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将军打算以楚将黄冶,与项燕换粮?”
    田鼎看徐师一眼后,随后看向白衍,好奇的开口询问道,直接言明来意。
    徐师倒好茶水后缓缓起身,把茶壶再次放去房内不远处的炭火炉旁边,外面寒风瑟瑟,楚军难得今日没有进攻,白衍能回府休息,如同昔日年复一年那般,徐师想做的,便是白衍想喝茶的时候,便有一杯热腾腾的暖茶。
    不过当余光看向房内,木桌旁,跪坐在白衍对面的中年男子,田鼎!
    田非烟的父亲!齐国的王室宗亲!
    说实话,此番若非是这个田鼎与齐国的两位公子,公子升、公子轸一同前来,为了保护白衍的徐师,绝对不介意,如同给熊奇下毒那般,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给这三人下毒,以此要挟齐国出兵,帮助白衍。
    但回想起曾经在洛阴之时,田非烟给白衍看伤口,取下包裹伤口的布条,在比肩闻了闻,随后问白衍是谁给上的药。
    那时候白衍便说是她,田非烟闻言,不着痕迹的看了她一眼,徐师至今都难以忘记,那如同已经把她看穿的目光,正当她害怕之际,田非烟却是点了点头,说了一句果然不愧是扁鹊弟子,便一脸嫌弃的把布条丢弃在一旁。
    那时候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知道,连白衍都不知道。
    在事后,田非烟私下,命人偷偷给了她一张纸……
    想到这里。
    徐师美眸忍不住,转头看向白衍侧脸,徐师清楚,在齐国,那个美貌不下赵秋、夫人,才能本领更是深不可测的女子,也在等着白衍回齐国。
    望着白衍,如同当初在母亲墓前,徐师自嘲一句,或许喜欢任何一个男子,不管是那个男子是百姓,还是士人,亦或者是官吏,乃至是一个将军,徐师都不会感觉到自己如此卑微,哪怕是妾室,也不会觉得,处处比不上别的女子。
    但唯有在白衍身旁,徐师却连一个妾室,都没有把握。
    有时候徐师也在想着,为何自己不去换一个男子喜欢,换一个有才能、有本领的男子倾慕。
    可思索许久,徐师都不知道答案,唯一清楚的,是她从未刻意去喜欢过白衍,但不知从何时起,她眼里,已经容不下其他人。
    转过头看着火炉,看着发出热量的炭火,徐师双眸之中,全都是曾经与白衍在一起的一幕幕,那些,都是她最珍贵的回忆,独属于她一人的记忆。
    书房内。
    炉火旺盛,跪坐在木桌前的白衍,听到田鼎的询问,没有反驳,而是点点头。
    “秦军缺粮!”
    白衍甚至毫不顾忌的,把这句话当着田鼎面说出来。
    “可项燕绝不会答应此事,白将军也绝不可能不知项燕会回绝!”
    田鼎目光直勾勾的看着白衍,轻声说道,随后想了想,抬起手,对着白衍打礼。
    “观将军昔日领兵之举,不知将军可否告知田鼎,将军有何图谋?解田鼎之惑!”
    田鼎叹口气。
    此时在遂阳城内,田鼎哪里也去不了,所以这才过来求见白衍,想要知道白衍到底在谋划什么,田鼎比任何人都清楚,白衍不是傻子,身为秦国将军,如今十余万近二十万秦军统帅的白衍,一举一动,背后都一定有图谋。
    这是田鼎的直觉,并且十分笃定。
    “已经回答田大人,白衍所图之物,粮也!”
    白衍听着田鼎的询问,再次说道。
    田鼎闻言皱起眉头,笑了笑,随后收起笑容,看着白衍微微摇头。
    “粮!项燕绝不会给将军,白将军若想从项燕手中图谋粮粟,还不如白将军以诓骗的手段,从公子升手里,图谋齐国粮粟!”
    田鼎自然不会相信白衍的话,并且还与白衍比喻,只要白衍答应公子升,公子升定不会吝啬用粮粟换白衍回齐国。
    不过说完后,田鼎突然看到白衍脸庞上,隐约露出不少笑意。
    田鼎有些疑惑,不明白这是何意,说白衍不如答应公子升,换取粮草,白衍为何笑,公子升又没有答应白衍……
    一瞬间。
    田鼎瞳孔一缩,突然想到方才在院子内,见到匆匆离去的公子轸。
    “公子轸已经答应为将军送粮?”
    田鼎神情满是凝重的看向白衍,这一刻,田鼎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担心,见到白衍点头,田鼎一想到公子升离开,回齐国后,给白衍送粮的后果,哪里还坐得住。
    不过这时候,白衍却突然开口。
    “白衍已经命数百骑,卸甲佩剑,一路护送公子轸回齐国!”
    白衍让田鼎别去追了,等田鼎的马车,回到府邸,命人去追的时候,公子轸早已经离开城邑,不知道走了多远。
    “这还要多谢昨夜楚军夜袭,楚军之举,可把公子轸给吓坏!而田大人与公子升又不愿回齐国,公子轸被逼无奈,只能来求白衍!”
    白衍拿着茶杯,说完吹了吹热气,慢慢的饮着茶水,随后实在忍不住笑意。
    说实话,白衍从头到尾,都没想到,公子轸如此怕死。
    更没想到,公子升居然会把这样一个怕死的胞弟,一同带来遂阳城!
    诚意!白衍是看到了,可公子升不顾人家公子轸的感受,乃至死活,人家公子轸自然要自己想办法跑路。
    “公子轸答应给秦军多少粮粟?”
