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小外甥命亲信偷偷给他几粒粮粟,不然的话,孇谷绝对不会说出拿粮粟,换取黄冶的话。
    看似白衍面对楚国项燕、景骐这两路大军的合围,定会担忧缺乏粮草,故而孇谷提出拿粮换人,看起来才有机会让白衍同意,但实则,反过来也恰恰是如此,是人想想便知道,如今秦军担忧粮粟,大将军项燕是绝不会同意拿粮粟换人,孇谷说出来,反而像个有失考虑之人一般。
    “小舅父是如何与项燕等人说出使遂阳城?”
    白衍没有着急与小舅父解释,而是开口询问道,时间不多,在屈子兆、黄瑕回来前,白衍必须与小舅父沟通好。
    孇谷闻言,便把此前在楚军大营发生的事情,快速的告知白衍。
    “小舅父,等会衍儿便会命人,扣留小舅父与屈子兆在此,仅让黄瑕回去!”
    白衍听完后,轻声说道,告诉小舅父,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
    孇谷听到白衍的话,被吓一跳。
    “为何?吾应当不会暴露才是!”
    孇谷不理解的看向白衍,孇谷自然知道,小外甥不会害他,这么做定有用意,而孇谷唯一想到的解释,便是他已经暴露。
    “小舅父别担心……”
    白衍摇摇头,告诉小舅父,在楚军大营,小舅父贸然开口,不惜冒着性命危险,前来救黄冶,楚军人多,项燕、昌平君皆不是愚钝之人,外加还有其他谋士,难免不会有人察觉怪异,即便是小舅父是想要黄氏人情,这个借口也颇为勉强,难以让人深信。
    故而只需把小舅父与屈子兆一同扣押在此地,独自放黄瑕归去,黄瑕出城前,小舅父只需找机会,把入城后看到秦军将士依旧困乏的模样,以及见到的场景,告诉项燕等人,项燕等人便会明白,小舅父出使遂阳城的目的。
    其次,白衍也打算放黄冶回楚国,扣押小舅父下来,也是想让小舅父在这段时日,照顾黄冶,待黄冶回到楚国,定会感激小舅父,从而小舅父得到黄冶乃至整个黄氏的信任。
    屈子兆在这段时日经历磨难,回楚后,也会四处谈及此事,此举无疑也是在变相的为小舅父宣传,让楚人对小舅父愈发深信不疑。
    “可若是项燕不愿以粮换人,到时候如何是好?这不是……”
    孇谷听着白衍的话,感觉有道理,但有个很重要的前提,那便是项燕同意用粮粟换人,若是项燕不同意,小外甥的举动,无疑是把他都彻底困在这里,一切谋划,皆成空谈,甚至连他日后,都无法在楚国寿春,帮到小外甥。
    “故而才让小舅父,以探察城内情况为借口,让项燕知晓,衍儿并未察觉到士卒中毒,昨夜不过衍儿猜到夜袭,方才命人埋伏而已!即便项燕依旧有所怀疑,但只要怀疑,便已足够!其次,把黄瑕放回去,得知黄冶有回去的希望,黄瑕定会想尽办法营救,不管是黄氏一族,还是黄冶膝下将领,都会给项燕压力!”
    白衍说到这里,看着认真听的小舅父,笑着继续说道。
    “其三,便是小舅父曾经救过项梁,小舅父被扣押在城内,还是为楚国查探消息被关押,项梁绝对不会放任不管!”
    白衍话语内满是笃定。
    孇谷听到这里,这才一脸恍惚,醒悟过来,终于明白,自己小外甥到底打算做什么。
    想到这里,孇谷抬头,看向眼前的小外甥,目光望着小外甥那脸色从容的模样,孇谷有些恍惚。
    “其四,此事传到寿春,定会有人在寿春,想办法给项燕施加压力,逼迫项燕同意此事!”
    白衍看着孇谷。
    孇谷再次露出错愕的模样,疑惑的望着白衍。
    “谁?”
