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话说道:于先词申请回家,陈博术一直认为陈华伟的事是压在于先词心上的一块石头,于先词回到家时,于父已故去,再谈起往事时,已成一笑。
    于先词整理着衣袖,只见他一身白衬衫,一尾黑裤,他挽着袖子,缓步下着台阶,头发未干透,偏分的发型垂下一角发丝,发丝末梢的水珠在他眼前摇摇欲坠。
    他听见楼下的嬉笑声,脚步不由加快,他将手垂下,随着他的脚步踏在一楼平台上,只见一双手突然从楼梯墙后伸出,那双手成枪型挡在于先词身前。
    于先词望着那双手,他眉毛一挑,侧过头看向墙壁后,他笑了笑开口说道。
    #于先词来者何人?敢不敢报上名来!
    只见那双手微微一抬,双手一偏,两个指头顶在于先词胸口,于先词哈哈大笑,他缓缓将双手抬起,只见墙壁后传来一个人的声音。
    #于宝茵(少年)反革命!你听好了!国民革命军陆军中校于先词是也!
    于先词哈哈大笑,他垂下手缓缓迈开步向前走着,于宝茵一皱眉,她一下从墙后跳了出来,她双手顶着于先词的胸下。
    于先词一皱眉,他望着于宝茵身上披着蓝色的军服,本来在于先词身上不大不小的军服在于宝茵身上显得格外冗长,于先词侧目看向衣架,衣架早已空荡荡,于先词笑了笑,他望着军服的衣尾盖住于宝茵半个腿,他再次举起双手。
    #于先词尊敬的于长官,我这反革命要是不认罪呢?
    于宝茵嘴里发出啪得一声,她的手指一戳于先词胸下,于先词浑身一缩,抬起一只手,手指一张一合,如同一只深海里的水母,他嘴里哎呦哎呦叫着,于宝茵洋洋得意地望着他,骄傲地说道。
    #于宝茵(少年)我会打到他认罪!再不认!我就打死他!
    于先词直起身,他望着于宝茵,他缓缓抬起手,于宝茵眼前一黑,于先词的双靴出现在她脚后跟后,她耳边传来于先词的声音。
    #于先词赶快放下吧,脏的很,这衣服可沾了不少死人的血。
    说着于先词抬起双手搭在于宝茵肩膀上,于宝茵一下转过身,她对着于先词说道,她双手一拉军服,军服衣领靠拢她的后脖颈,她嘴角上扬,神气地说道。
    #于宝茵(少年)我怕这个干什么?人已经死了,还能变成厉鬼害死我不成?要找也找你!
    于宝茵笑着,她将手套进军服袖子中,于先词无奈地望着她,于宝茵嘿嘿笑着,她甩着袖子,一阵脚步声响起,只见她的身影掠过于先词的身侧,于先词侧过头望着她,带着几个破洞的窗户纸透进丝丝缕缕白光照在于宝茵周身。
    于先词眼中闪着微光,他愣愣地看着于宝茵在阳光下一蹦一跳着,袖子的褶皱藏住了光线,垂落的衣尾盖住了白日的一角,于先词嘴角上扬,他眼珠左右动着,他的手指在腿侧动了动,于宝茵的身影出现在绿油油的草场之中,她四肢展着躺在草地中。
    两个人坐在长椅上,一人白发苍苍,一人的双手握着本子和一支笔微微发着抖,来来往往的孩子打闹与欢声笑语掠过二人耳畔。
    “王师北定中原日,隔海相望又一年…”
    老人的脸庞和四周逐渐变得无色,他缓缓抬起头,眼中的泪水充盈在眼眶,他望着青色的天空,不断向东划着的落叶。
    于宝茵的身影逐渐变成黑白色,身上的衣服逐渐回缩,变得合身,她的脚步逐渐定住,她缓缓侧过头,远方一闪一闪的光线在她脸侧徘徊,一绺鲜血从她脑门划过,她的嘴角缓缓上扬。
    于先词低下头,他一摇头呵呵笑着,这一刻,于先词的心里不再装着沉甸甸的事,脸上的笑容满是轻松,他抬起手扶着围栏走上楼梯,于宝茵的双脚快速摆动着,身上的军服带着星星点点灰蒙蒙的血色,她的脚步在房间各个角落窜过。
    一个人站在房间里,他的目光随着一个人的脚步来回动着,他的嘴角动了动,缓缓挪动着脚步走上前,他看着眼前的人目光从未落在他的身上,只是拿着东西放在桌上,便在桌前盯着东西看了一会,那个人神情复杂地叫了一声。
    #王成山(青年)大哥…
    站在桌前的王升的气息突然顿了一下,他眼珠左右动着,王成山见王升迟迟不回应,他侧过头看了一眼门缝,便缓缓屈下身跪在地上。
