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死地盯着完全闭合的冰冷铁门,裴含睿手脚冰凉,俊朗的脸孔蕴满了夹杂痛苦和愤怒的风暴,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脑中快要胀裂的情绪越来越不受自己的控制,最后,终于再也压抑不住了似的,他抡起拳头狠狠地一拳砸在门上!
    整个寂静的走廊都回荡着铁门不堪重负的哐啷声。
    发泄`了这一拳之后,裴含睿好似力气也失去了,额头缓缓地贴到冷冰冰的铁门上,口袋里的手机忽然火急火燎地响了起来。
    “喂,裴总?盯梢的那些人察觉到不对了,正在往你那边——!”
    “别来烦我!”裴含睿没等他说完就不耐烦地低斥了一声,挂了电话,他稍稍直起身,往后犁了犁有些凌`乱的头发,整张脸孔冷鹜至极,他又给秦亦不断地打电话,得到的回应却只有挂断,最后又是关机。
    “秦亦……”裴含睿突然觉得有点可笑,他裂开嘴自嘲地笑了笑,这种时候他居然想起了那个姓颜的小设计师,前些天,就在这个地方,自己还在心里嘲笑他,如今却轮到自己落到跟他一样的境地,真是好笑,好笑至极!
    “秦亦……是不是在你心里……我连那个姓颜的都不如?”
    一直蹲在屋里沙发上的秦亦,显然也听见了那声仿佛要打破他家大门的巨响,他皱着眉头往门口投去一瞥,从茶几底下翻出一副耳机塞进了自己耳朵里。
    面前摊开的是之前几个拍完的广告薪酬合约,还有存折,秦亦拿着个老旧的计算器仔细地算了算,以前积累下来的积蓄,再加上后来赚的,还有被广告商违约得到一小笔赔偿,林林总总,加起来大概有8o多万,还剩十几万……
    想了想,秦亦把被自己甩到角落里的手机扒拉出来,打开一看,上面十几个未接来电,全是裴含睿的,秦亦心一横,把记录全部删掉,接着拨通了纪杭封的电话。
    响了两声就接通了,那头传来明显没睡醒的鼻音还有一声哈欠:“喂,大半夜的让不让人睡觉了你?”
    秦亦郑重地道:“老纪,我要借钱。”
    纪杭封愣了一下:“啊,要多少?”
    “二十万。”
    “哦,没问题。”纪杭封想都没想就答应下来,又问了一句,“够不够?急用的话,我还能多凑点。”
    “够了。”秦亦顿了顿,淡声道,“还有一件事,我考虑过了,还是去美国吧,我……已经不想留在国内了。”
    “……哈?”纪杭封呆了呆,瞬间清醒过来,捏了捏自己的大`腿肉,“我没做梦吧?你居然想通了?你跟裴含睿……”
    “啊,我们分手了。”秦亦若无其事地回答,他把身体蜷进沙发里,垂着眼皮,低沉的声音显得恹恹的。
    “……你真的考虑清楚了?”纪杭封一肚子疑问,到底还是憋住了。
    “嗯。”
    纪杭封虽然内心一直不怎么看好他们俩的未来,但是看到现在这个结果,心头也感觉堵得慌,沉默半晌,他才叹了口气:“你们俩之间的事儿我这个外人没有置喙的余地,你自己拿主意吧,但是你要考虑清楚,将来可别后悔才好啊……”
    秦亦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沉而缓地道:“我已经考虑的很清楚了,现在我已经不想去考虑感情方面的事,只想离开这里,不想再被动下去。”
    打完这个电话,秦亦不再理会门外是否还有一个不死心的家伙还徘徊在那里,把自己整个人包裹进被窝里,蜷缩成一团,沉沉地睡去。
    翌日,纪杭封过来的时候,门外已经没人了,只有一碗一口都没动过的冷粥还孤零零地放在门口。
    老纪的行动力可不是盖的,再三确认了秦亦的想法,他便火速订好了机票,周云对秦亦的决定表示非常欣慰,暗示他们天路不会阻挠秦亦的自谋出路,如有需要,他愿意以个人的名义给予力所能及的帮助。
    天空里乌云密布,好像不久之后会有一场大雨。冬天里的这座城市,空气里尽是又湿又冷的森森寒意。
    宽敞的办公室笼罩在空调暖气之下,跟外面的寒冷仿佛让人身处两个世界。
    裴含睿已经在这里坐了很久了,久到整个公司大部分的员工都早已下班回家,跟家人共进晚餐,他始终伏在那张宽大的书桌上,笔下是画到一半的设计线稿。
    自从授命回国筹备分公司的事宜,他已经很少有空做自己的设计了。
    现在画的这幅作品,老早便有了动笔的灵感,可惜只起了个头,草稿还没打完,就在接连不断的忙碌之中,被无奈地锁进了保险箱。
    手边的烟灰缸里全是烟蒂,一整天下来恨不得比之前一周还要多,裴含睿深黑的眼在指尖红星升腾的烟雾中微微虚眯着,盯着稿纸上画了一半的线条怔怔出神。
    一般而言,服装设计师的初稿,只不过把模特当个衣架,不会过多的描绘,而他此刻的这副稿子,人物的身材比例竟然画的非常详尽,除了脸容的地方一篇空白,简直可以说是一副照着真人画的画像了。
    指尖停笔的地方是领口处,裴含睿皱着眉头细描了几笔,始终不满意,胸中总有一股道不明的烦躁感,在他身体里横冲直撞,他搁下笔,把这张稿纸揉吧揉吧扔到一边,拿了一张白纸,又重新在上面画起来。
    桌面上已经零星地丢了好些纸团,也不知是否是裴含睿注意力都集中在稿纸上了,竟然没有看这些乱丢的纸团不顺眼,非但桌子,还有地上,置纸篓旁边,全是被他废弃的草稿,粗略一数,十几张。
    桌上的电话铃铃地响个不停,裴含睿捏了捏眉心,把听筒拎起来夹在脖子上,喂了一声,手里的笔仍无意识地在稿纸上写写画画。
    “喂,裴总,刚刚有个人送了一份东西到值班室,说是给您的,需要拿上来吗?”
