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四五个大汉一听,哪敢耽搁,赶忙拉起绳子,只觉得拉起来的人比方才还重了不少。
    一颗血淋淋的头渐渐露了出来,众人哪见过这世面,吓得分分往后退了几步。
    “是我,是我……”那男人颤巍巍地爬了上来,喘着粗气,声音与井下之人无异,众人这才松了口气,还好,是活人。
    “底下是什么?”
    男人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迹,指着井道:“见鬼了,见鬼了,里头都是血啊!还有一口大棺,摆在正中心,四周都是血啊,那血还在淌着呢。”
    一听,众人齐刷刷变了脸,这往日喝的水竟都是泡过死人棺的!
    有些人受不住,纷纷跑到一旁吐了起来。
    宫人一听,这可了不得,赶忙折回别院,将此事禀报给了梁九公。
    梁九公脸色一变,“你……你们给我等着!”
    “怎么了?”皇帝瞥见梁九公脸色,随口问道。
    梁九公自知此事严峻,不敢瞒着,一五一十告诉了皇帝。
    “什么!”
    ……
    今日镇上极为热闹,从井底挖到死人血棺之事早已一传十十传百,如今皇帝正命人进井查探,有人还斗胆去凑热闹。
    “皇上,回去吧,妾身见不得血腥。”怡妃在一旁捏着帕子,眉头都快拧到天上去了。
    “让你待在别院,你非要跟出来,朕命人送你回去便是。”皇帝此刻紧紧盯着井口,哪有心思顾及其他。
    “臣妾想待在皇上身边。”怡妃一声娇柔,没叫皇帝心软,倒是让看戏的百姓一个个忍不住抬眼窥探。
    怡妃自是瞧见了,她厌恶地看了一眼,赶忙收回目光,生怕粘上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她朝着小太监招了招手,“将那些人眼珠子给本宫挖了,再拿去喂狗,也不看看本宫是什么人,他们也配瞧?”
    “是。”
    皇帝回头看了怡妃一眼,眉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但终究是没说什么。
    “皇上,来了来了。”
    前头有宫人呼喊,皇帝迫不及待地就要往前探,“快,快将人给朕拉上来。”
    井下传来声响,“多几个人,有碑石。”
    众人一听,又惊又疑,迫不及待想知晓那棺主是谁了。
    意料之外,被带上来的石碑是碎的,下井的侍卫一手一个,全身沾着血不说,那石碑也被血模糊了铭文。
    梁九公摆了摆手,“将东西放下,都给我退下。”
    早有宫人备好了池水,直接泼在了石碑上,血水褪下,缓缓露出些刻文来。
    几个宫人赶忙将几块碎裂拼至一起,围观群众纷纷探着头,恨不得眼睛黏在上头。
    可不知为何,那几个宫人似是瞧见了什么可怖之物,纷纷跪下,“皇……皇上……”指着那石碑,语无伦次,“上面……”
    “废物。”梁九公瞪了几眼,便走上前去,刚瞧了第一眼石碑上写着什么,他面色一变。
    皇帝眯起眼来,觉得这东西不同寻常,“怎么了?上面写着什么?”
    “皇上……”梁九公也突然跪在皇帝面前,“这棺主……是宋……宋幼清!”
    “什么?”众人皆倒吸一口凉气。
    这大梁境内,叫宋幼清的也就只有这么一位,便是镇北大将军,当初她身死边关,都未曾找寻到她的尸体,原来竟是被埋在井下了。
    她当初是怎么死的,坊间多有传闻,但众人心里跟个明镜似的,是宫里那位用她去换了城池,这才致使她惨死于北狄人箭下。
    如今却叫皇帝挖着了她的棺,这是细细想来瘆得慌啊。
    众人看向皇帝的眸色都变了不少,大气也不敢喘。
    “皇上,这底下似乎还有字。”
    梁九公狠狠瞪了那宫人一眼,“闭嘴。”
    这事还怕知晓的人不够多吗?如今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哪里还能瞒得住。
    皇帝瞥了梁九公一眼,“什么字,你念出来就是。”
    “是。”小太监跪着往前挪了几步,一字一句道:“太微归北,荧惑守心,木断子亡,国分为二,绝祀。”
    众人皆大惊,吓得发纷纷跪了下来,这……这可是亡国征兆啊。
    太微星乃指太子,而如今太子正是去往了北域关,荧惑守心,这可是帝王驾崩之兆,木断子亡,说的便是“李”家绝亡,这说的是大梁要变天了。
    “荒谬,荒谬至极!”皇帝嗔目而视,身子都立不稳,“我大梁千秋万代,百姓安居乐业,怎,怎可能……”
    “皇上,您消消气,这定是有人作祟,老奴会派人查出幕后之人。”梁九公摆了摆手,“还不快将这晦气之物处置了!今日都当做没见过,若是日后还有人议论此事,格杀勿论。”
    今日围观百姓众多,杀不得,只得下令封嘴。
    “太微归北……太微归北。”皇帝双目发怔,自言自语道,“他要毁了我大梁啊。”
    “皇上,这是小人的阴谋,太子去边关可是为了杀尽北狄,还我黎民百姓安定,他怎可能祸国。”梁九公扶着皇帝,“皇上,殿下可是我大梁的太子,定是以大梁安危为重,怎可能霍乱超纲,致大梁于水生火热之中,这些尽是莫须有,皇上切不可信啊。”
    皇帝瞧也没瞧他一眼,低声呢喃,“大梁太子……他是大梁太子……”
