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你打电话怎么一直没接?”裴含睿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皮蛋瘦肉粥从厨房里走出来,搁在客厅的餐桌上,“先不说这个了,还没吃晚饭吧,先过来吃,我刚煮的,嗯……跟我们家厨子现学现卖的,你来尝尝。”
    “……”秦亦有些错愕地看着他,见男人除了西装外套穿着条围裙,还颇有几分家庭煮夫的感觉,完全无法和他平日一贯的形象联系到一起。
    他走到桌前坐下,看了眼那碗推到自己面前的粥,呃……勉强算是粥吧。
    秦亦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只是沉默地看着对方,终究还是没有去拿勺子。
    “怎么了?”裴含睿皱了皱眉,“还烫?还是不合口味?”
    “……我吃过了。”秦亦嘴唇动了动。
    裴含睿脸上隐含期待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失落,很快又笑了笑:“啊,是么,我还从来没见你也有吃不下东西的时候,只是尝一口也吃不下吗?”
    说着他拿过勺子舀了一勺,吹了吹喂到他嘴边,诱哄道:“就一口嘛,试试味道,好歹也是我第一次下厨啊。而且我呆不了太久时间,一会就要走了。”
    “既然呆不了你还跑来干嘛?”秦亦挥开对方的手,终于忍不住道,“你不准备为你的花边新闻说点什么吗?”
    “……”
    裴含睿整个人都愣了一下,眉头拧地更紧了,叹了口气道,“这几天给你打电话就是想跟你说,不要相信那些报道,那些只是转移媒体视线的烟幕弹而已,我今晚本不该过来的,最近一直有人暗地里盯着我们,我就怕你误会,好不容易逮到机会暂时甩开了那些人,但是不能呆太久……”
    “那些人是什么人?”秦亦沉着脸,盯着他问。
    裴含睿犹豫了一下,沉声道:“我父亲的人。”
    听到这个回答,秦亦有点惊讶,很快又恢复了平静,接着道:“你父亲知道了我们的事?所以要针对我?”
    裴含睿把凳子搬近了点,伸手握住秦亦的手,想了想,道:“算是吧。秦亦,你听我说,我父亲在媒体这个行业已经呼风唤雨二十多年了,这个圈子里与他有关的势力盘根错节,人脉之多,关系网之复杂,你根本无法想象。这次他动用了国内所有他能调动的资源,你才会被全面封杀。”
    “虽然他已经去了法国发展多年,但是他遗留在国内的影响力还存在着,我目前在国内的根基尚浅,他真要卯足了劲对付你,我也没有太好的办法。这件事情,是我考虑不周,我真的没想到他会有这么大的反应,等我弄清原委的时候,你已经陷入了被动。这几天没有和你见面,一来是为了稳住他,二来是做一些布置,前几天事情还没办成,今天刚确定下来,本想通知你,结果电话打不通,只好跑过来了……”
    一番解释下来,看秦亦绷着的脸终于缓和了几分,裴含睿眉心一松,又把凳子挪近一点,伸手想去搂他,结果被秦亦虚着眼拍开。
    “不过,好在我父亲在多年前就把事业的重心放在了法国,要不然我就真的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他现在干的事,无非就是支使几个他控股的主流媒体,交涉一些中坚型媒体,再由这些领头联合放出风声,不许登载一切与你有关的东西,至于其他的小刊物,大部分只是跟着风向,听到这样的风声,那些商家自然不可能找你拍广告和代言,但是并不是每一家都会受他指使的。”
    “这些日子我筛选了所有有可能出声的媒体,从网络、纸质到户外平面都有一些,一个个的谈,总算是成功了几家,我明天会让人把这几家的负责人联系方式给你,你和纪杭封跟他们联系就行了,广告的事你也不用担心,就算其他广告商不找你,至少你也是我nl的模特,我父亲再如何手眼通天,也管不到我的公司。”
    “我父亲那边,我自会应付他,至少先忍过这段时间,我会再想办法……”
    “nl不是你一个人的公司吧?”秦亦突然出声,原本心底的那几分不满和怒气随着他的解释而渐渐消散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言的喟叹,他眼光`复杂地看着裴含睿,“越是大的公司越要注重效益,更何况你们在国内的发展才刚刚起步,我虽然不懂这些,但是对广告费还是了解一点的,户外平面的投入可不小,光靠那些小杂志,没有主流媒体相应的报道和曝光,宣传投入和收益根本不成正比。”
    秦亦顿了顿,续道:“你怎么跟他们谈成功的?用钱开道?你说前几天还没办成,今天才定下,即便在你们公司内部,反对声也不少吧?你以前说过你是一个把公和私分得特别开的人,如今怎么做这样的蠢事?为了私人原因不顾公司利益会为你带来非议的……”
    “呵。”裴含睿无奈地笑了笑,伸手搂住他的脖子,没有亲吻,只是用自己的额头轻轻碰在对方的额上,淡淡道,“我管不了那么多了,我怎么忍心看你受委屈?至于nl,若是我连公司内部的事都搞不定,也不配做我老师的关门弟子了。不用担心我。”
    “那你父亲呢?”秦亦按住他的肩,轻轻推开他,深深看进他漆黑的眼瞳之中,“他反对我们在一起。”
    “管他做什么,他不配来干涉我的事。”裴含睿又把眉头皱起来,显然不愿多谈那个人。
    “好,不谈他,那来谈谈我们的事。”秦亦盯着他的脸,缓缓地道,“你父亲是个什么态度我才懒得管,裴含睿,我只问你一次,在你眼里,我们究竟是什么关系?”