    王升一皱眉,他抬眼看向王成山,只见王成山一脸沮丧的神情,他的眼中闪着星星点点的泪光,他压着声音说道。
    #王成山(青年)大哥,自卫队我已经解散了,英国人给的东西我还回去了,就是因为我们什么都没有,被英国人洗劫一空,我当时就像这样毫无尊严,跪在地上眼睁睁看着,他们开枪杀着一个又一个人…那些英国人为了让我展现对他们的忠心,让我拿着枪把做假账的禾祥易枪毙了…
    #王成山(青年)禾祥易虽然贪,但是一条汉子,眼见死的人太多,那把枪杆子即将顶在我后脑勺的时候,他站出来将一切认下…英国人将枪塞进我的手里…我就这么…这么拿着那杆枪顶在禾祥易的脑门上…
    说着说着,他缓缓抬起双手,手指一勾作出开枪的姿势,他脸上的泪痕在黑暗中闪闪发光,他哽咽着,周身逐渐变成黑白色,随着他的身体站起身,一杆长枪出现在他的手里,对面站着一个人,那个人瞪大眼睛怒喝道。
    #禾祥易王成山!
    随着一声枪响,王成山颤颤巍巍举起双手,他望着自己的掌心,王升神情复杂地望着他,王成山声音嘶哑地说道。
    #王成山(青年)他这样的人…家里困难,贪就贪了,是我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或者心平气和地与他谈谈,可那些英国人不肯…我当时恨不得把枪口调转顶在自己脑门上,为什么死的人不是我!
    #王成山(青年)可我不想死啊,大哥!我不想死!从抬枪到枪响,只有不到半分钟的时间,他闭着眼睛,泰然自若…一声没坑…而我…而我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的身体倒下和英国人扬长而去…难…活得难…没办法…我尽力了…
    王升望着跪在地上的王成山,他嘴角动了动,他深吸一口气,欲言又止,他低下头眼珠左右动着,许久,才憋出一句话。
    #王升(中年)孩子的事,算你做了件人该干的事情…
    说罢,王升一摇头,他的手垂回腿侧,绕过王成山大步向着门外走去,王成山一皱眉,他缓缓侧过头看着王升将门一拉,双脚逐渐被白光包裹,随着他的双脚移动,两个一前一后的黑影消失,脚步声也逐渐远去。
    随着一阵阵微风将王成山头顶的发丝泛起涟漪,随着门缓缓关闭,一道白光从他的左脸扫至右脸,随着门完全合上,黑暗里王成山眼角的泪珠格外晶莹,他嘴角逐渐上扬,眉毛却紧皱着。
    王成山站起身,他一拍膝盖上的尘土背着手走到桌前,他低下头看着王升写的字,他的眼珠上下动着。
    “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
    王成山神情复杂,他闭上眼睛一甩头,一阵阵嘈杂的人声在他耳边荡漾着,青烟从香炉中升起,一阵阵黑烟从坟包上燃起,熊熊火焰在围成圈的柴火中燃烧着,王成山踉踉跄跄地后退几步,他扶着脑袋靠在墙上睁开眼睛直勾勾瞪着地面。
    于先词望着崇敏手里端着托盘,托盘里放着几个盘子,盘子里盛着各式各样的菜,崇敏笑着望着他,在走过于先词的身边时,于先词一抬手接过托盘,走下楼梯。
    崇敏望着他的背影,她抿嘴一笑抬起手扶着围栏缓步走下楼,于先词将托盘轻轻放在桌上,于宝茵甩着军服袖子跑到桌前,抓起盘子里的菜塞进嘴里。
    于先词见状,他抬起手一拍于宝茵的头顶,崇敏站在一旁愣愣地看着穿着军服的于宝茵,于先词侧目一看崇敏的神情,连忙双手抓着军服从于宝茵身上脱下。
    崇敏拉开椅子坐了上去,她的身后于先词站在衣架前整理着军服,她眼珠左右动着开口说道。
    #崇敏吃完饭,我给你洗了去。
    于先词侧过头看了一眼崇敏的背影,他嘴角上扬,轻声“哎”了一声,三个人坐在桌前,于先词手里端着碗,往碗里夹着菜,于宝茵坐在一旁拿着筷子不停扒着饭。
    崇敏坐在对面一直笑盈盈地望着于先词,见于先词将碗轻轻放下,她看着碗里零星的米粒,她抬起头望着于先词说道。
    #崇敏给三娘说说革命的生活怎样?你们这样的年轻人是不是每天都过得很苦?