    第114章 想吃抹干净第6日
    宋将军亡魂替天下兆, 此事传入北域关时已是两日后了, 虽比宋幼清想的晚了半日, 但好在也不算太晚。
    这几日李驿昀大肆寻她,她躲在屋里也不走动, 此事一来,也好让李驿昀有其他事儿做,先将她的事放一放。
    即便是待在屋内,也有个罗安替她传消息,现如今外头如何,她也是一清二楚。
    这天兆不知真假,可众人宁可信其有,也不敢信其无, 朝中大臣往别院递了不少折子,恳请皇上收回圣旨让太子回京,而各城百姓也是终日惶恐不安, 生怕亡国将至, 而将怨气纷纷撒在了李驿昀身上。
    众说纷纭, 但无外乎皆是李驿昀掌控兵权会颠覆大梁, 而引得宋将军冤魂四起,要来阻止这场天罚。
    有几城百姓在官府府衙门口跪坐闹事,衙役们快要镇压不住, 又纷纷上奏朝廷。
    ……
    北域关亦是混乱不看,军营中众将士看向李驿昀的神色都变了不少,见着他纷纷躲开。
    李驿昀气得一把将营帐中的茶碗扫落, 抽出剑就将立在一旁的木架劈开。
    “主子,你的伤还未痊愈呢。”
    “一个个当真是好样的,这是在逼我动手呢!”李驿昀咬牙切齿,“不敢出现在我面前,却只会用这种手段。”
    不过他承认,那个人成功了,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如今众人都以为他是灾星,他每一步路都极为艰难,若不妥当,可能还会被反噬。
    “安排下去,让他们都准备好,两日内,我便要将城池夺回来。”
    “主子。”下属一惊,“可这是我们半个月后的计划,若是提前了——”
    “如今还有退路可言吗!”李驿昀厉声打断了他,“如今若不得民心,我做什么便都是万劫不复,等我抓到幕后之人,定是让他生不如死,呵,好一个宋幼清,死了还不得安宁。”
    他何止想做大梁太子,他要的是天下的君主之位!
    “是,主子……”
    ……
    北域关不比京城,每日能有肉包子,再配几个小菜都有些不易,但宋幼清却是吃得不亦乐乎,她好些年没吃过这些了,怀念的紧。
    门被轻轻推开,宋幼清头也未抬地看着手里的书,一手咬着包子,“这么快就办好了?”
    可来人并不回应她。
    宋幼清抬起头来,见着来人,眼睛一亮,差点就从床榻上滕坐而起,“你怎么来了!”
    李承珺走了进来,坐在床榻旁,他瞧了眼她手边的吃食,皱了皱眉,“怎么就吃这些,不是罗安给你备补汤吗?”
    “那些鸡汤我都喝腻了,吃些清爽的小菜换换口味。”她掸了掸他肩上落的雪,“你今日怎么想着来看我了。”
    这几日李承珺忙碌,总趁着夜里来瞧她,可她那时早已熟睡,根本不知,只是每日都会见着床头摆上一本新的画本子替她解解闷。
    李承珺擦了擦她的嘴,“我怕再不来,你又得跑了。”
    “我如今能往哪儿跑呀,待在屋里好好养伤不好吗?”
    “这一回这么乖?”李承珺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往日她受了伤,哪一回不是不顾身子乱跑的,伤口好了又撕裂,反反复复总不见好。
    “自然,伤早好一日,我便可以早出去一日。”她伤口难愈合之事不敢告诉李承珺,也不敢让他察觉,只得乖巧养伤。
    李承珺指尖捏住她下巴,“你倒是厉害了,在我眼皮子底下还能闹出这么大动静来。”
    宋幼清自是知道李承珺说的是天兆,“我等不及了,李驿昀这人做事紧密,难以找出破绽,等着他给我们使绊子,还不如先发制人,先逼他把城池拿回来。”
    李承珺不接她的话,自顾说道:“那话怎么说的,木断子亡?”
    宋幼清偏过头,心虚地不敢瞧他。
    李承珺将她的脸又掰过来,“嗯?你倒是说说啊,怎么个木断子亡法?”
    “百姓不是以为你已经死了吗?而李驿昀是假的,若是皇帝再……”宋幼清声音愈发轻了,“那你们李家不就是没人了?木断子亡没错啊。”
    李承珺不怒反笑,“不是还有你吗?”
    “我姓宋,又不姓李。”宋幼清一把拍开男人的手,这男人最近就是爱动手动脚的,“即便嫁给了你,我也还是姓宋,少拿夫姓来压我。”
    “我说的不是这个。”李承珺贴近耳侧,温热的气息在她耳侧倾吐,“李家的香火不是还得靠你延续?”
    “你!”宋幼清瞪了他一眼,手就要朝他身上挥去。
    李承珺一把握住,“你可还记得回门之日?”
    “怎么?”宋幼清顿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我答应了苏衡,说是再回苏家时,要给他带一个弟弟回去的。”
    宋幼清呼吸一滞,将他推开,“不过都是唬孩子的,哪能作数!”
    “我这人说话都作数,从来不诓人的。”
    可这一回,宋幼清并未像先前那般,她笑意一僵,但怕被李承珺瞧出什么,她又装作无事笑了笑,“叔玄……你很喜欢孩子吗?”
    沈安与她说过,她底子差,难以受孕,她恐怕不能给李承珺想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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