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婶,你凶什么凶!”她站稳了身子,当即不忿地叉腰大叫。
    “我凶你怎么了,还没打你呢,你到这儿作甚?”曹婶横她一眼,转身拦到洛嘉身前,熟络地给洛嘉一个安心的眼神。
    洛嘉顿了顿,停在身后的手掌缓缓拢回袖中。
    钱氏当即心虚,咳嗽两声道:“这不是看铮哥儿一大早出门,怕娘子没得吃吗?”
    “娘子的饭食铮哥儿早上都来和我安排过了,从前也没见你这么好心过啊……不对!你该不会是偷跟在铮哥儿身后听我们说话了吧!”
    农人家的门庭浅,有时候声音稍微大些,站在院外都能听见,早上曹婶没留心,如今一想,立刻反应过来,愤怒不已。
    钱氏真是怕了对方,满脸晦气地摆手蹿开:“谁偷听你家说话,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不说了不说了,走了!”
    洛嘉从始至终一言不发,眼见那钱氏临逃走还觉得十分委屈,心中不带感情地想着,你该庆幸捡回一条命。
    她收回目光,率先轻声开口:“多谢曹婶替我解围。”
    曹婶忙回神,连连宽慰:“这算什么,钱氏那婆娘,跟她男人一起都不是什么好玩意儿,铮哥儿打小也没被他们家欺负,咱们乡里乡亲的看见了能帮衬的肯定都会帮的。”
    洛嘉微顿:“怎么欺负的?”
    那就说来话长了。
    漂亮寡妇带着两个孩子,不论是在京中还是这样的小地方,向来门前是非多。
    曹婶好心是好心,可也改不了爱唠叨的毛病,便挑了些小事说与洛嘉,叫洛嘉知道,原来那小犟种自懂事开始,自诩要护住家中母亲妹妹,吃了不知多少苦头。
    “更气人的啊,玉娘失踪之后,铮哥儿都急成那样了,她男人蒋平还幸灾乐祸,说他阿娘是跟人跑了,这让铮哥儿怎么受得了?”
    “可打又打不过,辩也辩不出个所以然,其他乡亲们赶到的时候,铮哥儿就被按在地上,话都说不清,嗓子都骂哑了哟。”
    曹婶连连喟叹,三两言语便将个十一二岁的孩童的绝望与悲哀勾勒出来。
    所以后来贺云铮一个年幼的小孩子,带着妹妹毅然离村,也是被寒了心。
    一连三年,如果不是探听到有新的消息,都没打算回来。
    洛嘉默然听着,附和着点点头。
    “嗯,真可怜。”
    曹婶说完,长叹一声,抹了把脸道:“不说这些了,来来来,娘子你看看这饭菜可还行,我中午想起来地里有刚长好的嫩菜心子,给你新摘了些,这才晚了点时候。”
    说到这儿,曹婶揭开竹篮上盖的帕子,面有局促地解释,他们农家人不会做什么精贵饭菜,已经大清早特意去镇上买了猪肉了,还希望娘子不要嫌弃。
    随意看了眼她篮子里盛好的饭菜,确是简陋至极,哪怕做了荤菜,其做法与色香味儿都不让洛嘉抱有任何希冀。
    但饶是如此,这已是他们能拿出最好的了,洛嘉心知肚明,来之前也早有准备,便不甚在意地点点头:“有心了曹婶。”
    曹婶自然悄然松气儿,喜笑颜开。
    等人走后,洛嘉关上门,虞焕之自然跑了出来,噤声迅速替她把饭菜拎回屋里,一一布置好了再请上座。
    他心惊胆战的,刚才那个无知村妇满口放肆,竟敢说郡主藏男人,他生怕郡主回来迁怒自己!
    可洛嘉自回来坐下后一言未发。
    那就是在憋更大的呀,虞焕之不安至极。
    便听洛嘉突然开口了——
    “藏好行踪,若有余地,便替云铮一道看看,加快速度吧。”
    虞焕之讶然一瞬,随即反应过来:“郡主,您是说要帮贺云铮一道找他母亲的下落?”
    洛嘉看过来:“不可?”
    “可!十分之可!”
    虞焕之立即义正词严,可随即微妙不已地偷偷去看郡主。
    不难猜测,郡主是被刚刚那个圆脸婆子的话触动了。
    可最关键的是,看来这她与贺云铮目前相处得当算融洽!
    那天路上事出紧急,他被迫和贺云铮透露了点儿郡主的安排,按照贺云铮的性格,事后必然会和郡主打破砂锅问到底,按照郡主性格,那就是火山喷发了。
    所以他这趟来,本以为会看到两人闹得不可开交,郡主会立刻让自己带她离开。
    啧,没想到啊……
    而且贺云铮这小子原来也是个豁达的,都知道郡主拿他当幌子,一开始是奔着松泉山庄去的,可到底还是忍下来了——
    更没想到,郡主对那小马奴更是一而再再而三宽待!
    虞焕之心里松了口气儿。
    洛嘉却不觉得自己有多心软,她出手的前提是不暴露虞焕之等自己人,且不过是帮忙打探消息,旁的她也不会多插手——
    比如那自小欺负贺云铮的蒋氏夫妻,洛嘉迟疑再三,终是暂且按捺了脾性。
    说到底,她不愿大动作暴露自己,她的宠爱有分寸,有条件。
    但到底也是帮忙了,她挑挑拣拣吃了几口寡淡的农家菜,心想,也该贺云铮付出点回报。
    贺云铮今日却比预料回来得迟。
    因为他顺着刘召探听到的线索,在其他村子问询的时候,碰到了一个和他一样焦头烂额的年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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