    听完这句话,于宝茵握着筷子的手停住,她侧过头望着于先词,于先词深吸一口气,他向上看去。
    #于先词不能算苦,吃食自然不如您做的,在讲武堂的时候,条件更差,我就摸着黑,另一只手里拿着馒头,枕头上铺着孙先生的书,那天烛火总是在风中闪烁,微弱,寒冷,可我总觉得,有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在我面前,将我浑身烤得炙热。
    #于先词人一旦有了自己追求的理想,就是天天吃草根,那也是幸福。后来我刺杀唐继尧失败了…
    崇敏一下倒吸一口冷气,她眼里满是担忧,于宝茵听入了迷,手里的筷子停在半空,饭菜的白气逐渐消失,再没升起,于先词顿了顿,他接着说道。
    #于先词我逃去广州,在孙先生的黄埔军校任一期教官,我虽然没有和孙先生说上话,但是孙先生却对我说了很多话,我每一句都记在心里。
    #于先词我结识了志同道合的朋友,也教出不少人,当然,日子比讲武堂好过多了,去战场,不过一腔热血甘愿撒在敌人头上…见惯了生生死死,看遍了悲欢离合,也目睹了人性善恶,比读书好用,书本里学不到那么些东西。
    崇敏微微点着头,她站起身嘴巴微张,她的手扶着桌子,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样,她的笑变得打趣,又带着恳切说道。
    #崇敏你们那称呼应该叫彼此同志吧,你有没有结识什么女同志?对你结识的女同志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冲动?
    于先词愣住了,他缓缓抬起头看向崇敏,崇敏看着于先词的眼神,她哎呀一声,连忙说道。
    #崇敏你这不是老大不小了,知道你什么事不到万不得已都自己兜着,真有了带回来给三娘看看,三娘这有传家宝!是父亲给我的嫁妆!
    于宝茵将筷子放在桌上,她疑惑地问道。
    #于宝茵(少年)嫁妆?娘,你的嫁妆不是都叫他给败了吗?
    崇敏一挑眉,她俯下身,抬起手将于宝茵和于先词的肩膀一揽,二人愣愣地靠在她脸下,崇敏笑着小声说道。
    #崇敏你们爹那时候为了赌钱,嫁妆确实全卖了,但是你们娘我是谁啊,没嫁人之前那可是咱们这里出了名的小算盘呀,咱留了一手,早就听说过你们爹卖二娘进窑子才发了家,只可惜…唉,不说这个,这传家宝我嫁过来后,自始至终都没告诉他,本来是想着吃不上饭当掉,饿着谁也不能饿你们,但是现在这日子,不是好起来了吗?不当,不当,我要留给你的姑娘。
    两人从崇敏怀里直起身,他们愣愣地对视一眼,于先词笑了笑,他望着崇敏,打趣地说道。
    #于先词三娘,你的传家宝留给妹妹吧,至于我以身许国,可是娶了谁半身要许她,可全身死,就是不负责任,我讨厌大家嘴里传唱的那些古往今来的英雄,什么红颜,什么知己,他们沾沾自喜的无负国家就负她,我挺恶心这些人的,拿抛自己妻子作为英雄身份悲壮性,我要做个无负国家无负她的英雄,所以啊,天下不太平我是不会结婚的。
    说罢于先词站起身,他就桌上碗筷放在托盘里,他看了一眼于宝茵面前的碗空了,他抬起手将碗一堆,开口说了一句。
    #于先词我去洗。
    崇敏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她开口问道。
    #崇敏已经同意你回来了,天下还没太平吗?我天天看报纸,李宗仁是你们的人吧,他打跑了龙云唐继虞,廖仲恺也是你们的人吧,刺杀凶手胡汉民和陈华伟都被处理了,二次东征陈炯明一个月就被你们消灭了,经历了那么多,天下还没太平吗?
