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正瞪大了眼睛,立即道:“自然不是,我是想处理好了再告诉县君……”
    赵含章点头道:“想法不错,但此事不小,你们两村差点儿因此斗殴,一旦动手便是人命关天的事,而我就在左近,如此大事,你既没有能力和平解决,也没有要向上禀报的想法,陈里正,你果然把我当县君看待吗?”
    陈里正脸色煞白,“我……”
    赵含章见他说不出话来,转身便走,还带走了陈方。
    “接下来这边的工程由你接手,”赵含章道:“除了水渠,还要疏通河道,挖出来的河泥可以沤肥,不知明年年景如何,所以我们要把可以做的准备做好。”
    其实更好的方法是再挖一个与河道相连的水库,这样储水效果会更好。
    但现在人力物力都跟不上,赵含章知道做事要慢慢来,一步到位不仅伤人,也伤己。
    陈方恭敬的应下。
    “上角村的村民不会抢你们的活干,相反,他们是来帮助你们的,今年冬天若能疏通河道,明年河道的储水能力会高很多,也就不惧水渠无水了。”赵含章道:“若要全部交由你们来做,赚的工钱是多了,但势必会耽误明年的农时。”
    “我们做的所有事便是为了方便你们更好的种地,以收获更多的粮食,若只盯着眼前这点利益,岂不是因小失大?”她道:“我还嫌弃现在来的人少了呢,越多越好。”
    陈方是憨厚,但并不是傻,他立即道:“我知道了,要安顿好上角村的人,也要安抚好我们村的人,不使两村有更大的矛盾。若还有人来投是最好的,不缺活干。”
    赵含章颔首,“正是这个道理,你们同饮一河水,村中又有不少人与上角村是姻亲,本就是同根血脉,更应该互相帮助。”
    给陈方指点好工作方向,赵含章这才回去找傅庭涵。
    他们今晚还是暂住在下角村,明天再往另一个方向巡视,一直走到铁矿为止。
    上角村的人也在村中的空房子里安顿了下来,七八个人一间屋,即便夜深了也忍不住说话。
    “看来还是女县令好,心比较软,我们一求就答应留下我们了。”
    “你们说我们把家里人也接过来干活怎么样?”
    “是啊,是啊,我们是吃饱了,但家里人还饿着肚子呢。”
    “别急,先干两天,等处出感情来了,我们再提这事儿。”
    结果第二天,赵含章只看他们挖了一会儿泥便起身离开了下角村。
    她的西平县是很大的,有很多地方需要巡视,不可能在一个地方停留太长的时间。
    而上角村的村民很快也体会到了挖河道的辛苦。
    费力气不说,有时候还要踩在水坑里,把河中心的淤泥耙上来,这么费力气又冷的活儿,把家里的妇人和老人叫来简直是送死。
    于是他们默默地将事压在了心底,不再想着开口。
    新上任的里正陈方似乎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吃饭时就和他们蹲在一起道:“别愁了,这里的工钱十天发一次,等到第十天发了工钱,你们就到集市上去买粮,给你们一天假把粮食送回去。”
    第228章 优惠政策
    上角村的人一听,精神一振,问道:“你们集市上还有粮食卖?贵吗?”
    “不贵,是县君让人摆的摊位,卖的是从外头进的粮食,比粮铺卖的稍稍便宜些,但只卖给以工代赈的人,而且每人每次最多只能买五斗。”
    陈方道:“你们要买粮,回头得和我拿木签,拿着木签才能买到粮食,回头你们还得把木签还给我。”
    上角村的村民们高兴的应下,还顺道问了集市的地方,得知在另一个大村里,距离这里不是特别远便放下心来。
    这是赵含章特意留给工人们的福利。
    自冬至后,粮价开始上涨,而且涨幅不小,赵含章发布以工代赈后,粮价略有下降,但依旧缓慢的往上加。
    越靠近春季,粮价上涨得越高。
    赵含章知道,西平县的情况还算好的,因为自占下西平县后,她一直在以工代赈,家家户户虽然存粮不多,但短期也不会饿到。
    外县的情况比西平县还要严重得多。
    她不想在粮价这件事上与西平县的士绅冲突,尤其是西平县内相当一部分的粮铺是赵氏族人开设的。
    所以赵含章没有放出大量的粮食平抑物价,但她也做了一些措施,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比如,她让人在下面的村镇集市里开设粮点,面对所有以工代赈的百姓售卖粮食。
    在这么寒冷的天里出来以工代赈的,基本家境都不怎么好,而衙门发布的以工代赈的内容,除了部分做被子,做衣服,搓茅草等是妇人可以做的活外,其他大部分都是壮劳力才能做的修路,挖水渠和水库的活。
    他们是吃饱了,但家里还有老人妻儿呢。
    所以赵含章才特意设下粮点,就是让他们能够以稍微低的价格买到粮食。
    为了不让人钻空子,她给予每个管事发木签的权力,想要到粮点买粮食的工人可以结伴拿着木签去买粮食。
    此举一出,西平县的粮价又略有下降,大家都很识趣,没在这件事上给她捣乱。
    加上西平县相当一部分的粮铺还是赵氏族人的,有赵铭在,他们更不会在这件上找赵含章的麻烦。
    八天后,陈方拿着账簿去县衙里支取了铜钱回来,然后给每个人发下去。
    按照惯例,每次发薪都会给他们一天的假期。
    上角村的人拿到钱就往集市里跑,拿着才发下来的铜钱买粮食。
    十天一百文,现在粮价是小麦二十文一斗,豆子便宜点儿,十二文一斗,稻谷更贵,二十二文一斗。
    这还是赵含章的粮点才有这样的价格,在县城粮铺里,各种粮食的价格都要贵两文到五文左右。
    这也是赵含章能在冬天招到这么多工人的原因之一,因为有这个实惠,以工代赈的铜钱价值上升了两成到五成。
    所以能吃苦,肯吃苦的人家,即便富裕一些也会出来参与到以工代赈之中。
    上角村的人有的把全部的钱都买了粮食,还有的则留下一部分钱,只买了一些粮食。
    然后就结伴把粮食扛回家。
    上角村剩下的人都窝在家里不动弹,家里少了一些能吃的壮劳力,他们每天能吃到的粮食也变多了一点儿,但他们还是不敢放开了吃,就每天多吃一顿能看见底的麦粥。
    钱进他们进村时,村里很安静,但青壮们却很兴奋,脸上是压抑不住的笑容,才到村口就大声喊起来,“孩他娘,孩他娘,我们回来了,我带回来好些粮食——”
    安静的村子有了些响动,有人扶着墙走出来,看见青壮们或扛着,或挑着粮袋,大喜,脚下仿佛有了力气,稳稳的往前走了几步,急声问道:“是粮食?”
