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草心中一震。
    什么?谢夫人竟就这么答应了安潜农的求婚?
    二人虽已鸿雁传情有一段时日了,可真正见面也不过这么两三次,谢夫人真的了解安潜农吗?
    当着安潜农的面,她没有说什么,可等谢夫人和她离开医院时,溪草还是忍不住开口。
    “姆妈,您真的要和安先生结婚吗?这个决定会不会太过草率了?毕竟您对安先生的了解有限,要知道,淮城的局势很复杂,洛白如今的处境其实不易,还需堤防那些别有用心之人。”
    谢夫人当然听得出溪草不放心安潜农,面上略有不悦。
    “我知道逐闲是洛白的下属,你便怀疑他追求我,是有攀附之意,甚至什么别的目的,可是我们往来已经一年多了,他也不是预言家,如何知道我的儿子有一天会到淮城任职?不瞒你说,我前几日和逐闲去听过一次评弹,那日茶楼正换新匾额,出门的时候,伙计失了手,匾额直往我身上砸下来,是逐闲赶上来推开了我,若不是他脚恰好被门槛卡住了才没有跌倒,那样实沉的一块木头,定会砸断他的脊柱。人家好歹是个编译处长,犯不着为了攀附上司,把自己弄得半身不遂吧?”
    见溪草似乎还想说什么,谢夫人抢先道。
    “你和洛白这两个孩子,就是疑心太重,看谁都觉得人家心里藏奸。我也不是傻子,真心和假意,我还是分辨得出来的。洛白的处境,逐闲也顾虑到了,在我们结婚前,他会想办法活动关系,调离总监部,不让洛白尴尬。这样你们总放心了吧?”
    一席话说得溪草哑口无言,这个安潜农,做事倒是滴水不漏,把所有能诟病的地方都堵死了。
    可谢夫人始终是个被谢洛白养得太过天真的女人,她并没有见识过什么尔虞我诈,安潜农娶了谢夫人,不管谢洛白愿不愿意,在外人眼里,他都是谢洛白的继父了,即便离开总监部,这层关系也不会消失,万一他将来做出什么事,都会对谢洛白产生影响。
    溪草知道这些话,谢夫人目前是听不进去的,毕竟她现在完全沉浸在爱情当中,但凡有人质疑安潜农,她都会竭力维护,于是溪草也不再劝说谢夫人,她决定回去以后,和谢洛白商量一下这件事,尽管此前答应了谢夫人决不泄密,但事情已经被沈慕贞闹了出来,很快就会传到谢洛白耳中。
    果然事情发酵得比她想象的还要快。
    官邸灯火通明,院子里除了谢洛白的亲信外,还有几个副官和护兵,溪草一眼就认出他们是沈督军身边的人,正和何湛在路灯下谈论什么,见她们婆媳二人回来,何湛脸色有点不好看。
    “夫人,少夫人,督军和二爷正在里头等着你们。”
    他低声补充。
    “督军在宴会上本来挺高兴的,突然沈慕贞的人前来报信,脸色大变,二爷便派人跟着督军前去一探究竟,这会也都知道了,加之沈慕贞在一旁挑唆,他们父子俩现在心情都不是太好,还请夫人和少夫人体谅。”
    谢夫人和溪草一同回官邸,本来就是想在谢洛白面前挑明她和安潜农的关系,闻言也没有紧张。
    “那正好,咱们今天就把事情全摊开来说清楚。”
    水晶灯将厅映得辉煌温暖,气氛却十分沉冷,谢洛白坐在沙发上,面色很是冷凝,而沈督军一支接一支地抽烟,面前的烟灰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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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里全是烟蒂。
    沈洛晴似乎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被沈慕贞抛过来的眼神制止了。
    见婆媳两人进来,沈督军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声音几近咆哮。
    “信芳,告诉我,你并不是真的和那姓安的好了,是在报复我对吗?”
    谢夫人十分平静地看了沈督军一眼。
    “你想多了,咱们之间恩怨早就两清了,桥归桥路归路,谁也管不着谁。我已经答应了逐闲的求婚,婚礼虽不会大肆操办,但也会摆几桌席,你们沈家若是想来,我们欢迎,如果不想,也就罢了,我并不缺谁的祝福。”
    沈督军仿佛被晴天霹雳打中了天灵盖,面色变得苍白,似乎不敢相信,又问了一遍。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溪草第一次看见如此失态的沈督军,他连声音都带着怒浪,似乎下一刻就会爆发。
    谢夫人没有再说一遍,对于这个曾叫她失望透顶的男人,她似乎连敷衍也懒得,而这样的状况,沈慕贞却是乐见其成的,她表情十分难过,却掩饰不住那兴奋得发红的脸色。
    “信芳,你别激动,咱们这都一把年纪了,你还要嫁人,那像话吗?你不要面子也就罢了,可督军做了什么,却也要跟着受人指戳,被人笑他被别人戴了绿帽,这作为男人的尊严都要没了,让下头那些人怎么看他?何况那个安潜农,还是洛白的下属,你嫁了他,那让洛白的脸往哪里搁呀?”
