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幼清心一紧,“你受伤了?”
    “并未。”李承珺蹲下身将她的靴子褪下,脚踝早已肿胀得不似人样,他脸色一沉,“宋幼清,日后你说的话我可一个字都不会再信了。”
    方才她还说没事,若不是他心中记挂,怕是真的被她糊弄过去了。
    宋幼清委屈不已,“当真不信了?”
    李承珺黑着脸不说话。
    “夫君……”宋幼清扯了扯他衣袖,“若我说我心里只有你,我爱你爱得死去活来,你也不信?”
    李承珺猛地抬起头,眼中满是炽热,“你说什么?”
    宋幼清被吓得一个激灵,“没什么,没什么。”
    李承珺根本不肯放过她,“方才那话再说一回!”
    “你听岔了,我什么也没说!”
    “宋幼清——”
    “我真的什么也没说!”
    “你给本王等着,总有一日本王会让你心甘情愿再说出口的 ”
    宋幼清:“……”
    第124章 番外(四)
    残火烧了一夜才被尽数扑灭, 原本的亭台楼阁亦剩下残垣断壁, 入眼之处皆是黑灼焦气, 唯独几座偏院还有留存。
    宋幼清是被疼醒的, 脚踝的刺痛让她猛地一缩, 可她还未抽回便被一把抓住。
    “别动。”
    宋幼清这才察觉到李承珺就坐在他脚边, 正替她按揉着淤伤, 他手心的滚烫与药的冰凉激得她一个机灵。
    李承珺细致地替她抹了药,“这几日不要再跑动,你就老老实实给我待在床上, 等伤好了再说。”
    “那我们何时回京城?”北狄的事儿也告一段落,他们也不必留在这儿了。
    “等你伤好了再说。”李承珺替她掖好布衾,“还早呢, 再睡一会儿, 等将人处理干净了,我带你去庄子里养伤。”
    “庄子?”李承珺在这儿还有庄子?
    “前些年置办的。”
    宋幼清微微眯眼, “你到底有多少地契与银钱?前些年我与你借钱时, 你可是口口声声说自己清贫, 如今可是不管在何处都能见着你的府邸与庄子, 李承珺, 当初你可是只给了我二十万两!”
    他这随随便便的一个小庄子就不知有几个二十万两了。
    李承珺偏过头轻咳一声以掩饰尴尬, “我那时哪里会知晓你是我未来的夫人。”
    若是他知晓,全身家当都给她也无妨,他又哪里舍得让她去受那些苦。
    “你——”宋幼清正要说什么, 门外的脚步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只听一道熟悉而急切的女声:
    “殿下,晋王殿下。”
    宋幼清翻了一个大白眼,翻过身背对着他,“你自己惹下的桃花债自己解决,我要睡了。”
    李承珺倾身而来,在她额间印下一抹温热,“乖,不许生气,我会处置妥当的。”
    宋幼清嫌弃地推开他。
    正在二人说话的空隙,脚步声愈发近了,“王爷可在屋内?”
    屋外的侍卫拦住了她,“陆姑娘请留步,王爷有私事。”
    “请大人行行好让我见一见王爷,我只是有些话想对王爷说罢了。”
    “陆姑娘请回吧,王爷如今有要事在身,不便见客。”
    “王爷,王——”
    屋门推开,李承珺从内走了出来。
    陆若涵一见着他,双目盈盈,宛如秋水,戚戚道来:“王爷,你当真没有死……若涵就知你不会有事的,幸好你又平安归来了,若涵一直在等你……”
    话音未落,便听得床榻上传来“啧”叹声。
    李承珺朝着床榻上那背对着他的女人看了一眼,无奈地叹了口气。
    陆若涵探过身来,“王爷……”
    李承珺向后退了一步,“陆姑娘请回吧,本王如今不得空。”
    “王爷。”陆若涵见李承珺要赶她走,便有些急了,“王爷远在边关或许不知,那时皇上已将我赐婚于你做晋王妃。”
    李承珺盯着她一言不发。
    陆若涵以为李承珺当真还不知此事,便道:“王爷,若涵所言非虚,那日苏侧妃也在场,她也是知晓的。”
    李承珺轻笑一声,“晋王妃?”
    陆若涵不解其意,“正是……”
    李承珺挑了挑眉,朝着身后望了眼,“陆姑娘莫不是弄错了,本王的晋王妃不就躺在屋内吗?”
    陆若涵面色忽而煞白,“什……什么?”
    屋内的某人也极给面子,她翻了个身,撑起半边身子来,捏着细嗓作娇柔之态,“三郎,奴家口渴了。”
    这一声差点没将李承珺直接送走。
    他咽了咽喉,反身走了进去,端起早已备好的温茶递到她手边,他压抑着阴沉咬牙道:“你给我等着。”
    宋幼清颤颤巍巍地接过茶一饮而尽,赶忙又将杯子塞进他手中,侧过身去不敢看他。
    方才她可是说得有些过了?
    而门外的陆若涵早已按捺不住,她跌跌撞撞走了进来,指着宋幼清满是不可置信,“你……你怎么会在这儿?你不是去九龙山祈福了吗?为何会在此!”