    裴含睿愣住了,他嘴唇张了张,竟觉心脏狂跳,有些手足无措,最后才道:“当然是情人……”
    “没有爱情的情人吗?”
    “……”裴含睿忽然无言以对。
    秦亦抿住嘴唇,双眼虚眯起来,裴含睿总觉得他很不对劲,但是一时又不知该说什么,半晌,秦亦低头嘲笑一声:“原来如此。”
    “秦亦……”裴含睿站起来,下意识就想去抱他,却被秦亦一手挡开。
    他失望地看着裴含睿,语气低沉而坚定:“裴含睿,我不喜欢这样,就算只是烟幕弹,我也不喜欢。我仔细想过了,我厌倦了你那一套不可越界的情人游戏。我原以为背后动手的是你的对手,没想到却是你父亲,而即便如此,你根本没有想让你父亲接受我们在一起的想法,是不是?”
    秦亦站起来,退后一步,拉开了两人的距离,望着他的眼神渐渐覆盖上一层冷漠的薄冰:“你说过,爱情很廉价,会让人软弱,对吗?你说过,只谈温情,不谈爱情,我若厌倦,随时可以抽身离去,对吗?”
    “秦亦……”裴含睿脸色彻底变了,眼神沉下来,气氛压抑地可怕,他的手紧紧捏起来,眨也不眨地盯着对方,“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我玩腻了,不想玩儿了。”秦亦迎着他的目光,声音低哑而冷酷,“多谢你为我做的一切,但是你真的不需要为个随时可以换掉的情人付出那么多代价,那些媒体的名单,不用给我了,我消受不起。”
    “对你而言,我或许只是将来你藏馆里无数蜡像的其中一个,但是对我而言,我只想要全心全意,和唯一。还记得我当初跟你说过的话吗?我们不合适,好聚好散吧。”
    “秦亦!”裴含睿阴沉的脸色终于浮现出一丝隐约的暴怒,他抢上前一步去捉对方的手,言语之间是自己也没有察觉到的焦躁,“你突然发什么疯?难道我还没给你解释清楚?”
    秦亦反而已经没有了起初的那种恼怒和不平,脸上只余下一派的疏冷和疲惫,静静地看着他:“我没有发疯,我只是突然发现,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对你抱有错误的期待……”
    “我哪里做的不好?”裴含睿黑沉的眼眸中乌云翻滚,他紧紧扣着秦亦的手腕,几乎把他捏的发疼,“还是说,因为我的父亲导致你如今的窘境,所以你要离开我?”
    秦亦嘴角泛起一丝嘲弄:“啊,是啊。”
    裴含睿看着他的笑容胸中一刺,不由放缓了语气,上前抱住他,双手用力按着他的背把人压向自己:“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无法容忍你离开我!”
    秦亦沉默了一会,抬手抵住他的胸膛,一点点推开他,轻声道:“裴含睿,你没有不好,只是我们不合适。”
    “……”裴含睿觉得自己的心脏仿佛被一种近乎绝望的情绪攫住了,他以惊人的毅力压制着自己的情绪,才不至于流露出失控的神色,他还想去拉秦亦的手,不知怎么的,好像现在不去抓,以后就永远抓不住了一样。
    抓是抓到了——却是秦亦抓`住了他。
    秦亦一言不发地把人强硬地拉到门外,留下一句“你该回去了”,便死死地关上了门。
    裴含睿翻遍了浑身上下,却没有找到备用钥匙,他立在门前,楼道里昏暗的灯光把他的脸映照的死气沉沉,他活了这么多年,一股从未感受到过的恼怒和痛苦啃噬着他的心,他到现在还无法相信——自己居然失去秦亦了……
    突然,门又刷的一下打开了。
    裴含睿惊喜地看着秦亦重新出现在自己眼前:“秦……”
    他的话才起个头,一碗已经冷掉的粥递到他面前,抬头是秦亦冷漠的眼。
    “你的心意,我吃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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