    “是粮食,我买了五斗呢。”
    有少年已经越过他们往自家走去,一进门就被母亲和弟弟妹妹们围住,他骄傲的道:“我也买了五斗。”
    并不是所有人都买了麦子,还有人买了一部分豆子,这样他们既可以买到五斗的粮食,又可以剩下一些钱来。
    一家人围着看他们带回来的铜钱,惊叹不已,“竟然真的有钱。”
    “十天发一次,我们问过了,最少还得干二十来天,那河道才能疏通,那样我们就能在带回来两次粮食,我估摸家里省着点吃,可以吃到春麦下来。”
    “那你们要是挖慢一点儿,不是能干很久?”
    “可不敢偷懒,下角村有个混子,挖水渠的时候就偷懒了,被说了两次还是不改,然后就被抓走了,谁也不知道送哪里去了。”
    “下角村的人都这样,更不要说我们这些外地去的了,听说要是不听话,官爷直接抓了丢到山里挖矿,一辈子都不能出来。”
    家人被吓了一跳,连忙叮嘱,“那你们别偷懒,勤快点儿。”
    “我们勤快着呢,哼,不像下角村的人,身在福中不知福,他们只是挖水渠都磨磨蹭蹭,我们可是挖河道的。”
    而此时,陈方正在给下角村的村民们训话,“前几天上角村的人在这里,当着他们的面,我给你们面子,所以忍着没说,现在他们不在,我们就来说一说。”
    陈方骂道:“你们往常服役干活也这么拖拉?累不死你们,那点沟渠足足比计划的慢了一天完成!”
    “天冷,那地都冻上了,上面那一层很难挖开。”
    “放屁,再难挖,能比河道清淤还难吗?”陈方叹气道:“你们看看人上角村,他们偶尔还要踩到冰水里呢,不照样做得好?”
    “你们别仗着我宽和就偷懒,柱子的结果你们也看到了,下次再不按工期完成,那被抓走的就不止他一个了。”
    柱子的家人听见说到柱子,立即哭嚎着问,“里正,他们把柱子抓到哪里去了?莫不是要害了他性命吗?”
    “谁要他的命?”陈方道:“他的命有什么用处?放心吧,死不了,他不是偷懒吗,拿了工钱却不干人事,县君罚他去推磨了。”
    他道:“为了不让人偷懒和逃跑,所有被罚的人都得换地,现在我们这一片推磨的犯人全是从别处押来的,柱子不跑还好,过一段时间就能回来,他要是跑了,这一辈子都别想进西平县了。”
    柱子的家人悚然一惊,本来还想找到柱子后让他跑呢,没想到县君连这个都考虑到了。
    第229章 舂刑
    柱子和一群人被送到了一个旷野中。
    他们被用绳子牵到这里,看着一望无际的野地一脸懵逼。
    不远处大家有一堆人正在热火朝天的干活。
    看到他们,当即有人上来领他们,看到他们手上绑着的绳子,问道:“是犯事的?”
    “对,都是犯事的。”
    “犯了什么事?”
    “这个,这个,还有这两个,偷懒耍滑,这三个,偷东西,还有那三个,刺儿头,带头打架闹事,都被判了十个月的劳动改造。”这是赵含章新定的县衙法规。
    所有犯事的,不涉及人命的,一律由监刑变为劳动改造,按照轻重来判。
    重的还需要人看守,轻的则不需要。
    柱子的罪刑就属于不用看守的。
    领头的人将他们牵下去安置,分了两间茅草屋给他们住,然后做训话,“你们也都看到了,我们这里房子还没建好,所以你们得住茅草屋。”
    “因为你们是犯事,所以在这里,你们干活是没有工钱的,”他道:“活有点重,保证让你们吃饱,好好干,还能减刑,早点回家。”
    “可谁要是还不听话,偷奸耍滑,或是直接跑,我们这些部曲也不是吃干饭的。”对方指了一圈附近道:“看到没,全是我们女郎的人。”
    “再者说了,能送到这里的人,谁也不是光杆一个,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哼!”
    没人敢跑。
    柱子悔恨不已,哭得不行。
    他犯的事不大,所以被调去磨房里干活,其他人则没有他的好运气,听说是要去挖山,挺辛苦的。
    铁矿对于赵含章来说是极重要的东西,而且高炉炼铁,炼钢还有些事情要完善,所以她和傅庭涵才来到此处。
    柱子他们是住在最外围,并不知道距离这里三里的地方有一处铁矿,在那里起了一栋栋房子,炼铁坊也建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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