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三个小时过去,取景终于顺利完成。电视台的人和姚东京寒暄一番,浩浩荡荡地走了。
    临走前,小k笑着和姚东京闲聊几句,末了还提醒她要多休息,他从事记者行业那么些年,还是头一次遇见拍摄过程中累得流鼻血的人。
    姚东京知道小k是好意,嘴上连连答应着,但心里、身体偏就停不下来。把酒店的事忙得差不多了,她又开始忙过年的事。
    姚春风喊她回家住几天,说想她想得不得了。姚东京心软,就答应月末回家。正好,家里有阿霞打点,她就做做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大小姐,趁这一段日子好好休息一下。
    哪想到,身体是闲下来了,心里又奔忙了。
    她心知要处理和骆金银多年冷战的关系,前一天脑子里就把见面场景演练了数遍,可真到了战场,突发情况又打得她措手不及——
    骆金银知道她要回家,就在xx大酒店定了一桌家庭宴。等她赶过去一看,却发现根本不是什么一家三口的晚宴,分明是一场鸿门宴。
    第49章 脱轨时代在翻滚
    空间宽敞的包厢内,左侧是中国风极浓的红木组合沙发,身着旗袍的服务员正姿态优美地整理茶几上的果盘和瓷杯;右侧是双层大圆桌,旁边围着一圈人,见姚东京进了门,都把目光焦灼在她身上。
    这样大的阵仗,姚东京不是没遇见过,主要是其中的人,叫她看一眼就心里发慌。她下意识去寻骆金银的眼睛,可骆金银偏不把头转过来,还是姚春风起了身,笑吟吟地朝她招手:“站那干嘛?快过来呀!都等你了。”
    姚东京扯扯嘴角笑,缓慢地踱步过去。骆金银替她留了个座,她刚走过去,右手边的沈孙义便站起身,绅士地替她拉开座椅。
    沈在天许久未见到姚东京,此时见她心生欢喜:“东京,那么久都不来看看沈叔叔,沈叔叔都想你了。”
    姚东京瞥了骆金银一眼,扭头微笑着对沈在天道:“对不起啊沈叔叔,最近真的特别忙。”
    骆金银忽然搭腔:“别忙了,忙来忙去也就那样。再过几日,你就好好静下心,想想正经大事吧。”
    她这话说得含糊,但姚东京却听得明白。骆金银口中的正经大事,不就是和沈家的婚事么?
    这事搁浅许久,姚东京一心想着能这么一拖再拖,拖到双方都疲乏了,就真的搁置了。哪想到这件事就像一枚地雷,深埋于地,见不着不是因为消失了,而是等待引爆。
    正如今日的晚宴,姚东京进门前一刻还真以为这是普通的家庭聚会,推门见到沈孙义和沈在天的那一刻,她忽地觉得自己天真:骆金银的话哪里可信?为了让她和沈孙义绑上关系,也不知做了多少推波助澜的事。
    沈在天招呼了服务员,又侧头问姚东京:“东京啊,你看看菜单,有什么想吃的没?”
    姚东京笑道:“沈叔叔点吧,我什么都爱吃。”
    沈在天跟着笑:“这哪儿行啊?你跟沈叔叔客气什么?有爱吃的,尽管点。”
    姚东京的确是不挑食,也没什么特别爱吃的,但老这么死犟着客套,就显得生分了些。沈孙义便拿过菜单,瞄了一眼道:“鸭血羹怎么样?”