    “什么东西?”裴含睿漫不经心地问。
    “不知道,他说他姓秦。”
    裴含睿突然一愣,扔了烟,握紧听筒,急切地道:“他人呢?”
    “呃,早就走了……”
    “……先把东西拿上来吧。”裴含睿失望地闭上眼,放下听筒,他忍不住去猜测秦亦送来的会是什么东西。
    昨晚过去的时候,又是无人应门,是不在家,还是不肯见?已经两天了,秦亦该消气了吧……
    裴含睿心头乱七八糟地想着事,复又低头看画稿,却发现这副稿子又画毁了——方才自己无意识中在上面乱画的,居然全部都是秦亦的名字。
    值班的前台小心翼翼地敲开了总裁办公室的门,这两天裴总的脸色都难看的要死,他可不想在这种时候触老板的霉头。
    “裴总,喏,就是这个。”
    裴含睿把东西接过来,是个扁平的方盒子,打开一瞬间,他明显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加快了几分。
    然而,等看清里面的东西,他的心头顿时狠狠往底一沉,差点直接跌停了!
    ——里面躺着一张薄薄的银行卡,还有一张小条,上面写着几个很丑的字:密码是你的手机号最后六位。
    前台小哥心惊胆战地看着勃然变色的老板,吓得大气不敢出,裴含睿腾地一下站起身,连设计稿都顾不上收拾了,沉着脸往外走,前台小哥更不敢多呆,锁了门便赶紧闪人。
    马路上的车辆一部又一部被超过去,银色的跑车飞快地穿梭在车流之中,有好几次堪堪擦边而过,连行人看着都觉得有几分心惊肉跳之感。
    裴含睿一言不发地驱车全速往秦亦家里赶,后视镜映照出他阴霾的脸孔,还有眼底深藏的那一抹细不可察的惶急,就连吊在不远处盯梢的那些家伙他也没空去甩脱,他现在只想见到秦亦,快一点,再快一点!
    直到见到那张银行卡,裴含睿才无比清醒地认清了一个事实——秦亦是真的不要他了,不是在闹别扭,更不是在置气。
    自己是真的,彻底地失去他了!
    这个认知令裴含睿清晰地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惶恐不安,他来不及深究这种情绪的源头究竟在哪里,他面色沉凝得如同头顶黑云压城的天空。
    短短半小时路程煎熬得仿佛烤在火架上,裴含睿停了车,直奔秦亦的家门。
    ——那扇门居然是开着的!
    裴含睿眉心一跳,加快脚步往里走,还未进门就大声地喊他的名字:“秦亦!”
    里面果然有个高挑的身影正忙着般东西,裴含睿不及思索其他,奔涌而来的想念和渴望让他抢步上前冲过去抱住了对方。
    抱得死死的,生怕一松手人就跑掉了一样。
    “秦亦,我们再谈谈好不好,我真的忍受不了!”裴含睿双臂用力地箍`住他,下巴压在他肩头,灼热的呼吸急促地喷洒出来,他素来沉稳的声线有了一丝细微地变调,“秦亦,不要离——”
    “你谁啊!快放手!再不放手我要报警了!”
    谁料怀里的男人突然惊叫起来,疯狂地挣脱了裴含睿的手,猛地一把推开他,一蹦三尺高,用厌恶而惊恐的眼神盯着他,啐了一口骂道:“你是神经病吗!”
    裴含睿猝不及防地被推的一个趔趄,愕然地看着那张完全陌生的脸,顿时脸色又难看起来,一股无名火蹭地往上冒,烧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阴沉的声音带着一股说不出的酸苦味:“你是谁?怎么会在秦亦家里?你们——什么关系!”
    那人无语地道:“我今天刚搬进来的,秦亦?你说屋主吗?这间房子他已经租给我了啊。租金还不便宜呢。”
    “租给你?这不可能!他去哪儿了?这间房子对他来说那么重要——”
    裴含睿的话突然打住,是啊,这所房子对他那么重要,自己却亲手把自己关在了外面。
    现在进不去了……再也进不去了……
    忽然觉得眼眶有点酸热,裴含睿缓缓靠在墙壁上,用手按住眼睛,声音低哑得好似断掉的琴弦,沉沉地道:“请你告诉我,他究竟去了哪里……”
    “呃,好像说要去美国……”
    裴含睿猛地睁开眼,整个人倏忽僵在了原地,如堕冰窖的心霎时间被汹涌而上的恐惧没顶。
    那人都被他脸上近乎狰狞的表情骇住了,一时报警都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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