    孇谷不解的问道,在寿春,除了自己,还有谁能帮到小外甥,特别是还能给项燕施加压力。
    “熊奇!”
    白衍笑着说出一个名字。
    第五百九十五章:与田鼎的赌注
    “孇谷,汝害死吾啊!”
    牢房中,屈子兆欲哭无泪的靠在僵硬的墙壁上,瘫坐着,四周全都是带着一股熏人味道的干草。
    若是有机会,屈子兆打死都不会跟着孇谷出使这遂阳城。
    那该死的秦将白衍,居然如此无耻,两军交战,敢把使者囚禁,这是打算将一切退路都断掉吗?他白衍莫非就不怕,日后他白衍想要求和之时,楚军也是如此对待秦国的使者。
    “君子,孇谷无论如何,也会想办法让君子回去!”
    孇谷侧头说道,说完后,一手扶着黄冶的背部,一边拿着草药,给黄冶伤口敷药。
    “汝不该来啊!”
    黄冶脸色苍白,如同奄奄一息那般,连睁眼与孇谷说话,都已经十分费力。
    孇谷摇了摇头。
    “秦国攻楚,孇谷为楚臣,自当为楚国效力,虽无邦交伐战之能,然,亦有舍生忘死之气节!”
    孇谷说道,随后示意黄冶先休息,不要说话。
    看着一旁地上,放置于布上的青绿草药,想到小外甥说过,这种草药乃是一种极其罕见的慢性毒药,中毒者察觉不出来,年半而殡,与自古谋害国君所下之毒,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黄冶将军,忍一忍!”
    孇谷伸手把草药拿在手中,看着一脸感激望向自己的黄冶一眼后,毫不犹豫的拿着草药,放在伤口上,随后小心翼翼的把草药涂满整个伤口,不放过任何一个地方。
    做好这一切,孇谷方才用双手,撕开衣角的一块布,给黄冶的伤口绑起来。
    一边敷着隐形药草,孇谷脑海一边想,怪不得连他都被项燕烧毒烟吓一跳,结果衍儿却根本没有中计,原来衍儿身旁,有高人在侧。
    不过怎么小时候,没看出来,衍儿如此险诈!口蜜腹剑都不为过。
    望着黄冶那感激的眼色,孇谷心中满是吐槽自己的小外甥,连只给草药,却不给布的事情,小外甥都做得出来,若非得知小外甥的目的,连孇谷都会以为,白衍只是打算随意给点草药敷一敷。
    看着躺在地上的黄冶,孇谷也感觉黄冶真的冤!论本领,黄冶真的不差,行兵布阵,黄冶无所不精,与魏国交战,黄冶从不败战,黄冶之能,楚国朝堂的将军,全都知晓,当真是名将,只可惜,碰到小外甥,从不按常理领兵之人。
    若是彭城一战冤的话,这次被俘,黄冶更是冤得没话说,不过说起来,若非被仇恨蒙蔽心智,若非黄冶时时刻刻想亲手杀白衍,也不会落得中箭被俘的沙场。
    这也让孇谷感觉到,黄冶本领不差,但心胸,终究不够深,能承受世人赞誉,却不能忍外人几句轻言薄语,羞辱之仇。
    这不由得让孇谷想到小外甥小时候。
    回过神,看着黄冶嘴唇干涩的模样,显然一直没吃过东西,孇谷起身,来到牢房木栏。
    “去叫汝等将军,送些食物过来,黄冶将军若是空腹,伤口如何能好,若是黄冶将军有个意外,可就别想粮粟之事!”
    孇谷对外边,看守牢房的秦卒说道。
    然而回答孇谷的,只有那些秦卒一脸嘲笑的回应,随后一言不发的看向其他地方。
    孇谷见状,顿时神情浮现怒意。
    另一边。
    同在遂阳城内,在一栋府邸中的公子升、田鼎,得知白衍把楚军使者扣押起来的时候,也大感意外。
    “白衍为何要把使者扣押起来?并且想要用黄冶,换取楚军粮粟?这件事情想想便知道,项燕绝不可能答应。”
    公子升皱起眉头,摇了摇头。
    此时公子升几乎敢肯定,白衍绝对是痴心妄想,眼下的情形,是个人便知道,项燕绝不可能会给粮粟给白衍,看来白衍真的是已经心急到,连这种妄想之事,都要尝试一番。
    “粮粟!”
