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的鹦鹉呢?我就想知道我的鹦鹉在哪里, 你们要为这件事情负责任!”
    男人激动的声音在机场震荡,机组人员被吼得不敢吱声——换谁也不敢吱声,这男人背后八个面目凶悍的保镖跟着。
    当时在场的机组人员回想机舱门打开的瞬间, 那只突然冲出来,撞到他脸上振翅高飞向天空的大灰鸟,后悔的快要哭出来了,他当时怎么不反应灵敏点直接给它摁住呢。
    骆芸被推出来的时候,正巧路过这群人身边,男人的声音震得她骨膜疼, 她往那边看过去,被围在中间的愤怒咆哮的男人带着墨镜, 挥舞着手里的拐杖, 仔细一看, 竟然是盲人专用的导盲杖。
    她的伤情刻不容缓, 飞快地从那些人身边推过,一路送上车前往最近的宠物医院,明思被明一成抱在怀里紧跟在后, 小姑娘惊恐的哭声直往耳朵里钻。
    到了医院, 医生一检查, 后腿问题不算大,拍了片子有骨裂情况,好在没有骨折,这种创伤恢复的要快,也没有骨折遭罪, 剩下的就是一些皮外伤。
    医生拿出电推子, 毫无感情地给骆芸提了个地中海秃头,将暴露出的伤口上药包扎, 骆芸往玻璃上一看,在飞机上受尽折磨都没哭的她,瞬间泪奔了——尼玛好丑哇。
    她终于理解为什么动物对自己的皮毛那么在意了,秃头真的巨丑,丑哭了。
    骆芸抽噎的浑身发抖,大家还以为她是疼的呢,只有虎子知道小狗子为啥哭的这么伤心,看着伸向自己的大爪子,虎子立刻上去贴贴,无言安慰小狗子。
    别哭,咱们秃头又不是第一次了。
    骆芸后腿被固定起来,撤下夹板前不能落地,因为骨裂的痕迹有点深,医生怕狗子乱动真给弄断了。
    出了宠物医院,秋雪成气的手抖,虽然航空公司承诺会赔偿,但妞妞受了那么多伤,是一句钱就能解决了的事吗?
    秋雪成真想冲回机场大闹一场,可是看到宝贝女儿在哭,她不想闹出更大的动静儿让女儿更不安,只能忍下这口气,带着一家老小前往残运会给他们定的酒店。
    在酒店大厅的时候,秋雪成和明一成还担心带着两条犬能不能顺利入住,结果一进门发现,嚯,满大厅都是拉布拉多犬。
    黑的、黄的、白的,啥颜色的都有,而且各个体型标准,精神劲儿十足,看模样,还特别的训练有素,每条圈身上都穿着显眼的红色小背心,上边写着三个大字:导盲犬。
    他们再往狗群前头看,意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当年接待他们的训犬员郎英。
    秋雪成一家赶紧过去跟郎英打招呼,郎英见到他们确很意外,因为据他所知,明思已经被淘汰了,然而当他看到旁边跟着的妞妞时,整个人都不淡定了,脸色也沉了下来,他严肃地看向秋雪成一家,服务家庭虐待导盲犬的事情并不是没有,有些喜欢虐待动物或者暴力倾向的人,会对服务的导盲犬拳打脚踢,导致导盲犬造成身心伤害,甚至换上抑郁症彻底断送服务生涯。
    再看妞妞,后腿断了(大雾),头顶受伤,前爪毛发上有血迹,眼角还渗出血丝,一看就伤得不轻。
    衣冠楚楚人面兽心的人郎英见过好几个,这种人会被终身剥夺导盲犬申请权。
    秋雪成两口子见郎英黑下脸来,还老往妞妞伤口处瞅,就知道肯定是误会了,忙将飞机上发生的事情解释清楚,郎英听罢,脸色也没好多少,这次却不是对着秋雪成两口子,而是对航空公司的不满。