    沈慕贞用心险恶,看似维护丈夫,却句句都是挑唆之语,溪草听了,登时就怒了,正打算帮谢夫人怼回去,谢洛白却率先站了起来。
    “这是我谢家的家事,无需外人指手画脚,小四,送沈夫人和大姐回家。”
    沈慕贞惊呆了,她好歹也是谢洛白名义上的嫡母,是长辈,谢洛白看在自己老爹的面子上,也要给她几分颜面,居然开口就是外人,公然给她下逐令。
    她怒极反笑。
    “咱们家二少爷,这是一出息,便翻脸不认人了,连长辈都可以不敬了,我........”
    谢洛白冷笑打断。
    “我就是敬你是个长辈,才能这般气,否则就凭你刚才诋毁我姆妈的话,我应该让人将你丢出去。”
    沈慕贞双眼圆睁,气得说不出话来,小四快步上前,生硬地做了个请的手势,谢洛晴见状,连忙挽住母亲的胳膊,将她往外拖。
    “父亲,芳姨,你们有事好好商量,我先陪姆妈回饭店了。”
    屋内烟雾缭绕,溪草下意识掩了一下口鼻,谢洛白便从他爹手中把抽了一半的烟夺过来,在烟灰缸里按灭了。
    “不用,你们都先回去,这件事谁都不要插嘴,一切以姆妈的意思为准。”
    他语出惊人,别说沈督军,溪草都怀疑自己听错了。
    沈督军不能置信地看着儿子。
    “你说什么?你疯了吗?你的意思是你要去另外去认个老子?”
    谢洛白很冷静地道。
    “姆妈早已和沈家无关,她自己的事,自己有权做主,至于我认不认,是另一回事。”
    沈督军一口气憋在喉咙里,想狠狠骂儿子两句,却又一时想不出措辞,毕竟谢洛白说的没错,谢信芳和他,早已离婚,从法律上来说,的确是两不相干,他无法接受她再嫁,不过是因为心里有谢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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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芳,也坚信对方还爱他,会一直等着他。
    一旦对方转身离开,开始另外一段感情,他是绝对接受不了的。
    男人在这种事情上,总是很要面子。
    “谢信芳你要记住,你一日是我的妻子,便一辈子是我的妻子,别的人想打你的主意,那就先看看有没有这个命!”
    丢下这句话,沈督军气呼呼地追上沈慕贞母女,离开了官邸。
    “什么东西,他以为自己是天王老子吗?”
    谢夫人冷哼一声,转过脸看向儿子的时候,方才那抵死不从的态度,却突然软了下来。
    “洛白,你刚才的话,是真心的吗?你当真不反对姆妈和逐闲......”
    谢夫人的语气含着几分小心,她本来已经做好和儿子对峙的准备,可他突然那么懂事,倒叫谢夫人有点无措,本来压下去的那些不安一点点浮了上来。
    “其实,沈慕贞说的也没错,姆妈再嫁,外人或许会说你的闲话,逐闲的身份又.....”
    谢洛白眼神温柔下来,轻轻握住母亲双肩,微笑。
    “姆妈不必担心这些小事,这么多年来您为了我,已经虚耗了大半人生,现在,我希望您能为自己活一次。”
    谢夫人听了这话,立马红了眼眶,一头扎进儿子怀中哭起来,谢洛白安慰她半晌,又以天色晚了,回饭店难免和沈家人发生冲突为由,留谢夫人住下,并表示等安潜农出院,他会亲自送母亲过去他的府邸。
    儿子都这般退让了,谢夫人也就没有再说什么。
    安顿谢夫人睡下,谢洛白和溪草也洗漱上楼,刚关上卧室门,溪草便将胳膊一横,歪着头看谢洛白。
    “你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谢洛白笑着刮她的鼻尖。
    “什么意思?你是在质问你的丈夫吗?”
    “我才不信,你真能接受姆妈给你找个继父,可方才那番冠冕堂皇的话,说得连我都鼻酸了,也难怪姆妈感动,对你的堤防倒去了大半。”
    谢洛白微楞,继而大笑起来,他突然打横将溪草抱起来。
    “你还真了解我,看来咱们俩真是天生一对。”
    两人滚到床上,谢洛白俯身就亲她的脖子,手也不规矩起来,溪草仰头,喘息渐重,生怕又被谢洛白这样蒙混过去,咬牙推开他。
    “你真的答应姆妈和安潜农的婚事了?”
    谢洛白有些不悦地与她拉开些许距离。
    “怎么可能?那个姓安的,一看就没安好心,只不过他现在把姆妈迷得神魂颠倒,在我摸清楚他的底细之前,如果轻易发难,必使我们母子关系破裂。不如反其道行之,我先表示支持,化解姆妈的抵触,再暗中调查姓安的,等我抓到他的把柄,姆妈也无话可说,至于婚礼,我有的是办法让他们举办不了。”
    溪草瞠目结舌地看谢洛白半晌,他得知谢夫人和安潜农的事,也不过就在今天晚上,这么短的时间,他居然已经将一切安排得如此周密了。
    “你可真是老奸巨猾,连自己的姆妈都给你算计了.......”
    谢洛白谦虚地道了句过奖,软唇又朝她贴了过来,在彻底失去理智前,谢洛白在她耳畔说。
    “你今天是不是见了梅凤官?一股子他身上的狐骚味,看一会我怎么狠狠罚你!”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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