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岁杪希望木圆能帮他解开这个难题,找到答案,他说的话不是故意挖苦。
    就这样,他认真回想潭蔚寺那天第一次遇到隋雾的情景,那天他们连话都没说上一句。
    然后就是老夫人的寿宴,隋雾上门道贺,对他莫名其妙发起攻势,似乎还有莫名其妙势在必得的决心,被老爷陆予棋发觉,提出反向赠送,又被隋雾否决了。
    人真是矛盾。
    明明隋雾拿捏他,就跟拿捏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可隋雾又说尊重他的想法,意思是非要他心甘情愿才行,但程岁杪明确拒绝,无论几次,隋雾又迎难而上,希望他的想法可以因为他做的事说的话而有所转变。
    木圆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他扯动唇角笑了笑。
    “不管怎么说,隋雾这一趟趟跑陆府,很多人的眼睛都盯着他呢。”
    程岁杪盯着门口的位置,定定看了一会儿,扭头问木圆:“木圆,你说我是不是应该离开陆府,不能再给少爷添麻烦了?”
    木圆思索了一下,问他:“可是你身上的麻烦这么多,离开陆府,背后没有六少爷给你撑腰,能去哪里呢?”
    程岁杪把脑袋转回去,叹了口气。
    自从跟家人分开,他就开始走背字,一直都是下坡路,路上还全都是石头。
    程岁杪也在忧心这个,才不敢轻举妄动,没想到围观的木圆也能一眼看穿事件本质。
    他向陆岌索取一个承诺是大不敬,是下下策,但除了陆岌他无人可依。
    隋雾不明目的地靠近让程岁杪感觉到了危险,如果陆岌放弃他,他肯定会被陆老爷直接送给隋雾,若是隋雾腻了他,他被赶出府,还有把他看成是仇人的花穗在外面等着他。
    程岁杪的肚子叫了一声,木圆听得清楚,面上闪过一丝尴尬,这里是库房,什么吃的东西都没有。
    木圆看着他低声安慰:“你先等等,我出去看看人走了没,人走了就没事了。”
    只是今天走了,可能还有下次。
    程岁杪警告自己不能在这个时候说这种扫兴的话,他对着木圆轻轻点头,道了声:“麻烦你了。”
    “嗐,不用这么客气。”
    木圆出门的时候程岁杪看得很清楚,他先探了脑袋左右看了看,然后才抽身出去的。
    等了一会儿,还不见木圆回来,估摸着隋雾应该是没走。
    除了肚子饿,程岁杪还有些困乏。
    打了个哈欠,在屋子里转了几圈,困意并没有消减多少。
    但他不能睡在这里。
    程岁杪认为如果一会儿木圆还没有消息,他就应该自己出去看看,一直躲起来也不是办法,而如果这个时候睡过去,可能会直接睡到明天早上,这里太冷了,他会生病的。
    生病后无论照不照顾陆岌,或许都会把病传给他,万万不行。
    程岁杪已经觉得冷了,他呵气搓手,走到窗边,把窗户轻轻推开一条细缝往外看。
    目光所及之处,院子里有两个人远远朝着对方走去,马上就能遇上。
    一个丫鬟一个小厮,手里都端着东西,看不清楚是什么。
    程岁杪看着他们擦肩而过,都没有跟对方说话,连多看一眼都没有。
    看着那两个人的空档,有人出现在库房门口,似乎是哪个小丫鬟,问同伴:“这里面是什么地方?怎么亮着灯?”
    “是库房,肯定是有人在里面呗。”
    程岁杪眉头跳了跳,藏起来这个行为实在不是他的作风,而藏起来想被人看到又害怕被谁看到的感觉着实难受。
    那两个丫鬟说着话就走了,而没过多久,程岁杪就灭了灯,学着木圆的样子先探头看了看两边,然后抽身出去。
    确认锁好了库房的门,暂时把钥匙别在自己身上,程岁杪低头走过回廊。
    他还不知道要去哪里,想了想,决定还是先去找点儿东西吃。
    没想到走到一处隐蔽处之时,被谁一把拉了进去。
    程岁杪一颗心直接跳到了嗓子眼儿,几乎下意识就想尖声叫喊,那人早有准备,捂住了他的嘴,程岁杪只能发出呜呜的声响,几等于无。
    那人显然一早看好了地形,他挟持程岁杪藏身的地方是回廊转弯处的一点凹陷,大概可供三个成年人跻身于此,现下只有两个人挤在一起,地方绰绰有余。
    程岁杪第一反应猜想,这一定是花穗找了人来要他的命,但他惊讶的是外人怎么可能悄无声息潜入陆府呢?
    就算能无声无息进了陆府,还能在这偌大的府邸准确无误地找到安苑,又能准确无误地认准他这个人?