    于先词停下脚步,他的嘴角动了动,崇敏的眼里带着懵懂和殷切的期盼,于先词的一下转过头,只见一个人站在他的身后,那个人站在黑暗尽头,他脸上带着阴森的笑意,他缓缓张开嘴,声音被拉长几倍,在于先词耳边回荡。
    #陈博术校长已经下令,实施戒严…
    陈博术的脸变得扭曲,枪声,士兵的脚步声在他耳边回荡着,于先词一眨眼睛,他微微张开嘴,喘息声沉重急促,他缓缓侧过头看向身后的崇敏与于宝茵,开口说道。
    #于先词三娘,只是暂时太平。
    说罢于先词扭回头,迈开步向着楼梯走去,于先词呼出一口气,他神情复杂地望着逐渐出现的二楼平台。
    院子里放着竹棍搭成的架子,架子上挂着一套蓝色的军服,军服的衣尾不断滴答着水珠,崇敏坐在门口,腿上放着针线盒子,她仰着头望着那青色的天空,黄色的云不断变化着形状。
    烛火在于宝茵的手中闪烁着,她的脚步在走廊之中穿行,她站定在一个人的门口,她四顾一阵轻轻将门推开侧身而进,夜晚的星辰在天空中缓慢移动着,于先词半躺在床上把玩着枪。
    他听见门口发出吱呀一声,他一皱眉一下将枪藏在枕头下,随着窗外打更人的破锣炸响,便传来半唱半说的吆喝:“一更了!熄灭灯火,安眠入梦,天亮起早,人声依旧!”
    于宝茵灵活的眼珠左右看着,她望着于先词那有些手忙脚乱的模样,她嘿嘿一笑,蹑手蹑脚地走到床边,她缓缓将烛火放在床头柜。
    于宝茵坐在床边,于先词愣愣地看着她,见她双脚一甩,鞋子飞到一旁,她掀开被子自顾自的躺在于先词身边,于先词低下头望着她,他一脸茫然地问道。
    #于先词挺大的个姑娘,家里又不是没地儿了,跑我这睡干什么?
    于宝茵睁开眼睛,她侧过身抬起胳膊猛地搭在于先词肚子上,于先词一眨眼睛,于宝茵望着于先词一起一伏的胸口,小声说道。
    #于宝茵(少年)哥,你说过,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我看了一本书,叫西游记,上面有一则故事,孙猴子被菩提老祖敲了三下头,便三更来房受教,哥今天打了我一下,我便一更来了,我猜哥打断我参加革命的事,也是顾及母亲的感受,这里只有我们,哥,你和我说说好不好?
    于先词听后笑了起来,他轻声笑着,缓缓抬起手又一拍于宝茵的后脑勺,他一捏于宝茵的鼻子。
    #于先词自作聪明的小屁孩子,快,你起来,找个凳子坐,钻被窝讲干什么?
    于宝茵听闻非但没有起身,她将脑袋贴近于先词的身体,来回蹭着,她的胳膊越搂越紧,她的眼中逐渐变得晶莹,她缓缓开口说道。
    #于宝茵(少年)哥,我看了很多书,上面的生死离别我都会落泪,我开始珍惜和每个人的见面,我知道我们这个国家短时间内是不会停止动乱的,他们总是说…中国人需要经受最严厉的鞭打,才会有所醒悟,普通人会恨革命,他们质疑着革命者糟践生命,可普通人睁开眼睛,和我一样,就会成为革命者继续干着糟践生命的事,革命者永远是最矛盾,最可悲的人群,他们无时无刻不敬仰着来之不易的生命,却又不得不革掉自己和他人的生命,因为不革,我们永远找不到那个真正的路…哥,我之所以和你开口说出我的理想,是我已经做好准备和我一切所爱的人告别,我明白,这是革命者必须要面对的,我愿意,我真的愿意为这残破不堪的国家添砖加瓦,用我的血肉搭成国家崛起的台阶…我恨透了近代的列强欺辱我们,我每每翻看近代的一切,我除了涕泪,我干不了什么,这种无能为力让我的生命变得一文不值…带我走吧,让我为这个国家做什么都好…
    于宝茵的声音极其平静,和女孩本身带着的细声,可她说出的每个字语气无比坚定,每个字仿佛都将她的心捧在手里,用刀切成了片,让人看的透彻。
    于先词愣愣地望着凑在他身上的于宝茵,于先词的白色衣服很薄,他感受到于宝茵那时长时短的呼吸,感受到了她的泪水逐渐浸湿自己的皮肉。
    于宝茵的身影站在惨白而刺眼阳光下,她的头上多了一顶军帽,她缓缓转过头,身上的浅绿色军服带着些褶皱,藏住丝丝缕缕的光线,她微笑着转过身,她抬起手对着远方一敬礼。
    #于先词记不记得我以前经常跟你讲故事哄你睡觉?
