    直到此时,珪都不明白,王上为何召会召见他,并且还是在深夜之中,私下召见。
    “汝便是五大夫珪?”
    许久,韩谒者便从宫门外,在侍女点烛灯的照亮下,来到珪面前。
    “末将是!”
    珪对韩谒者有印象,如今深夜站在这王宫大门外,见到韩谒者,反倒是安定下来。
    “王上在书房内等候,进去吧!”
    韩谒者看着与白衍差不多大的珪,一脸年轻的模样,点点头,接着便转身,准备进入王宫。
    而一名随同的宦官,已经端过木盘,示意珪卸下佩剑,放在木盘上。
    “韩谒者且慢!”
    珪看着宦官端来木盘,心中一紧,吞了吞口水,脸色慌张的看向韩谒者。
    见到韩谒者转身,珪连忙拱手打礼。
    “韩谒者,吾乃武烈君亲信,昔日曾在武烈君身旁,与韩谒者有一面之缘,武烈君亦与珪,多有谈及韩谒者……”
    珪说着说着,呼吸急促起来。
    韩谒者眉头微皱,点点头,也是因为白衍的原因,得知珪是白衍的亲信,韩谒者对于这名将领,也是有些好感,可看着珪不卸佩剑,反倒是提及白衍,这让韩谒者有些莫名其妙起来。
    “敢问韩谒者,王上召见,可与武烈君有关?”
    珪说到这里,不顾身穿衣甲,直接双腿,跪在地上给韩谒者打礼,神情紧绷之下,目光直勾勾的看着韩谒者,满是祈求之色。
    起初韩谒者不明白珪是何意,当见到珪跪地的的眼神,看着身为天下最为骁勇的铁骑,上战场都不怕的将士,跪地询问。
    联想到珪不愿意卸剑,韩谒者瞬间,便明白珪是何意,特别是看着珪愈发急促的呼吸,苍白的神情。
    “是与武烈君有关,武烈君深得王上厚信,灭齐有功,若是王上询问何事,定要告知王上,勿要隐瞒!”
    韩谒者对着珪说道,昏暗的烛灯下,趁着夜色,对着珪微微点头,用眼神示意珪卸剑,不要多想。
    “多谢韩谒者!”
    珪听到韩谒者的话,瞬间如同抽空全身力气一般,整个人都软下来,两息后,红着眼睛给韩谒者磕头,随后起身,急忙把自己的佩剑放在宦官端着的木盘上。
    韩谒者看着珪的举动,心里忍不住点头赞叹,到底是跟着白衍出生入死过来的,方才若非自己提醒,恐怕这名生性耿直的将领,定会拔剑自刎!
    不过,这将领也不想想,若是真自刎,即便是编造一些罪责求死,但在秦王嬴政眼里,恐怕反倒会引起嬴政的反感。
    “王上虽说在咸阳,但对于武烈君所作所为,皆有了解,不可谓不恩宠,王上此前便已送去急召,召武烈君回咸阳!”
    韩谒者看着放好佩剑的珪,待珪转过身,如同闲聊一般,对着珪说道。
    看着有些愣神的珪,韩谒者不再言语,转身便朝着王宫内走去,该提醒的韩谒者已经提醒,这名将领是个生性耿直之人,言至于此,剩下的便是这名将领能领悟多少。
    咸阳王宫内。
    珪一路跟着韩谒者,在侍女的陪同下,终于来到书房,第一次来到王宫书房,拜见嬴政的珪,整个人都处于十分紧张的状态。
    “王上,人已经带来!”
    珪看到韩谒者,对着书房内,站在巨大布图旁的黑服男子打礼,意识到男子便是嬴政的珪,连忙跪在地上。
    “五大夫珪,拜见王上!”
    珪抬手打礼道。
    作为一个出生在岐山内,仅有几十户人家的小村中,别说珪的祖上先辈,就是整个岐山所有人丁,以及其祖辈,都还没有出一个五大夫。
    珪,是村子里唯一的五大夫,也是第一个五大夫。
    岐山不过是秦国辽阔疆域内,一个偏远穷苦的小村,如今出身岐山小村的珪,却能来到王宫,拜见秦王嬴政,这份荣耀,不比立功少丝毫。
    这件事情传回村子,珪都不敢想象,父母他们会有多自豪。
    “汝便是武烈君亲信?昔日武烈君升爵五大夫时,亲自去岐山登门拜访之户籍,便是汝?”
    嬴政听到韩谒者的话,待韩谒者退到一旁后,目光不由得打量一眼,跪地打礼的珪。
    “回王上,是末将!”
    珪点点头,本能的看向嬴政一眼,然而当看到嬴政看过来的目光时,本能的恐惧低下头,不敢与嬴政直视。
    若是孇谷、孇由在此,见到珪的模样,定会欣慰的笑起来,满是感同身受的安慰珪。
    不是谁都有胆气,能在嬴政的直视下,毫不在意。
    “将昔日在齐地护送老先生,一路前来咸阳的所有事宜,告知寡人!”
    嬴政见到珪的模样,转头看向地图。
    韩谒者在一旁,安静的低头站着,注意到一旁珪听到嬴政的话后,脸色瞬间变了变,韩谒者也只能在心里叹息,期望珪不要隐瞒。
    安静的气氛下,一息过去,两息过去,当嬴政微微侧头,余光看向跪地的珪,神情满是紧张的样子,疑惑的内心,在这一刻已经得到答案。
    想到这里,嬴政便继续看向地图,任由珪犹豫。
    终于,珪看着沉默低头的韩谒者,对着嬴政打礼。
    “回王上……”
    珪看着嬴政,在犹豫之中,便把从齐地出发,护送老者一直到咸阳的经过,告知嬴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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