    他们基地的犬这次也是坐飞机过来的,航空公司直接派了专机免费接送,导盲犬被装进空运箱,由机组人员送上飞机,因为箱子很大,每个箱子沾两个座位,再由基地工作人员看管,确保飞行中的安全,如此看来,带着宠物进入经济舱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之前国内有一条航线为宠主提供宠物进客舱的服务,只要制服宠物占座的机票钱就可以带着宠物成功等级,主人还可以在旁边陪伴,这个飞机接待的也都是有相同需求的客人,飞行过程中十分和谐。
    若是国内多多开放这样的抗线,相信会有不少宠主愿意支付这笔费用来确保爱宠飞行时的安全。
    也许妞妞就不会受伤了。
    在秋雪成一家和郎英叙旧时,狗子们也在晃着尾巴叙叙旧,骆芸离开基地一年多,基地里都换了一批新面孔,但是这些小家伙来到基地的时候,骆芸还没走呢,所以有不少认识的。
    这些后辈们围在骆芸和虎子身边,一个个嗅着它们身上的味道来确定身份,还有些狗子转到身后要嗅它们的屁股。
    骆芸立刻夹起尾巴,而虎子也当街一坐——曾经习以为的行为现在感觉好羞耻啊。
    这种明显的拒绝,导盲犬们已经习惯了,跟着妞妞姐姐玩耍的时候,你可以扑到它身上玩耍,但绝对不能去跟它闻屁股社交。它不会闻你的屁股,也不会让你闻它的屁股,可是妞妞姐却又特别温柔,也喜欢照顾它们,每次都用爪子仔细的梳理它们的毛发,一点都不像是个社恐。
    骆芸那哪里是帮它们梳毛,她纯粹就是看小幼犬们可爱,挨个撸了一遍罢了。
    一条黑色的导盲犬难过地看着骆芸的头顶说:妞妞姐,你是生病了吗?都秃头了。
    本来遇见它们挺开心的骆芸:……
    骆芸上去就是一巴掌拍头,怒气冲冲道:谁让你对着女孩子说秃头的,女孩子的头永不会秃!
    小黑委屈巴巴地看着骆芸,小小声地辩解:秃头是病,得治。
    骆芸:……
    骆芸好气哦,明明她的后腿也受伤了,它们看不到,却只注意自己的头。
    虎子也被一群导盲犬围观,它们仰着头好奇地看着这条高大的狗子,纷纷惊讶居然有狗子能长得这么高大,齐齐跑去问骆芸这是谁,骆芸往虎子身上一靠,洋洋得意地给后辈们介绍:来,都过来叫姐夫!
    秋雪成办完入住手续后,就带着骆芸和虎子离开,它们与导盲犬们挥尾巴道别,导盲犬们依依不舍,骆芸和虎子却半点不见难过,大家都住在一个酒店里,总会再碰面的,没毕业的狗子就是黏人,还是不够稳重哇。
    大会主办方给明思一家订的是家庭套间,外边有个小的会客厅,这里成了骆芸和虎子住的地方,秋雪成一边看房子一边惊叹道:“这地段的酒店不便宜,主办方怎么给咱们定了这么好的房间?这得多少钱啊。”
    明一成笑道:“也许跟莫恩德他们家一样,也是赞助的。就算不是,他们应该能拿到折扣价,也说不定。”
    秋雪成点点头,她去卫生间打湿毛巾,出来给明思擦擦她被鼻涕眼泪弄脏的小脸,小姑娘现在情绪还不太稳定,一直握着骆芸的爪子,她想摸摸骆芸的伤口,可又不敢,只能不停掉眼泪。
    秋雪成见着心疼,哄了会儿女儿就让她赶紧上床好好休息,一个小时的飞行旅途对小孩子来说也够累的了,比赛还有两天,他们可以趁此机会在附近溜达溜达。
    当天晚上,他们仨口人吃了卤煮还有京城地道的驴打滚,明思情绪也缓过来了,吵着明天要喝豆汁。
    骆芸一脸反胃,曾经她出差的时候喝过这玩意,哎哟那个难喝,差点没给她喝吐了,有人爱它如痴如醉,骆芸自问是享受不了的人。
    如今听到明思要喝豆汁,她多想劝住孩子:别犯傻,你会后悔的!
