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淮安走向男生那一堆,他们正趴在地上玩弹珠,他看看自己的新衣服,再看看那些全都一身脏的男孩,他没有跟他们一起趴下,就站在一边看他们玩。
    “你是谁?”
    有个小孩儿发现了他,从地上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土,一脸好奇又羡慕地看着他身上的衣服:“海军领小坎儿!你不是我们院的,我们院我没见人穿过!”
    他伸手就想去摸,岑淮安躲开他的手,皱眉看着他的小脏手,语气嫌弃:“你别碰我,你手上都是土,把我的小坎儿都摸脏了!”
    “小破烂!他是小破烂!”
    那小孩儿大叫起来,岑淮安的小脸黑下来:“黑狗子,我不是小破烂,我妈给我买新衣服了!”
    “哈哈哈!”
    黑狗子叉着腰笑起来:“你说谎,谁不知道你妈没钱,都让你姥姥拿走了,她才不会给你买衣服呢!你是从哪儿偷的吧?”
    一群小孩儿笑起来,围着岑淮安又跳又唱:“小破烂,破又烂!偷了衣服身上穿!小破烂,撒谎精……”
    岑淮安瞪着黑狗子,眼睛里都要喷火了,两只小拳头紧紧攥着:“我没有撒谎,我不是小偷!”
    然后狠狠冲上去把黑狗子压在地上,又嘶又咬又锤又抓。
    黑狗子瞬间疼得“哇哇”大哭,其他小孩看到岑淮安凶狠的模样,吓得赶紧叫妈。
    他们笑话过岑淮安好多次了,他没有这样突然冲上来就打架的,只要给他吃的就没事。
    他们落单的时候被他抢过好多次吃的,他跑得快大家追不上,所以小院的男孩子都看不起他,也最讨厌他,就喜欢看他像小狗一样在地上捡他们扔的馒头,然后围在一起笑话他。
    谁知道他怎么突然像疯狗一样开始打人了,而且黑狗子还打不过他。
    大人们听到小孩儿的叫声围了过来,把两个小孩儿分开,岑淮安死死咬住黑狗子的手脖子,要不是一个大人赶紧捏住岑淮安的嘴巴,他还不会松开。
    黑狗子的妈一看自家小孩儿被咬得手都破血了,立马不愿意了,拽着岑淮安还有黑狗子就往初夏家里走。
    “罗初夏,你看你儿子干的好事!你不给你儿子吃的,让他饿的咬我儿子算怎么回事?我告诉你,我儿子要有什么事,我饶不了你们!”
    第7章
    初夏没有理黑狗子的妈妈,把岑淮安护到自己身后,转过头问他:“安安,你告诉妈妈发生了什么事?”
    他被黑狗子的妈拎着衣领过来时,干净整洁的衣服变得脏兮兮的,脸上还有被抓出来的血痕,眼里包着泪水,倔强地抿着嘴唇,死活不让眼泪掉下来。
    初夏这一问,那眼泪就绷不住了,他指着黑狗子,带着哭音和愤怒:“他骂我小破烂、说谎精,还说我衣服是偷的!我不是说谎精,也不是小偷!”
    他不想哭的,太没出息了,所以拼命用手擦着脸,头扭到一边,不想让别人看到他哭。
    初夏搂过来他,让他趴在自己身上,看着黑狗子他妈说:“我信我儿子的话,你问问你儿子有没有骂我儿子?我儿子的衣服是我给他买的,今天他也是吃饱饭下去玩的,如果不是你儿子骂他,他不会咬你儿子。”
    都是一个家属院住着,谁不知道谁,黑狗子他妈就是一个宠儿子宠得没有分寸的熊妈妈。
    旁的事她也是一点不吃亏,性格十分泼辣。
    一听初夏这么说,她指着初夏的鼻子就骂:“就你那穷酸窝囊样样,你能留得住钱?买得起衣服?少废话,我不管那么多,我儿子被你儿子打了是事实,赔钱!”