    于宝茵靠在床头,她侧着身托着腮望着躺在枕头上的于先词,她微微点了点头,于先词望着头顶床架的白色薄纱,他接着说道。
    #于先词既然你想参加革命,今天哥跟你讲点革命的故事,哄你睡觉好吗。
    于宝茵睁大眼睛,她睡意全无,一下从床上坐起身,她抬起手抓住于先词两侧脸颊,二人大眼瞪小眼,她激动地大声喊道。
    #于宝茵(少年)哥!你同意我参加革命,加入国民党了?
    没等于先词回答,于宝茵一下俯下身吻在于先词的脑门上,于先词瞪大眼睛愣愣地看着她,于宝茵哈哈大笑着,她跳下床手舞足蹈着,于先词一皱眉,他坐起身,抬起手将手指放在嘴唇上嘘得一声,他开口说道。
    #于先词不一定啊,我得和你母亲商量。
    于宝茵没有将这句听进去,她的身影晃动着,身上的白衣随着风起着涟漪,她的身影在摇摇晃晃的昏黄灯光下转着圈,随着风来,床头柜上的火烛早就冒了白烟。
    吊灯轻微摇晃,随着啪得一声,昏黄的灯光熄灭,于先词侧目看着黑暗中平静睡去的于宝茵,他微微叹了口气缓缓拉开门走出房间。
    于先词站在走廊中,他看见楼梯上坐着一个人,他一歪头缓步向前走着,他喊了一声。
    #于先词三娘?
    只见那个人抬起手一擦脸,有些手忙脚乱地,将腿上的东西塞进冗长的睡衣里,她深吸一口气,缓缓侧过头看了一眼走来的于先词,应了一声“哎”。
    于先词露出一丝微笑,他走到崇敏身边,缓缓屈下身坐在台阶上,二人望着黑漆漆的大厅,于先词侧过头望着崇敏那不自然的神情。
    #于先词三娘,现在只有我们,刚刚多了一个人,有些话不方便说,我想请教您一个问题。
    崇敏侧过头望着于先词,她打趣道。
    #崇敏大革命家请教我来了,荣幸之至,你说。
    于先词哈哈一笑,他双手交叉微微叹了口气,他的手指不时一抬敲着自己的手背,他开口说道。
    #于先词三娘,如果有一天,您热衷的事,伤害到许多无辜的人,甚至要对曾经帮助过您的人,做出一些不好的事情,可是不做,违背的事会更多,事成也有败,成在深处,败在名节,是您会怎么抉择呢?
    崇敏望着于先词的侧脸,她看着于先词那副犹豫的神情,她笑了笑抬起手轻轻搭在他的肩膀上。
    #崇敏孩子,三娘说不了大事,三娘就和你说说针线,如果是一件薄衣,它所匹配的针线自然也细,缝好便没有什么补丁,可没多长时间,它就会重新破一个洞,若用厚些的针线呢,它上面就会有个明显的补丁,可它怎么扯也扯不坏…
    #崇敏所以三娘就会在衣服上缝出个图案,好看又耐用,岂不美哉?有些事情就是这样,一旦开始,恢复不了原样,硬要恢复,没多久就遮不住了,能做得只不过是弥补,尽力而为之,事分大小,你要看得长远一些。
    于先词侧过头看向崇敏,他望着崇敏那微笑的模样,他的手指一抬,他笑了出来,轻声说道。
    #于先词我明白了三娘,金絮其外,败絮其中,如果一件事是为了大多数人的利益,就是有价值的,一切都是自己的选择,开弓没有回头箭,我们要做得就是天下为公,谢谢您的话。
    说罢于先词仿佛豁然开朗一般,他站起身向着楼梯上走去,崇敏侧过头望着于先词远去的身影,她微微一笑低下头,缓缓将睡衣中的针线盒放回腿上。
    “其实…大家都没有听懂彼此的话真正的含义,可默契的将话说到了一块去,时过境迁,后来,于先词在台湾说起这位三娘,自称妇道人家,实则巾帼英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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