    果然,第二天一早,秋雪成叫了早餐外卖,明思喝了一口特意为她点的豆汁,然后吐了,狂干三大口水都冲不走那味儿。
    骆芸笑得腿抽抽,对虎子说:看到没,这就是豆汁的杀伤力。
    虎子一脸莫名,他嗅了嗅,目光落在桌子上那碗只被疼爱过一口的豆汁上。
    秋雪成也不得已这个味儿,明一成更是接受不了,最后这碗豆汁儿被她倒在了狗盆里。
    骆芸直接炸毛了,干嘛啊,这是不让她好好享受吃饭快乐啊。
    虎子舔了舔嘴巴,突然走过去嗅了两下就狂喝起来,喝完以后意犹未尽地舔盆地,他抬头看向小狗子,目光疑惑,明明这么好喝,小狗子为什么如此讨厌?难道是她舌头坏了?
    骆芸:你舌头才坏了呢!!
    从这次以后,虎子爱上了豆汁。
    这真是让另一条狗子崩溃的事情。
    骆芸现在拒绝虎子对她亲亲,狗鼻子太灵敏了,实在接受不了虎子嘴里那个味儿。
    冷落了虎子大半天。
    残运会开始的前一天,他们一家五口出去逛街,走到早餐铺子门口,虎子又迈不动道了——他馋豆汁了。
    看着虎子低头幸福地喝着买回来的豆汁,骆芸内心纠结,难得虎子有个特别喜欢的食物,她怎么能自私的让他放弃呢。
    骆芸一边屏住呼吸,一边心情复杂地看着吃得特别幸福的狗子,男朋友有个与自己相反的爱好真是太折磨狗了呜呜呜。
    骆芸看向隔壁卖老式酸奶的,要不然她干杯酸奶压压惊吧。
    就在骆芸磨着秋雪成给自己买酸奶的时候,天空中突然俯冲下一个黑色的大家伙,那猛禽来势汹汹,翅膀宽长,双爪巨锋利,如鹰一般,吓得周围人抱头躲藏。
    秋雪成也吓得大叫一声弯腰护住骆芸的脑门,生怕老鹰在给妞妞开了瓢。
    然而等那猛禽飞得近了,大家伙才看清这哪里是老鹰,明明是只灰鹦鹉。
    灰鹦鹉显然活的很不好,毛发脏污,眼神混沌,骆芸看着好像比前两天瘦了一圈。
    灰鹦鹉直接落在秋雪成的背上,低着头往里看骆芸气愤地咆哮:“我的果子呢?我的果子呢?快给我果子,嘎嘎嘎(你个大骗子)。”
    第223章 美丽大方导盲犬
    讨债鹦鹉
    *
    骆芸后腿受伤, 走路一瘸一拐,背上还得背一只大鹦鹉。
    非洲灰鹦鹉的重量差不多有一斤,可这只灰鹦鹉在外边受尽了欺凌和饥饿, 体重疯狂掉,还受了伤,站在骆芸的背上蔫头巴脑的。
    它红色的大尾巴缺了一块——是被猫挠的。
    它两侧大大的虎皮眼睛有好几道出血的啄痕——是被麻雀揍的。
    灰鹦鹉哽咽,它活了二十来年,从来没见过这么粗暴的鸟,那么胖胖圆圆的一小只, 打架居然是群殴!