    “赔什么钱?”初夏气定神闲:“我儿子脸上这被抓的伤我还没说什么呢?万一我儿子这么好看的脸留疤了,你赔多少啊?而且先撩者贱,你儿子不骂人会被打吗?还有你知道我儿子这身衣服多少钱吗?这里再看这里,都被撕变形了,这是新衣服,你又怎么赔呢?还有,我留不留得住钱和你有什么关系,你这么惦记我家的钱,不会是想趁着没人的时候来偷吧?天呐,咱们家属院要出一个真小偷了。”
    初夏指着黑狗子他妈惊讶大喊,周围围着的人都哈哈笑起来,笑黑狗子他妈小题大做。
    小孩子打架多正常的事,不是恶意欺负就没有大人掺和的,不然事事计较,这邻居关系还处不处了。
    也就黑狗子妈不讲究,还让人赔钱,两个小孩,两败俱伤,谁赔谁啊,真是笑掉大牙了!
    黑狗子妈被初夏说得又羞又恼,肺都要气炸了又不知道怎么骂,就开始污言碎语,各种诅咒。
    这种人,你没办法和她一样对骂,她已经不讲理了。
    初夏脸一白,忽然一手捂住胸口,脸上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不停落下来,看上去格外可怜又无助。
    “呜~太欺负人了,你欺负我丈夫不在家,欺负我们母子俩一个小一个弱,找个借口就来讹钱,不给就撒泼骂人,还有没有天理了?峥年,你为国家做贡献去了倒好,你媳妇儿子都被欺负死了。我要去找工会主席,找书记,找厂长,我不信整个纺织三厂没有说理的地方了,呜~”
    她一边抽咽着一边说,眼泪不住往下掉,再一看她对面那满嘴污言秽语的泼妇,还是没理硬要讹钱的、一向招人讨厌的黑狗子妈,众人的天平一下子倾斜了。
    哭着说着,初夏拉着儿子就要往楼下走。
    周围围着的邻居赶紧拦住她,开始指责黑狗子妈:“你行了吧你,你看你还有没有个当妈的样子,骂得那么难听,这那么多小孩子听着呢!”
    “就是啊,小孩子打架那不是常有的事,更别说还是黑狗子先骂人的,安安身上也有伤,你这就不占理还硬要讹人家钱,到哪都说不过去。”
    “初夏丈夫是军人,为国做贡献的,咱们都一个家属院的,不说帮忙了,你还欺负人,你是不是真想我们叫来工会主席好好给她说道说道。”
    黑狗子妈也是欺软怕硬,一听要把工会主席叫来,拉过来自己儿子色厉内荏地说:“我……我也没说真要啊。”
    然后快速脚底抹油跑了。
    其他人开始安慰初夏,让她别放在心上,黑狗子妈就是一个不讲理的泼妇,以后别搭理她那么多就行了。
    初夏脸上还挂着眼泪,抽噎着说:“不讲理也不能这么欺负人啊!她儿子骂我儿子,她还要找上门来骂我们母子俩。我要是今天软了,她是不是要一直欺负我们母子俩。”
    “不至于,不至于。”众人忙说:“我们都帮你,她再敢上门我们都帮你骂她!”
    “对!”李大姐在旁边也说:“她要是还敢过来,我第一个上去骂她!”
    初夏感激地谢谢她们,这已经足够了。
    不过就是如此,她明天就看看工会主席会不会找她上门了解情况,会不会把黑狗子妈叫去说说话。
    如果没有,她不介意再跑工会那里哭一回。
    大家都知道岑峥年是军人,但初夏知道得更多,他是隶属于国防院的重要科研人员,受国家保护的那种。
    这样的身份对外都是保密的,如果初夏没有接收书里的那些内容,她也不会知道。
    虽然厂长不清楚初夏丈夫究竟在军队里干什么,但是他收到过上面的意思,要优待岑峥年的家属,不能让人欺负了。
    原主和岑淮安之前的事,是她们的家里事,工会是听厂长工作的,初夏没有告状,家务事她们顶多是提醒一下初夏,让她先照顾好自己和孩子再说,其他的也没办法。
    毕竟这是人家的家里的事,初夏没有求工会帮忙,岑淮安什么也不懂,面上看上去并没有受到虐待,就是穿得破破烂烂的,他们不好插手,也没理由插手啊。
    至于告诉厂长,那就更不可能了。厂长多忙,又不是什么大事,他们也不清楚初夏和安安什么背景,当然能少一件事就少一件事了。
    可要是初夏被外人欺负了,或者她自己上门求了,那工会就一定会向着初夏两人,更别说还是她们占理的时候。
    初夏拉着岑淮安进屋后,先把已经快凉的中药一口喝了,然后蹲下身子去检查他身上的伤口。
    还好,两人都是小孩子,没什么严重的伤,都是指甲挠的。
    不过就是如此,初夏给岑淮安在伤口上涂红药水时,脸上没什么笑容,眼睛不看他一眼。
    岑淮安知道她生气了,涂药时有点疼他也没出声,咬着牙忍着。
    “疼吗?”