    他是望着姚东京说的这话,明显是在询问她的意见。姚东京哪儿能说不好?自然是连连点头。
    骆金银看了他们一眼,撩了撩头发:“就按他们年轻人的口味来吧,咱们就坐等着吃吧。”
    沈孙义点的菜荤素和谐,上了满满一大桌,说不上多美味,但面子功夫做足了。本来上这种昂贵的高级餐厅,吃的就不是菜,是体面。
    席间,骆金银又提起姚东京和沈孙义的婚事,姚东京这顿饭本就吃得不舒心,再被这么一搅和,更是如坐针毡、味同嚼蜡。
    可偏偏这饭桌上的人都是皮里春秋,表面上的礼仪和客套还是得维持。
    姚东京埋着头听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聊婚事,听了一圈下来,心里有了个大概:这一桌子的人,敢情只有她一人是坚决反对的。就连姚春风,都已经有些向着骆金银的意思了。
    众人聊了几句,最后把话语权交到姚东京手上,几双眼睛盯着她看,都快要把她看出个窟窿来了。姚东京抿抿唇,放下筷子,歉疚地道:“不好意思,我去下卫生间。”
    包厢里明明安静得很,可感受在姚东京心里,却紧张得要死。耳畔仿佛是金鼓齐鸣的吼声,铆足了火力要向她开炮似的,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急急忙忙逃到卫生间,被室外的冷风一吹,闷重的热气就散尽了。
    在卫生间的通风口站了一会儿,感觉身子凉了,她才拖着懒洋洋的步子走动几下,这时张慧慧发来条短信,说是手头上有几张歌舞会的票子,邀她一起去听听歌看看舞。
    姚东京无精打采的,一个拼音、一个拼音打下“好的”二字,眼前忽地一暗,抬头看去,骆金银就站在面前。
    姚东京侧了侧身,骆金银便与她擦身而过,进到卫生间里,对着镜子抹口红。姚东京在她身后看了一眼,刚转身要走,就听骆金银不冷不热地道:“没想到,你是越来越胆小了。”
    骆金银照着镜子抿了抿红唇,看向镜中的姚东京:“从前你还懂得推脱一句‘再说’,现在干脆躲到卫生间里来了。人家都是越活越有本事,偏偏你越活越回去。”
    “那也要看遇见什么事了。”姚东京面无表情的,“哪有人像您这样,同一件事说来说去,说满三年的?”
    骆金银冷哼一声:“我说三年是为了谁,你别告诉我你不清楚。生你养你不是让你和我对着干的,做人儿女的,成了白眼狼可不好。”
    姚东京听了心寒,默默看着骆金银的大红唇一张一合:“当初你要缓冲三年,行,我同意了。现在三年之期已到,你别想着抵赖。该订婚订婚,该结婚结婚。”
    “还没到呢,没成定局,一切都难说。”姚东京深吸一口气,话虽这么说,但心里也没底。
    当初和骆金银达成协议,倘若她自立门户能在这一行做好做大,和沈孙义的事就推翻再议。如今距离约定截止时间越来越近,可她的酒店却不如最先那般兴隆了。
    她想,她可真算倒霉的,赶上酒店业更新换代了,高档酒店异军突起,她的经济型却日趋饱和。好多时候,她真是不知道该怪形势还是自己,思来想去,其实还是自己没有长远发展眼光吧。
    酒店生意愈发萧条,她心中便愈发焦虑,好些夜里,她为了这事儿失眠,头发也大把大把地掉。她才二十几,连夜工作后那几日,看起来就跟三十几似的。
    可骆金银偏是铁手腕、女强人,控制欲又强,为了挣脱开这强加的枷锁,她孤军奋战了三年,到头来,却毫无进展。想起来都觉得相当可悲:原来她脱了姚氏的外衣,竟是一无是处。
    最后,姚东京还是找借口把订婚一事糊弄过去了。表面上说得好听,但在座的人都是人精,能听出她的话外之音。
    沈家不是什么小门小户,屡次被姚东京推脱了婚事,不说沈孙义,沈在天都不高兴了。
    这场饭局到了最后,沈在天脸上的笑已经没先前那般热络。看桌上的菜吃得差不多了,沈在天也不客套几句,就比原定计划提早了些时间结束晚餐。
    沈在天心中生气,沈孙义看在眼里。席间沈在天喝了点酒,不好开车,沈孙义便命他的司机将沈在天送回家,他取了沈在天的车钥匙,准备找人代驾。
    骆金银在一旁看着,找个时机说道:“小沈,我家东京,麻烦你送一下吧。”她扶着姚春风的胳膊,笑道:“我和她爸爸先回家,你看她爸爸刚才喝了那么多酒,已经吃不消了。”
    沈孙义答应下来,目送姚春风和骆金银驾车离开,再去看姚东京,却见她双手插兜,像泥塑似的一动不动,肯定是走神了。
    姚东京被沈在天灌了点酒,不多,小半杯的红葡萄酒。席间她还没事人似的,只是脸蛋红扑扑的,现在出了门,被外头的霓虹灯一照,倒让人发觉她眸子里混沌着,好似蒙上了一层轻纱。
    这副模样摆在一般女孩子身上,沈孙义肯定不觉得有什么,但放在姚东京身上,他心下一软,神经都酥麻了。心里疼爱着,出口的话也格外轻柔:“东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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