    田鼎眼神满是怒意,甚至目光中,已经闪过一抹杀意,其他人或许看不出来,但在沙场杀戮的白衍,绝对不会看错。
    “公子轸非是公子升,以其能力,在齐国所筹,最多,仅足够大军半月之需!”
    白衍对着田鼎说道。
    半个月的粮粟,对于如今被楚军包围的情况下而言,有很大的帮助,但却并非是能改变局势的那种,故而白衍说出来,也是说给田鼎听。
    看着徐师拿着茶壶过来田茶,白衍看向田鼎,待其松口气,眼神收敛之后,便让田鼎坐下来。
    “田大人此番若是不信白衍,乃是问项燕要粮,不妨吾等二人打个赌如何?”
    白衍看向田鼎,见田鼎坐好后,闻言皱眉的模样,白衍说出自己的目的。
    “白衍若是能从项燕手中,要得到粮,田大人便答应白衍一件事,反之,若是白衍要不到粮,白衍便答应田大人一件事!”
    白衍开口说道,眼神满是认真的看向田鼎。
    田鼎看着白衍的眼神,一脸疑狐,说实话,若是此前,田鼎心中猜测白衍别有目的,那么眼下看着白衍的模样,不禁让田鼎疑惑起来。
    莫非白衍的目的,真的是粮粟?
    但项燕又怎么可能,会因为黄冶,而在此时给粮粟给白衍,哪怕黄冶是楚国名将也不例外。
    “何事?”
    田鼎眼神看向白衍。
    在田鼎的目光中,白衍摇摇头。
    “无论何事!”
    白衍回答道。
    书房安静下来,白衍的从容,让田鼎琢磨不透,但白衍的许诺,却十分诱人,完全可以一劳永逸解决掉齐王的心愿,公子升的渴望,以及田鼎一直以来,埋藏在心底的内疚。
    可,田鼎了解白衍,若是没有把握的事情,白衍绝对不会如此许诺。
    围剿秦军之际,项燕,又怎会答应白衍?思绪之中,田鼎叹口气,目光满是纠结。
    “田大人若是担忧,尽可不与白衍对赌,不过白衍还希望,田大人能带公子升离开遂阳城,若是公子升执意不走,也请不要再来见白衍!阵前扰乱军心,白衍不怪,已是念在秦齐交好,念在是田大人,以及齐国,方才以礼相待。”
    白衍说道。
    面前木桌上的热茶,升这丝许热气,白衍目光看向木窗缝隙,外边,寒风刺骨,而数万将士皆在城内,城外,便是项燕统领近二十万楚国大军。
    明日楚军一定会攻城!
    “好!赌便赌!”
    田鼎考虑到公子升再拖下去,请求白衍回齐国,也是遥遥无望,想到齐王尚在临淄王宫内等候,想到自己心中一直对齐王,对那些志在抗秦的同僚大臣之愧疚,还有已经回齐国的公子轸。
    田鼎答应白衍这个赌注!田鼎知道白衍在算计他,特别是故意说出公子轸为离开,答应送秦军粮粟的事情,为的就是让他着急,想回齐国阻拦公子轸。
    看着木桌对面的白衍,田鼎不相信,也想不出任何理由,会让项燕答应,把粮粟给白衍。
    第五百九十六章:你口中的白衍,便是衍儿!
    木窗掀开,随着少许刨冰掉落,一根木棍支撑着窗子,寒风吹进屋内,把屋内满是浓烟味吹散不少,不远处方才燃起的火堆,正在慢慢燃烧。
    大门敞开后,衍父走出门外,看着朦胧灰暗的天空,尚未明亮,日复一日的做着同一件事,那便是走到小苑一旁的牛舍那里。
    走进牛舍,去到老牛旁,伸手摸了摸老牛,眼睛不断打量着牛舍内的干草是否足够,这天气愈来愈冷,可别把老牛冷到。
    “等会就要出力了!”
    衍父伸手摸着老牛,轻声说道。
    也不知道老牛是不是有灵性,但衍父依旧好生的照顾老牛,每日就是多走一些路,也要给老牛更好的草。
    等衍父离开牛舍,回到屋内时,看着长子水寿以及儿媳,抱着两孩子在火堆旁烤火。
    “孩子需要的东西收拾好!回来的时候,估计天都要黑了!”
    衍父嘱咐道。
    入冬往往天亮得慢,天黑得早,甚至若是阴天,偶尔都能比入夏,能提前天黑近两个时辰,多带些衣物,总归没错。
    “爹,放心!昨晚都已经准备妥当!”
    水寿对着父亲开口说道。
    衍父来到房间,推开房门,进去便是看到妻子孇氏,正在床旁边,绑着腰间的布带,与外边的长子、儿媳一样,孇氏这一日,也难得穿上新的粗布衣。
    见到衍父,孇氏便让衍父去准备木拖车。
    临淄城外的官道上。
    随着天色变亮,衍父一家四口人,全都坐在木拖车上,衍父偶尔催促老牛,也舍不得用力。
    等一家人来到临淄城门的时候,就看到守城的门吏,正在不断盘查着进出城门的百姓、商贾,望着那些门吏,水寿本能的微微低头。
    一旁的妻子筠寒,一边抱着孩子,另一只手轻轻抓住水寿的手臂。
    作为水寿的妻子,筠寒怎么可能不知道,看到那些门吏,水寿又想到当初遭遇到的事,想到自己的脚,还有那个他们一家子都得罪不起的大人物。
    “没事!”
    水寿神情有些失落,但依旧巧燕欢笑的让妻子不用担心,不过当目光看着那越来越近的城门,昔日脑海里,那让他恐惧的记忆,不由得再次浮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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