    宋幼清淡淡扫了她一眼,“陆姑娘这是说的哪里话,王爷在哪儿我就在哪儿,这何错之有?这叫什么来着?”宋幼清故作片刻的沉思,“哦,对了,夫唱妇随。”
    “苏澜,你——”陆若涵看着宋幼清躺在床榻上,身上还搭着一件玄色锦袍,直叫她气得发颤。
    显而易见,两人应当是早已遇见了。
    宋幼清懒得瞧陆若涵,她伸出手作势要李承珺抱,“三郎,我想出去透透气,屋里闷死了,都是灼烧味儿,我待着难受。”
    “难受?”李承珺眉头一紧,将她打横抱起,用他的衣袍盖在她身上,“那便出去走走。”
    李承珺看都未看陆若涵一眼,便绕过她往屋外走去,宋幼清经过陆若涵时挑衅地看了她一眼。
    陆若涵本就憋着一股子气,见宋幼清在她面前耀武扬威,恨不得一巴掌扇在她脸上,奈何李承珺就在跟前,这才忍住了自己的脾气。
    她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恨得咬牙。
    宋幼清方才的小动作李承珺自然瞧得一清二楚,他唇角微微扬起,俯下身低附在她耳边,“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什么心思,到时候再收拾你。”
    他本就不允她下地出门,她倒好,干脆借着陆若涵这事让他亲自带他出门,她这般撒娇,他还拒绝不得。
    宋幼清不疑有假,既然要在陆若涵面前演戏,自然不能半途而废,她搂上李承珺的脖子,靠在他怀里,以陆若涵都能听见的声音道:“三郎……你累不累?都怨我受了伤,这才让你受了累。”
    一声“三郎”让李承珺身子浑然一僵,就连遒劲的步子也迈不动了,他将宋幼清的腰紧了紧,“给我闭嘴。”
    再任由她造作,他可不能保证他不做什么。
    宋幼清缩在他怀里一个劲儿的忍笑。
    从陆若涵那头看来,只能瞧见两人如胶似漆,宋幼清又不要脸地缠着李承珺,她紧紧攥着手,手指甲都要嵌入她手心中。
    “你给我等着,到时看你还能不能笑出来。”
    ……
    “陆家你准备怎么处置?”走远了些,宋幼清才问道。
    “原本是要杀了的,既然你先前都那么说了,那便流放吧。”
    宋幼清沉思片刻,还是点了点头,这似乎也是最好的选择了。
    “主子。”罗安匆匆跑了过来,见自家主子被搂在怀里,他赶忙偏过头非礼勿视。
    “什么事?”
    “皇上醒了,如今要见晋王与主子。”
    宋幼清与李承珺对视一眼,“我要不要去见他?”
    “那便看你愿不愿意见他了。”
    宋幼清沉了脸,“去吧。”
    先前在密道时李承珺便是一口一个“幼清”唤她,老皇帝再糊涂也知道了怎么回事,他哪里是想见二人,分明就是想见她,又怕李承珺不允,而将他一并带上。
    说来也是奇怪,主院当时火势最大,可保留的也是最完善的,若非偏殿乌黑一片,根本瞧不出有烧灼的痕迹。
    院里的宫人都被一并收押,如今院子里冷冷清清的,宋幼清倒是一眼就瞧见了站在院中央的老皇帝。
    “放我下来吧。”宋幼清拍了拍李承珺,可李承珺装作没听到,命人安排了一张藤椅,这才将她放下。
    宋幼清与老皇帝对视了许久,两人都未说话。
    这些年来,她恨不得手刃了老皇帝,老皇帝也恨不得杀了她永绝后患,可如今两人面对面站着,竟也有片刻的宁静。
    良久后,皇帝抬起眼来,“你入京的目的是什么?”
    宋幼清也不虚,“目的你不是知道吗?还问我做什么。”
    “这些年来你竟然一直隐瞒你是女人的身份,你可知这是欺君之罪,只要朕一声令下,镇国侯府便会满门抄斩!”
    宋幼清懒懒地看了他一眼,“那你杀啊。”
    皇帝一震,竟未料到宋幼清这般不知所畏,“宋幼清,你这是因为李承珺在身旁便以为朕不敢动你吗?”
    宋幼清脸色一沉,“这些年来,我一官一职都是我自己得来的,每一步都心安理得,我从来都没有靠过谁!你想杀镇国侯府?可以啊,那就看看是你的刀快还是我的快。”
    “宋幼清,你——”皇帝如今毫无怀疑,面前之人确是宋幼清无疑,这世上哪还有第二个人敢与他这么说话。
    “皇上嫌弃我是女儿身?可你还不是依靠着我那么多年替你打下城池?你怕的哪里是我,分明就是你的私心,你要百姓处处敬仰你,也只能敬仰你,你想要让我替你拓疆土,可又畏惧我功高盖主,我宋幼清扪心自问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亦没有对你的皇位有过非分之想,不是所有人都如你那般把皇位当做宝贝护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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