    田鼎起身,缓缓来到书房大门处,透过大门,望着外边屋檐外的天空。
    得知白衍的打算,田鼎第一反应,也是与公子升一般,绝不认为在眼下如此关键之际,项燕会同意将粮粟给秦军,如今寒风凛冽,秉冬将至,谁都不知道,大雪会何时到来。
    若在大雪来临前,没有攻下遂阳城,那么项燕一旦给秦军粮食,势必会作茧自缚。
    故而,项燕是绝对不可能答应!
    “可白衍,为何还要如此?”
    田鼎皱眉,轻声呢喃,话语中满是不解。
    了解白衍的田鼎,早已经不把白衍看做当初那个在齐国殓尸的耕民之子,白衍既然如此做,定有白衍的道理,若不参与其中,便会与世人一般,仅能观看表面。
    正如同昔日秦国攻赵,李牧战死之后,面对有赵军精锐驻守的井陉,在世人眼里,白衍是带着秦军将士渡过河水,背水一战,自断退路,如此秦军万众一心,方能攻破赵军。
    但了解不少事情经过的田鼎却清楚的知道,白衍破井陉,远远没有表面那般简单,背后白衍皆有布局。
    那么眼下……
    “公子,田鼎去见一见白衍!”
    田鼎转过头,对着公子升说道,见到公子升得知他要去见白衍,连忙起身的举动,田鼎几乎不需要公子升开口,便知道公子升也想一同前去。
    见状,田鼎摇了摇头,示意公子升此时不应一同前去。
    “公子在此稍等!”
    田鼎劝解道。
    公子升看着田鼎的模样,想了想,叹口气,点点头。
    遂阳城。
    将军府邸之中,等田鼎独自前来府邸,求见白衍的时候,方才得到召见,跟着仆从进入府邸,没想到在院子时,便见到匆匆离去的公子轸。
    “公子!”
    一直忙于陪公子升商议劝说白衍之事,田鼎难以分精力去管公子轸,没想到眼下,却在白衍的府邸内,见到公子轸。
    带着疑惑,田鼎对着公子轸打礼,不过因为是长辈,故而礼数方面,乃是长者的姿态。
    别说公子轸仅是齐国公子,就是日后公子升,亦或者公子轸继位,田鼎依旧是他们的宗伯,谁当齐王见到他,都要喊一声宗伯。
    “宗伯!”
    公子轸见到田鼎,整个人都被吓一跳,脸色一变,随即回神后,一脸笑意的对着田鼎不断打礼,眼神有些躲闪,似乎有些心虚。
    田鼎有些不解,但这时候仆从开口,说白衍在书房等候,田鼎这才没有多问,对着公子轸打礼之后,跟着仆从前往书房。
    公子轸见状,看着田鼎的背影,整个人都松口气,转过身急匆匆的离开院子。
    府邸书房内的木桌旁。
    白衍看着竹简,见到田鼎到来,这才放下竹简,起身打礼,待田鼎拱手回礼后,白衍便示意田鼎入坐。
    “田大人此行前来,可是为何?”
    白衍看着田鼎询问道,这时候见到一旁徐师走来,乖巧的跪在身旁,给自己以及田鼎倒茶。
    看着徐师低头害怕的模样,白衍不由得有些笑意,自从当初回齐国一趟后,也不知道徐师与田非烟发生过什么,涉及田非烟的事情与人,徐师都有些紧张。
    要知道,徐师可是毒师啊!连项燕供奉在族内的百越巫师,在徐师面前玩毒,都显得不自量力。
    而没啥本事,满是腹黑的田非烟,会如此镇得住徐师,这点就是暴氏与赵秋,都没办法做到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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