    程岁杪迷惑了,他怀疑起自己那理所当然的猜想来。
    确实不大可能,除非是找错了人,或者抓了谁都对这位来说没区别,如果一早就是冲着他来的,或许以前见过他?甚至认得他?
    不然纰漏太多,执行难度太大了。
    程岁杪去抓捂着自己的那只手,身边的男人说话了。
    听到他声音的瞬间,程岁杪翻了个白眼。
    “别怕,我是隋雾,我有话想跟你说。本来是不想吓到你的,但你一直躲着我,才不得已出此下策,你不要喊,我马上就放开你。”
    程岁杪不耐烦地点了点脑袋,将军之子挟持他,他喊了能有什么用?
    不过可能因为他被动配合的态度,隋雾还以为他是主动配合。
    没察觉到他不悦,程岁杪反而听到他喉间划过一丝欣然的急促短音。
    隋雾果然放开了他,程岁杪转头去看他,这个位置没有光亮,好在他们在黑暗中僵持了那一会儿,他的眼睛已经习惯了,堪堪能看清楚隋雾的脸,那脸上果然带着笑意。
    程岁杪叹气:“隋公子,你直说吧,想让我做什么?没有必要这个样子的。”
    “我没有想让你做什么,我想让你过得好。”
    程岁杪心里有些生气,他直接道:“我现在过得挺好的。”
    隋雾张了张嘴,什么都没有说出口,一时间哑然失声一般。
    程岁杪等着听他接下来会说的话,也没说要走,也不催促。
    隋雾从怀里掏出什么来,是个油纸包着的东西。
    不用他说明,程岁杪鼻子嗅了嗅,已经知道那是什么了。
    隋雾拿到他面前,一点点把层层叠叠的油纸剥开,“你肯定饿了,先吃一点儿。”
    程岁杪握了握拳,他是饿了,但眼下这个情况,他能吃隋雾给他的烧鸡吗?
    “吃吧,很好吃的,我尝过了。”
    隋雾始终面带微笑,像个毫无目的的良善之人,像是只担心他饿。
    程岁杪只是犹豫了一会儿,便接了过去,道了声“谢谢”。
    隋雾摇摇头。
    看起来是半只鸡的量,提前切好了的,程岁杪吃了一口,真的很好吃,他又多吃了两口。
    管他隋雾有什么目的呢,左右他又躲不掉,哪怕这半只烧鸡里有毒药,他该被毒死还是会死的。
    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隋雾就那么看着程岁杪吃东西,一言不发,程岁杪感觉肚子被填了一些,没之前那么饿了,把层层油纸包好,自己拿着。
    “谢谢隋公子。”程岁杪看着隋雾的眼睛问:“所以您想让我做什么?”
    隋雾脸上的笑垮了下去,他深深看了程岁杪一眼,目光移向别处。
    “我对你没有任何所图。”
    程岁杪不喜欢和装模作样的人说话,隋雾不算装模作样,但始终藏着掖着,有话不说,任由别人猜,也挺累的。
    偏偏他是个不能得罪的人。
    程岁杪叹了口气,问他:“隋公子,你想让我离开陆府,跟着你……对吗?”
    隋雾重新看向他,没有直接点头。
    “你不愿意是吗?”
    程岁杪心说,原来你知道啊,我以为你这么穷追猛打是不知道呢。
    “眼下确实不愿意。”
    隋雾眉头紧蹙,程岁杪说:“我也与你说过的,恐怕你不记得了,是少爷救了我,没有他就没有我今日的好日子,至少现在,我会留在他身边报答他。”
    他没有把话说死,说了“至少现在”,但隋雾应当是没听进去。
    “好日子?”隋雾问他:“为奴为仆对你来说是好日子?你饿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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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3章 朋友
    这还不都是因为你。
    程岁杪默了默,这话当然不能跟他说。
    他思忖片刻,对隋雾微笑开口:“就算我跟您离开陆府,去将军府,不也是为奴为仆么。”
    难不成你还能让我去做主子?
    程岁杪的耐心正在一点一点地被这个听不懂话的家伙消磨殆尽。
    “我说了,我可以把身契还给你,帮你消了奴籍。”
    说到这个,隋雾似乎有些情绪激动,前行了一步,程岁杪下意识后退,后背紧紧贴在石壁上,退无可退。
    看到了程岁杪的反应,隋雾的眼神微黯:“我不是坏人,真的。”
    是不是的,对程岁杪来说都不重要,只是不知道他的目的,以及做这一切的原因,隋雾这个人,对程岁杪来说就是危险的。
    “无论怎么样,隋公子对我的好我心领了,实话说,少爷也说过帮我恢复良民的身份,只是我没同意。”
    隋雾睁大了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陆岌也愿意?”
    本来不想跟他说这个的,谁知道怎么说隋雾都不愿意放弃他,还不如跟他索性说个清楚,让他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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