    岑淮安点点头又摇摇头。
    初夏把红药水收起来,坐在凳子上,低头看着岑淮安,第一次见到他在她面前这么乖。
    她“哼”了一声说:“傻不傻,报仇的方式那么多种,偏偏用最下策的那个,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岑淮安听不懂他妈妈说的最后一句什么意思,但能听懂他妈妈觉得他打架蠢。
    “他骂我。”岑淮安心里有点难受,明明是黑狗子先骂他的,他打人有什么错。
    “你委屈什么,我又没怪你打架,我是怪你打架让自己受伤了。”
    第8章
    岑淮安眼睛瞪得溜圆,心里的委屈没有了,还有他说不上来的感受,就像他吃到奶糖时一样,甜甜的。
    “今天黑狗子妈来找我,我有没有和她打架?”
    岑淮安摇头。
    “那我吃亏了吗,也没有,甚至我还让黑狗子妈被所有人指责。当然,也是她没理加上她平时得罪了太多人,所以其他人才帮我说话。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因为你爸爸的关系,厂里一定会站在我们这边。”
    岑淮安小眉头皱了起来,仔细去想初夏的话还有刚刚她面对众人时的表现。
    “你让我装哭?”
    初夏哭笑不得:“你就看到这些?我那不是装哭,是充分利用自己优势。我力气小,打不过黑狗子妈,不然直接武力震撼了。所以有时候示弱不代表你真的弱真的吃亏,而是通过示弱达到你的目的,同样借势也是一个道理。就像你和黑狗子打架,你要是真能压住他,让他以后不敢再惹你,甚至还想跟着你混,那你打了就打了。不能让他武力屈服于你,你就要想想你有没有其他的办法可以达成你的目的。”
    初夏把每个词掰碎了和岑淮安说其中的道理,她不希望自己儿子是个只会用蛮力的人。
    尽管书里说他是智谋过人的大反派,能计算到每个人的人心。
    但那是他经历过无数次坑蒙拐骗,在泥泞里一步步摸爬滚打学会的。
    既然现在她是他妈,他就没必要再经历那些苦难才学会这些。
    她不会教他害人,但她会教会他怎么保护好自己不被别人伤害。
    岑淮安陷入了思考。
    或许现在初夏说的一些话他不懂,但是没关系,等他慢慢长大读了书,这些东西就会为他所用。
    “好了,你慢慢想,把衣服脱下来我给你洗洗。你去刷牙洗脸上床睡觉。”
    岑淮安身子一僵,看到了因为打架沾得都是泥、变得脏兮兮的小坎儿,有的地方还被撕破了。
    他心疼得不行,不停用手摸被撕破的地方,心里特别难受。
    “妈妈,我不该打架。”
    初夏去提铝壶的手顿住了,瞳孔一震,脸上露出震惊的表情。
    岑淮安居然叫她妈了?
    她在心里叹口气:喜当妈就是这种感受吗?突然感觉自己身上背了个重担,还是被迫背的。
    不过既然白捡了一条命,该她做的她就得做。很快初夏就调整好了心态,不就是被叫妈妈吗?无痛当妈不知道多少人的梦想呢。
    铝壶的水温热,正合适洗脸,她冲岑淮安招招手:“打都打了,有什么该不该的?黑狗子那嘴确实该打。”
    岑淮安忽然觉得没那么难受了。
    他还从来没有刷过牙,初夏教给他,并且要求他:“以后每天早上晚上都要刷牙,吃过饭要漱口。”
    岑淮安第一次刷牙差点没吐出来,但他忍住了,“嗯”了一声。
    初夏跟着一起洗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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