    小灰委屈极了,它跑到外边, 刚享受自由不到半天, 就比饥饿打回了原型, 它想找吃的, 可是这里居然没有核桃、没有玉米、没有花生、还没有它最喜欢的大芒果。它饿得饥肠辘辘,落在墙头刚休息一会儿,就有一只可恶的猫来偷袭它。
    呜呜呜那只大白猫扑到它身上咬的时候, 差点吓死它了, 饿了一天多好不容易看到有人类往外放食物, 它撑着虚弱的身体飞过去刚吃了两口,就被一群飞来的麻雀揍啊,从五楼一路揍到一楼,落地上还在揍,害得它只能收翅缩脖, 步履蹒跚的在地上奔跑逃命, 要不是有人类路过,它恐怕就要命丧雀口了qaq。
    好在, 现在找到债主了,它的肚皮有着落了呜呜呜。
    小灰抱住骆芸的狗头,任谁来抱它都还之鹰钩嘴,大声叫道:“别碰我,别碰我。果子,债主,我不走。”
    秋雪成试了几次只能安抚道:“好好,不走不走,你趴着别动哈。”
    失去主人的庇佑后,小灰惨遭社会的毒打,奇迹地对共患难的债主产生依赖,鹰钩嘴亲昵地蹭着骆芸的脑门,还叼着狗耳朵把自己的脑袋埋了进去,一副逃避现实、寻求保护的模样。
    骆芸言而有信,做过的承诺一定会兑现,但是现在的环境不太适合,等回到酒店才能让虎子偷偷给灰鹦鹉果子吃。
    秋雪成观察了一会儿,发现刚才狂躁的灰鹦鹉现在安静下来,情绪也很平稳,就是很黏他们家的妞妞,这样的非洲大鹦鹉都是家养的,可能是越狱,结果野外生活过于凄苦,就又跑回来了。
    秋雪成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并且直接将狗子和鹦鹉带到了附近的警察亭,灰鹦鹉被警察叔叔抓走的时候一脸惊恐,嘎嘎叫着想要扑回到骆芸怀里,并且十分凄惨地喊道:“杀鸟啦,杀鸟啦,坏人,坏人,救命,救命。”
    小灰它发音标准,情绪到位,警察叔叔抓着它噗嗤噗嗤的乐,找了个笼子就把它塞进去了。
    小灰看着被人类牵走的债主,扑在铁窗目光哀怨又绝望,若是有泪腺,肯定得啪啪掉眼泪。
    它在这里没有熟悉的人、熟悉的狗,未来会变成怎么样一片茫然。
    此刻,小灰深深的后悔了,为什么要离开主人身边?是嫌弃食物太多太好吃吗?
    小灰虽然没有听过那句话,但此时此刻的心情与“兽人永不为奴,除非包吃包住”意外地切合。
    秋雪成这一手也让骆芸错不及防,逃债的被关起来了,找谁说理去,也不知道现在那鸟的心情得多崩溃。
    只希望它能找到主人,以后千万别干冒险的啥事儿了。
    离家出走,你也得具备过硬的野外生存技能吧,否则不是给大自然加餐嘛。
    骆芸摇摇头,这债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清完。
    残运会开幕仪式结束后,明思一家人才注意见到那位拍板决定邀请他们的负责人,她叫冯文思,江安残疾人体育委员会的主席,前来参加残运会并进修学习。
    这次江安市被邀请来参观残运会的除了明思一家外,还有另外几个家庭,无一例外,都是比较特殊的情况。其中一个人是双腿高位截肢,对生活一度失去信心,并且自杀多次的十七岁男孩。
    残联那边为了能够让男孩重新燃起生的希望,联合残疾人体育委员会,将他带到这次大赛的决赛现场,希望他能因此走出困境,燃起生存希望,解开心结。
    持票入场后,骆芸被带着记下几个紧急出口和票坐位置,周围观众很多,但并不拥挤,前后左右都有空位。作为总决赛现场,关注的人果然比省市赛区更多,省市塞除了骆芸参加那场因为热度而吸引来的观众,其他省赛都有点惨淡。
    明思看不见,在现场也只能感受下运动气氛,她支着耳朵听热闹,明一成摩拳擦掌,准备给乖女儿复述比赛情况。
    场上是t12200米比赛,在残疾人运动会上,“t”代表的是径赛,“1”数字代表视障类别,第二个数字越小,代表伤残越严重。明思是t11选手,全盲,而t12选手并非全盲,而是严重的视弱,t13视弱情况更轻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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